一
鎮子西頭的王大爺近來有點煩。
自家院子正中的李子樹枝幹居然穿過厚厚的院牆，和鄰居李大娘院中的李子樹連在一起，活像一對難捨難分的胞弟。
自家的李子結果大而酸，隔壁王大娘的李子正好相反，小而甜。
果實成熟的季節，自己的李子總是“嫁接”到死對頭李大娘的院子，這可了得，李大娘能偷吃我多少的果子，必須要採取點措施，趁晚上翻牆去摘自家的果實，李大爺私下想著。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決定開始行動。
他爬上梯子，雖到不惑之年，他依然是一條好漢，在黑暗中，一記佛山無影腳，敵軍還有五秒到達戰場。
他已經爬到了王大娘的院牆上，摘下自己李子的目標在望，得意之中，撲通。
王大娘的聲音從院中穿來，小賊，哪裡跑？
瞬時，一束亮光照在李大爺的面前。
王大娘笑得直不起腰，“哎呀，李大爺，這麼大年紀，翻牆偷我家李子，您老真是有心。”
氣的李大爺牙癢癢，自己作為一介老年名流的顏面何存。
二
鎮子西頭的王大娘最近也有點煩。
不就是那次嘲笑了隔壁的老李頭嘛，這個肚子裡連螞蚱都容不下的老李頭。
王大娘之女年芳十八，女兒自小生的樣貌俊俏，前來求親的人絡繹不絕，從家裡排到巷子口。
王大娘開心地合不攏嘴，女兒果然遺傳了自己美人的良好基因。
她千挑萬選，選中了柳員外的兒子，就在柳員外登門拜訪之時，李大爺帶著他的兒子衝了進來。
“哎呀，王大娘，我們兩家結親的事你都答應了，我們今天來商量成親的事宜。”
這可倒好，嚇走了柳員外，攪黃了姑娘的美事。
出門前，李大爺對著王大娘狡黠一笑，李大娘氣的牙癢癢。
三
鎮子西頭的兩個老人最近都有點煩
上次李大爺帶著兒子衝到王大娘家，本是想殺殺王大娘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囂張氣焰，誰知，兩家的兒女互相看對了眼。
李大爺十九歲的兒子天天求著父親去求親，兒子怎麼會有這種要求呢，王大娘的閨女是端莊清秀，可她的母親可不好惹。
王大娘的女兒自從見到隔壁的男子之後，芳心暗許，無論母親怎樣勸說，屢次不聽，就認定了自己的意中人。
這可愁壞了兩個老人。
尤其是王大娘，經過李大爺這麼一鬧騰，再也沒有人來提親。
愁的李大娘整日唉聲嘆氣，傷心失落。
四
不過李大爺耳根清淨了許多，很久沒有人和他吵架了。
聽說，隔壁的王大娘生了場病，心病加上風寒，王大娘已經臥床很久。
李大爺慚愧又失落，天天趴到院牆邊上偷聽隔壁的情況。
隔壁傳來的只是一聲聲的咳嗽，一陣陣放下藥碗的聲音，更神奇的是，隔壁的那棵李子樹，也慢慢低下了頭，任憑自家的李子樹欺負。
昔日的老年名流李大爺整個人都蔫成了一盤黃花菜。
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很大的錯事。
五
終於他按捺不住，拉下臉，去了王大娘家。
帶著自己準備的薄禮，又道歉又聊天，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驚掉了其他人的下巴，王大娘愣是不正著臉看他一眼。
為了表達自己的愧疚，李大爺每日熬藥養樹，從起初的每天去一個時辰變成了三個時辰後還不歸家。
小小的院子裡，李大爺的身影起起落落。
躺在炕頭的王大娘看著這個每日徘徊在身邊的老頭，心裡升起了一股暖流，不知不覺原諒了他。
王大娘想，也許幸福的感覺就是有人與你共立黃昏，有人問你粥可溫。
六
慢慢的，王大娘的身體好了起來，李大爺比誰都開心，又恢復了滿日的雞血狀態。
院子裡那棵李子樹也振作了起來。
只是，兩個歡喜冤家再也沒有吵架。
隔著院牆，兩人時不時地進進出出，回頭之時，眼神相撞。
王大娘看向李大爺，眼睛裡總是含著點點的星光，彷彿豆蔻的少女，李大爺也回到了氣血方剛的青春年華。
兩家開始準備孩子的婚事了，兩個孩子臉上幸福的笑容使得整個房子洋溢著粉紅泡泡。
兩家拆掉了自己中間的院牆，王大娘成了李大娘。
黃昏下，李子成熟的季節，王大娘靠在李大爺的肩頭，看著一院的李子樹，兩棵樹枝葉的交接部分，連成了一個桃心。
年輕的兒女給父母摘下樹上的果實，又大又甜。
不知果子是受了基因的變化還是經歷了愛的渲染。
（文章作者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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