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年內，20歲不到的年輕人李孟琦憑藉直播社會搖，成為眾多底層青少年“逆天改命”的榜樣，但一年後就從雲端摔入谷底，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聽說牌牌琦和小伊伊很快就會回來了！”混跡牌家軍粉絲群的周文（化名）興奮地告訴無冕財經研究員，“他的視頻最好看，社會搖中萬人迷，唯有男神牌牌琦！”

周文口中的牌牌琦，是一度火爆於快手上的社會搖領軍人物，經歷著剛上天堂便入地獄的悲喜劇。

2017年的一年內，他靠在快手上直播社會搖年賺上千萬，住獨棟別墅，駕賓利、捷豹，成眾多底層青少年“逆天改命”的榜樣；一年後，他也因在快手上直播社會搖被官方平臺封禁，至今難尋蹤影。

有人嗤笑有人哭，不可否認的是，牌牌琦的社會搖曾席捲了整個快手社區，以視頻開疆闢土、以流量吸引擁躉，建立起一個等級森嚴的內容團體。

火爆快手的“蹦迪”

2014年，16歲的李孟琦（牌牌琦真名）就讀於哈爾濱鐵建工程技工學校，留著齊劉海鍋蓋頭，看上去與千千萬萬的東北男孩別無二致。

齊劉海鍋蓋頭是牌牌琦的典型髮型。

真正使他與同班同學們有些區別的，是其在快手上的另一個身份——主播牌牌琦。在東北話裡，“牌牌”用來形容那些打小就不愛學習、上課就往桌上一趴從早睡到晚的小孩，由於曾被老師如此稱呼過，李孟琦乾脆用“牌牌琦”作為自己的網名。

不過當時的他並沒有想到，“牌牌琦”這個名字會在3年後突然走紅，成為東北三省的代表性符號之一。

2017年，由於趕上快手上線直播業務的紅利期，牌牌琦聯手其女友小伊伊“直播自殺”，吸引170萬多名粉絲，開啟了真正的社會搖網紅之路。

需要說明的是，社會搖並非牌牌琦原創。籠統的說，社會搖就是蹦迪，最早起源於上世紀60年代末的美國，通常指的是一種沒有特定動作的舞蹈形式。

發展到快手上，牌牌琦統一了社會搖，使其變得“整齊一致”：三個或三個以上身材精瘦、留著西瓜頭的小青年，身穿緊身T恤、西裝外套、九分小腳褲，腳蹬豆豆鞋，兩腳如木樁一樣固定在地上，用雙手帶動腿部、腰部、胯部有節奏地搖擺，再配合上強烈的甩頭，更專業點的還有盤頭、花手、八步等動作。在此意義上，牌牌琦成了他們的服化道潮流領導者。

另一方面，上述表演者會在鏡頭前“放下狠話”。“抽菸只抽煊赫門，一生只愛一個人”、“軟中華硬玉溪，頭髮越短越牛逼”、“先穿襪子再穿鞋，先當孫子再當爺”……這些搖擺之前的社會語錄，一般簡短押韻、鏗鏘有力，配合節奏感極強的音樂，“社會人”味道十足。

更重要的是，牌牌琦在快手上開闢了一種之前從未出現過的直播方式。

每天晚上十點，牌牌琦和小伊伊帶著一大群十幾歲的少年少女準時團播。在這一個小時裡，牌牌琦領著男孩們跳社會搖、排隊喊麥，小伊伊則帶著女孩們跳舞，間夾著跳凳子、坐冰箱等娛樂活動，演出形式豐富多樣。從這一點來講，牌牌琦開創了小劇場演出的互聯網模式，堪稱“直播版郭德綱”。

“來！牌家軍，給我衝！給三號麥點一波關注，給他上到400萬！弟兄們我們先來個社會搖，搖完了我看有沒有到400萬！（音樂響起，搖搖搖搖搖……）來老鐵們，臥槽還差兩千，來我數5秒，牌家軍給我上！”

這是“牌牌琦”直播間的典型一幕，鏡頭裡的他怒吼著咆哮著，指揮近3500萬粉絲軍團給別人點關注，從而吸引更多的小網紅來給他刷禮物、增加人氣。據在快手上擁有2500萬粉絲的主播浪子吳迪透露，牌牌琦一場直播收入30萬元。

禮物進了主播腰包，粉絲們成為交易的籌碼。但狂熱的信徒肯為偶像利益做出犧牲，他們並不在意自己是否“被賣”。

相反，統一的著裝和整齊劃一的動作將進行社會搖的青年們揉成一個小小的共同體，他們在充斥著濃重社會氣息的口號裡隨著電音瘋狂搖擺，在這屬於社會人的狂歡裡尋找到心理歸屬感。

牌牌琦的人氣和粉絲量開始以快手前所未有的速度上升。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他迅速爬到快手粉絲排行榜的第3位，直播平均觀看人數和視頻點擊量均排行第一，其中，一個社會搖視頻點擊突破1億次。

截至4月1日，牌牌琦在快手上的粉絲達到3485萬，其號召力和名氣與曾經的“喊麥”王者李天佑有得一拼。有網友表示，不管是剛註冊的新用戶，還是已經混跡多年的老江湖，只要打開快手首頁，官方給推薦的短視頻之中十有八九都會出現喊麥和社會搖內容。

對此，吃瓜群眾各抒己見，不過“好與壞”的評價似乎沒有影響牌牌琦的日進斗金，也沒有影響他每晚一開播就擁有的幾十萬人氣，也沒有影響牌家鐵粉在其視頻下面不厭其煩地刷著禮物。

紀律嚴明的牌家軍

在時尚、內容和流量的引領下，一批又一批的年輕粉絲湧來，眾多擁護者聚集周圍，裝扮統一、口號一致，聲勢浩蕩，領軍者牌牌琦心動不已，企圖打造屬於自己的社會搖王國。

他的第一步是招兵買馬，廣收門徒。

早期，牌牌琦都是和小伊伊兩個人拍社會搖段視頻，偶爾會帶上後者在北京涉外演藝學院上學時的同學琪妹兒。後來，牌牌琦身後的徒弟越收越多，從最早的嘉文、慕楠二人，擴大到橫掃快手首頁的牌家十二門徒。

在快手的#牌牌琦#話題主頁，渴望進入牌家軍的青年們發佈了6萬多條社會搖視頻，在封面打上醒目的“加入牌家”、“牌家等我”等字樣。據他們透露，牌牌琦會在這些視頻中挑選出自己的徒弟，拉入牌家軍和自己的直播間。

成功拜入牌牌琦門下的新主播，則會自豪地在賬號暱稱中加上“牌家”二字，更多人是將主頁封面設為和牌牌琦的合照。

從頭像到暱稱再到簽名，這支牌家軍都嚴格遵循著社會搖的“整齊統一”風格，用行動講述著他們對牌牌琦及小伊伊的跟隨。據統計，牌家軍已發展成快手上人數最多的家族（即主播背後的團隊，以及支持該主播的粉絲們）。

新主播因連上牌牌琦搭上了流量的快車，但這支“牌家軍”的最終受益者仍是牌牌琦和小伊伊。

據此前出走牌家軍的徒弟爆料，徒弟的快手賬號綁定的均是牌牌琦所給的手機號，由他及其女友控制，一旦鬧矛盾會收回賬號。而從小伊伊的女徒弟曬出的一張合同來看，牌牌琦會從中抽成，徒弟們最後只能拿到20%的直播打賞收入。

2017年10月，牌牌琦以3000萬元的註冊資本成立了“黑龍江牌牌琦網絡傳媒有限公司”，把徒弟們都轉成公司的簽約藝人，以合同的形式綁定僱傭關係。

對內，牌牌琦掌握著弟子的直播機會，把持著表演場地、流量資源，以利益的巨網籠住一個內容生產團隊，保障持續性產出；對外，在粉絲群體裡，則更倡導“偶像式的追崇”。

打開QQ的查找框，牌家軍的QQ群眾多，絕大部分標明“黑粉勿進”，真愛粉們則通過主播在快手頁面上公佈的群號進來。據新媒體“全媒派”報道，一個30萬粉絲的牌家軍主播，粉絲群可以達到1200人的規模，群內在線人數可以保持在800人左右。

這些粉絲群有著十分嚴格的管理制度。首先，群內的暱稱必須改成統一的“牌家軍XX”或“XX家的媳婦/老婆XX”格式；其次，粉絲在群內分享主播的各種動態，同時湧進直播間給主播點贊，不服從管理、不活躍的粉絲則會被定期清理出群。

但主播始終會與粉絲保持距離、禁止粉絲加其為好友，儘管主播不定時來群內與粉絲交流。一些粉絲群還會禁止粉絲之間互粉，力求官方粉絲群成為他們唯一的交流地。

牌牌琦還會回來嗎？

眼看著他初乍到，眼看著他起高樓，奈何風來了。踏著喊麥文化和李天佑的前後腳，社會搖文化及其領軍人物牌牌琦被封。

4月3日，新華網的一篇文章點名批評社會搖，呼籲“別讓社會搖等低俗視頻晃散了你的‘詩與遠方’。”

次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發佈一則名為《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嚴肅處理“今日頭條”“快手”傳播有違社會道德節目等問題》的通知，表示兩家網站長期無視法規訓誡、擾亂網絡視聽，責令其立即採取整改措施，並將違規網絡主播納入跨平臺禁播黑名單，禁止其再次註冊直播賬號。當天晚上，牌牌琦在快手上的直播間被官方封禁。

4月5日凌晨1點，牌牌琦發微博稱“牌一直在。”隨後，牌牌琦轉移到另一短視頻平臺抖音，但剛入駐便被封禁賬號，面臨著無法在網絡上任何一家直播平臺直播的窘境。

影響並不止於此。由於無法繼續露臉直播，牌牌琦只能安排徒弟替其上陣，但直播間人氣持續低迷，至今無人能扛牌家大旗。值得一提的是，快手平臺上有時依然可見牌牌琦徒弟們的身影，但直播都很快被封禁。

據新媒體“樂哥八卦”發文稱，牌牌琦被封殺後，頂著牌牌琦同款頭像的“牌家”主播金牌志虎和柏秋都曾開播跳“社會搖”，前者直播了11分鐘，收穫了近30萬個喜歡，隨後界面就顯示“直播因違規被關閉”；後者則只直播了不到6分鐘，收穫了5萬多個喜歡就被平臺關閉。牌牌琦徒弟們都慌了神，紛紛去掉牌家頭銜，部分改成“尊師小伊伊”。

牌牌琦就此消失了嗎？

4月17日下午，有粉絲髮現牌牌琦通過小號在快手開了幾分鐘的語音直播。直播間中牌牌琦聲音略顯低沉，不過他表示自己一定會回來，並且安慰粉絲說道：自己回來的時候一定帶團隊穿最漂亮的衣服。

而與牌牌琦一起消失許久的小伊伊最近也開始出現在網友的視線中：4月18日，小伊伊現身快手主播二驢的直播間豪刷禮物；4月19日，團隊成員放出牌牌琦與小伊伊甜蜜互動的視頻。

牌牌琦還能回來嗎？或者更關鍵的問題是，他會以何種形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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