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7 战地记者中的歌者:我用话筒吟唱两种生命

采访时间:2018年2月12日

姓名:仝潇华

性别:女

年龄:36

河南焦作人,现任凤凰卫视高级记者。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音乐系(现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师从著名歌唱家王莹,后于俄罗斯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进修。曾驻俄罗斯八年,期间报道俄罗斯的政治军事等国际重大新闻。归国一年多后,将重返俄国长期驻站。

采访仝潇华,她没有和我细说战火硝烟的那段经历,而是一路走来的各种“幸运”,这已成为她屡屡感恩的人生感悟。

独闯异国难道没困难?人生就没经历过挫折吗?我觉得难以置信,不够乐观的人总是觉得生活没那么简单。

她说了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我觉得困难都是本来就应该出现的,事先预料到了也就不算什么了,总有办法解决……做了决定就不再后悔,执行就好。”

她的乐观来自于放低心态和姿态。困难成了意料之中,善意成了意外之恩。我想,她有这样的心态,才能像水一样流动不拘。

战地记者中的歌者:我用话筒吟唱两种生命

我生命中的关键时刻 音乐不离左右

2013年7月11日,我一直清晰记得这个日期。“好吧,仝,你可以跟我们去。”电话那头传来格纳申科冷峻的声音,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终于被允许加入做战地记者了!我将跟着俄罗斯国防部新闻局组织的劳军歌舞团,登上俄罗斯军方的专机,前往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慰问当地的叙利亚政府军战士。

作为凤凰卫视驻俄罗斯记者,这将是我第一次奔赴叙利亚战场。自从2011年叙利亚战争爆发以来,能亲临现场成为一名战地记者,是我一直争取达成的目标。

既已身处临近战场的俄罗斯,就要报道最重大事件,这是记者的职责所在,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出于安全考虑,俄方原本严禁外国记者参与随行报道。

幸好,新闻局局长格纳申科是我工作上的老朋友,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他终于同意了我的加入——但,是以一名演员的身份。

按他的安排,7月13日,我将作为一名歌唱演员,首次登上异国军队歌舞团的舞台,用我的歌声慰问另一个国家的战士。

除了组织这次劳军演出的俄罗斯国防部新闻局官员和安保人员,和我同行的,是俄罗斯亚历山大罗夫红旗歌舞团的60多名演员。没有一名外国记者,我是唯一的例外。

我既激动,又感到莫大的幸福:音乐,我前半生的追求和梦想,在关键时刻,不曾离开我左右。

幸运之神眷顾我走上歌唱之路

战地记者中的歌者:我用话筒吟唱两种生命

7岁时一次秋游,在家乡村庄田野里,我和同学们唱起此起彼伏的歌谣。一首《童年的秋千》,让老师发现我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

我理所当然地成了音乐课代表、文艺积极分子。小学一年级,老师就安排爱唱歌的我去给三年级学生教唱歌。那时候个子小,在讲台上放个小板凳,踩在小板凳上给高年级学生教唱歌。

在豫中那个贫瘠小村庄,我缺乏专业音乐老师教导。直到去乡镇读初中,我有了第一位音乐启蒙——侯建中老师。他发现了我在歌唱方面的天赋和潜力,无偿给我补专业课,教我乐理和声乐基础,每天不辍。

高中二年级,参加了一次高考,当时艺考排名全省第一名,被河南大学音乐系录取,但当年学费要五千多元,考虑到家庭困难,就放弃了。毕竟我才上高二,还有一年备考时间。

父亲帮我找出了全国最有名的几所艺术学院,给我讲各音乐学院的历史和现状。

父亲在他读军校最后一年时,视力急剧下降,两千多度高度近视加一千多度的散光,定为六级残废军人,回到老家,在家乡务农,母亲照顾我和两个弟弟,家境清寒。

为了我的音乐学习,家里一直倾力支持,已是捉襟见肘。我迫切想要自立,不让他们再为我大学学费心力憔悴。

最后我选定了解放军艺术学院(以下简称军艺)。决定报考军艺,有三方面原因:首先,耳濡目染于父亲刚毅、正直的军人气质,我对军营和军校有种天生的熟悉和向往。

其二,军校是国家全额拨款,学费全免。

其三,军校毕业生有军籍,可以成为军官,对无依无靠的贫家学子而言,不失为一个有保障的出路。

做好了决定,有了目标,就大踏步向先走。高三刚开学,因800元学费没凑齐,老师很生气,说了我几句,心理承受能力差自尊心极强的我就真的卷铺盖骑着自行车60里路回家了。

辍学在家,并没有停止高考学习,知识渊博的父亲成了我的辅导老师,除了英语以外,数理化、语文、历史、生物、物理化学全部对我进行辅导。

父亲给我上课有时在堂屋,天气好时就在院子里的大桐树下,他拿着树枝在地上列出几何公式,教我一步步如何解题。

为了给我凑去北京考学的费用,父母在家里开了个小酒坊,酿造纯粮食酒,我有时也去小酒坊帮忙烧火蒸酒。

一切都是为了高考。没想到,要考上这所名校,难度着实不小。

第一次去北京艺考,经过初试、复式、三式后,最终只录取六人。我落榜了,当年被洛阳师范学院录取。我不肯放弃,一边在师范学院就读,一边继续备考。

战地记者中的歌者:我用话筒吟唱两种生命

第二次赴京赶考前,我的室友们竟为我拼凑了一千多元路费,塞到我手里,其实室友们也不富裕。

生活最拮据的王淑珍同学,每顿饭都不舍得超过两块钱,而这次她给我塞了一百,这真的让我很感动,我把她们的情谊紧记心里。

每次赴京考试,我在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上,翻山越岭,到达后借住在父亲战友朱慧珍阿姨家里。阿姨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安排我的饮食起居,陪我一起去考场。

第三年盛夏,军艺录取通知书飞到了洛阳师范学院,我的声乐老师陈启英亲手替我领取了它。我赶紧跑去老师家,她把另一个信封一起交给我,那是她特意资助我补充学费的钱。

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老师握着我手说:“潇华,现在正是你求学的关键时刻,有困难,别人的帮助要接受,不要拒绝,记在心里就好,以后有机会再回报。但老师给的,就不要记了,这是老师的心意。”

我和父母逐字阅读录取通知书才发现,被学校录取的是自费生。每年光学费就两万三,生活费另算。面对庞大数额,我贫寒的家中已没有值钱的财物……

开学在即,父母想到了办法——他们砍掉了院中两棵数十年的大树,卖了木材,加上一个多月东拼西凑的借款,终于让我怀揣着梦想和沉甸甸的巨款,登上了北去的火车。

临行前奶奶交待了我说了两条:第一,不要随意喝别人给的水,保护好嗓子,第二,咱家人穷志不穷,给钱再多也不要去唱堂会!”

我不喜欢离别,轻松面对一切,没让父母家人为我送行,自己背了一个双肩包,走到公交车站,到月山镇火车站买了张学生票,站了十三个小时到北京。

战地记者中的歌者:我用话筒吟唱两种生命

走进军艺,我仿佛进入一座艺术圣殿,这里为一个农村姑娘展开了丰富而多样的音乐世界。

从学院领导到专业课老师,都是国内外音乐界的名家大师。幸运之神总是对我眷顾有加,让我遇到了中国十大女高音歌唱家之一的王莹老师,成为了她亲自教授的两名声乐学生之一。

在王老师悉心教导下,我的专业素养日渐精进。我心无旁骛地在音乐之路上埋头前进,我的目标,是努力做一名优秀的女高音歌唱家。

当时的我哪能想到,几年后,我会拿起另外一支话筒,说出不同于音乐的语言呢?

军艺的时光转瞬即逝,毕业时的我不仅在学业上更成熟,四年军营生活也让我的性格变得更沉稳果敢。军艺毕业后,我考入二炮54基地文工团工作,也就是现在的火箭军。

在文工团为兵演出,为军服务,两年后,我觉得自己水平还不够,想寻求突破,只有在专业上更进一步提升,才能凭自己的本事走上更开阔的平台。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继续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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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飞俄罗斯,异国求学路上的幸运与温情

当年俄罗斯的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排名世界第一,这对我产生极大的吸引力。

2008年4月,我争取了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面试机会。面试的时间是在5月6日,为了能准时参加面试,没有出国经验的我从北京报了一个俄罗斯的中老年旅行团,团的行程正好5月6号那天是在莫斯科。

我和导游说了去俄罗斯的真实想法,想脱团去考试。导游是一名当地中国留学生,很信任我,就给了我一天时间,允许我脱团自由行动。

面试正好赶上柴院的考核,所有声乐教授都在台下评分。我最后一个出场,演唱了三首曲目,考完后学校外办的老师就跟我说回去等结果吧,录取的话会给我发通知。

直到当年十月,我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邮件,经过一个月马不停蹄办理签证、收拾行装后,我在十一月的秋风中踏上了俄罗斯的土地。

进修课程从我到达学院后就立即开始了,学院还为我同步安排了一对一的俄语老师,好让我尽快掌握俄语。

身在异国他乡,幸运仍在延续。三年进修生涯中,我遇到的专业课老师都非常耐心。印象最深的,是教我美声唱法的柳德米拉老师。

那年她90岁了,爱穿裙子,小高跟鞋,一同给我上课的钢琴助教纳达利娅也是80多岁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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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我有课外表演活动,柳德米拉老师会专门为我上一堂预演练习课,帮我充分准备好演唱歌曲,哪怕是与学院无关的业余演出,她也不愿自己学生有一丝不够优秀的表现。

我的俄语老师伊莉娜五十多岁,经常亲自到场观看我的节目,送上鲜花。伊莉娜喜欢郊游,我们一起郊游的时候她会给我讲一路俄罗斯人的故事。

在莫斯科的学习生活,充满了温暖和幸福。在学业之余,我萌生了要更了解俄罗斯社会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跟中国爱恨纠葛数百年的国家,除了我在学院所看到的之外,真正的面目是怎样呢?

对此,我充满了好奇。我买遍了市面上销售的所有俄罗斯伏特加酒,几十种一一品尝过去,就为了弄明白,这些把俄罗斯人迷得晕头转向的液体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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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夏天,莫斯科不论是富裕还是贫穷的街区,都有两到三周分期分地段停热水。因此,莫斯科人就不得不面对没有热水供应的窘境。

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留学生。有的干脆用冷水冲,有的自己烧水洗澡,有的到亲戚或朋友家蹭澡,还有的去游泳。我喜欢一天淋浴两次,早上起床一次,晚上睡前一次。

宿舍澡堂热水没了,无法正常洗澡,这令人非常不舒服。于是我和同学саяка萨雅卡商定一起到俄罗斯最有名的洗浴中心“桑都(сандуны)”去洗澡,体验一下俄罗斯浴,据说俄国大文豪普希金就常去桑都蒸桑拿。

桑都分男澡堂和女澡堂。女宾的票价1000卢布(当时约合人民币350元),经介绍才知道,所有洗澡要用的东西:洗发水、护发素、浴液、梳子等都要自己带,要是没带的话,在这可以租或买到,价位也可观,租用毛巾50、浴巾120、拖鞋170。

淋浴后,服务员带我们走进桑拿蒸汽房,她告诉我蒸桑拿必须要带上帽子或头巾(我想,可能是东正教堂的规矩吧,女士在教堂里必须要用这些东西包住头发)。

看到几个俄罗斯女士两眼微闭,静静地躺着,很放松的样子。而我5分钟后已是大汗淋漓,烫得坐不住了。服务员在门口示意我再多蒸一会,我只好强忍着坐在里面,汗水顺着皮肤不停流出来,身上全是湿湿的,20分钟后我终于冲出了桑拿房。

我在墙角木桶下站好,还没反应过来,服务员拉了一下墙上的绳子,一桶凉水从我头顶浇下,顿时我感到神清气爽,太刺激了!她问我怎么样,我非常兴奋而又肯定的说:очень хорошо! очень интересная!(感觉非常好!太有趣了!)

她大声笑着,脸上神光溢彩,一脸自豪地说:“尽情享受我们俄罗斯桑拿吧,任何不愉快或者病痛都能被蒸掉的!”

来这里体验俄浴,对我们这些不会赚钱的留学生来说,已算是非常奢侈的消费了,奢侈背后还是要面对现实,其余的日子要么烧水,要么出去蹭澡。

一天,我到朋友单位去蹭澡。洗完澡出来后,一拐弯,发现凤凰卫视独联体发稿中心。我走了进去,毫不犹豫地申请到凤凰去实习——去看看他们怎么报道俄罗斯,这是一次了解俄罗斯的好机会!

2009年9月,我开始了在凤凰卫视驻俄记者站的实习。我没有新闻学背景,而记者站已有好几个在俄学新闻的中国留学生实习,所以实习刚开始的一年里,我都是端茶倒水、跟随记者们观摩采访。

一线记者们忙得顾不上吃饭,我就主动去买饭送饭,干过最高级的活就是前线记者忙直播,让我帮忙在俄语网上找一些官方资料给他们,能为一线记者发挥点作用,也是挺值得我骄傲的。

我很享受这种旁观者的身份和状态,常常下班后泡在办公室里,整理以前的新闻片,将政治军事经济等片子进行归类,充实而满足。

直到那一次仿佛冥冥之中注定要降临在我身上的职责突然而至。

天降之“火” 让我意外走上记者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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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记者站所有实习生都放假回国,记者们要到俄罗斯远东采访,留我一个人办公室值班。他们临时给我做了基本的培训:写稿子的新闻五要素;编辑系统如何使用;直播间如何使用等。走之前他们还对我说,放松心情,一般没什么事。

从莫斯科飞到远东要十个小时,就在他们飞机刚刚起飞十几分钟后,时任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电视上宣布,俄罗斯欧洲地区因森林大火进入紧急状态。

突发新闻不等人,我马上开始写稿做片子进入了工作状态。一条两分钟的片子,我用了八个小时才搞定。将片子传到香港已凌晨一点,刚睡着十几分钟,紧接着接到香港总部主编来电,说西伯利亚一架飞机坠机,需要马上做直播连线。

我赶紧用电脑查看俄罗斯官方消息,大概掌握了一些,脸都没洗就冲进了直播间,打开灯光,提前十五分钟坐在直播桌前,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直播。

香港总部的主编可不管你是实习还是正式的,只知道有大事发生就找值班记者,我既然答应留下来值班,发生任何事情都必须自己扛着,不能因为我是实习生而推脱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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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市区周边烟尘滚滚,一些地方能见度仅几十米。为了提供现场的真实画面,我找了个司机,开了四个多小时,到达最近的火场进行现场连线报道。当天拍摄采访结束后我脚上的鞋子都被烧毁了,光着脚回到莫斯科。

十多天里,办公室成了我临时的家,白天采访,晚上编辑,一整夜一整夜工作,眼睁睁看着天亮,几乎不眠不休。等到大火的系列报道告一段落,出差的同事们也终于从远东回来了。

面对大家略感惊讶的赞扬,我只觉得受之有愧:“把工作做好,承担好自己的责任,不是应该的么!”

经此一“役”,记者站的领导很快就邀请我正式入职。当时我进入思考:艺术是我这一生都在追求的目标,一路走来,有心酸,也有欢乐,是我这生难以割舍的。

而新闻记者,工作岗位永远是在第一线,特别是经过一年多实习后,我见识了新闻记者对各类国际大事的报道,哪里发生自然灾害、恐怖袭击或者战争,哪里就有记者。

记者在地动山摇、枪林弹雨中冒着生命危险穿行,把热呼呼的新闻传递给全球华人。我认为记者的职业很神圣很伟大,经过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后,我选择记者这个职业,提前结束了柴院的学习,加入凤凰。

2011年元旦,我正式成为一名凤凰卫视驻俄罗斯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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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死亡、互助……驻俄五年的那些城与人

在凤凰工作后,我走过了这片广袤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很多城镇。工作的机缘,也让我结识了包括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华人、普通村民等朋友。

2011年3月,叙利亚战争爆发。2015年9月,俄罗斯联邦委员会批准在叙利亚动用武装力量,俄罗斯正式卷入战火。

做战地报道,给我工作提出了新的挑战。虽然我努力争取到了2013年7月以演员身份奔赴战场的机会,但第二天,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就被武装分子占领了,俄军方临时取消了行程。

直到2013年底,我终于得到了第二次机会,真正进入了叙战场,开始战争报道。

我们常常到访俄军的军事基地,采访军队训练、设备作战的场面。每次在叙利亚各城市废墟采访,都由俄军派几十名特种兵随行保护。为了我们的安全,他们严格要求我们不得私自改变采访路线。

但我们还是抓住了偶尔的机会,在路过叙利亚村镇进行队伍休整时,目睹了叙战下的平民生活。

萨利马小镇是个一百多人的小村庄,挨着叙利亚政府军和IS军拉锯战的前线。我们停留时,还没坍塌的几间民房在炮声中战栗,村民们只是老人妇女儿童,青壮年都被抓壮丁充军了。

他们远远看到俄军的车队,就奔上来,敲着铁盆,举着叙利亚总统的头像。这是俄军穿越IS封锁线给村民送人道主义援助物资的,这些水、食品、药品就是他们全部的生活来源。

没有任何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在这里,生命像风中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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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的亲朋好友得知我做战地报道,常常问我:“你不会觉得害怕吗?”说实话,我从没有感到恐惧,每次采访都有俄军特种兵全程贴身保护。

全副武装、人高马大的特种兵们,一眼望去就让我们心生信任和踏实感。且我们和其他外国记者同进同出,大家都专注于手上的新闻素材,无暇顾及个人感触。

即便如此,

战地记者生涯中,我也曾与死神擦肩而过。2016年5月6日,在采访回程路上,途径IS控制区巴尔米拉,200米外的IS枪手无声地击中了我们随行的一名特种兵。

我们浑然不觉,直到回到驻地,才被俄军告知,这名士兵已殉职。遗体当即装在每次与队伍随行的医疗车内带回——我第一次看见卫生车随行,就惊讶地得知其用途并不仅仅是疗救,而是收尸。

悲剧真的发生了……我既为这名士兵难过,也感到后怕。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工作进行到一半,却被迫戛然而止,该有多可惜!

战争虽然是我在俄五年记者生涯中特殊的一段经历,但更让我回味无穷的,是那片土地上不知名的宁谧乡村,质朴无华的日常生活点滴,还有在那些点滴岁月中蕴着光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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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的一天,我走出亚洲艺术音乐节会场,正要穿过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小城的街道,一位高挑的美女迎面而来。

她栗色的长发和深棕色双眸很惹人注目。我忍不住看着她,心里猜测她是华人还是亚欧混血。

她此刻也在看着我,很大方地停下来对我说:“你好!”,这是我跟玛利亚相识的开始。时年40岁的她,是当地华人商会会长,在俄多年经营着自己的生意。

玛利亚在黑龙江师范大学俄语系学习了一两年,之后她就到俄罗斯跟父母团聚,一家人都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后来,她独立创业,是名副其实的商界女强人。

和玛利亚熟了后,我们的谈话大多因当地华人的事务而起。她总是关注着华人在俄的生活状况、人员变动。她自己也乐在其中:“为华人服务是我最大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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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罗斯,我常常碰上有着和玛利亚同样“追求”的华人。汶川地震后,俄政府曾邀请四百名灾区儿童来莫斯科进行一个月疗养。我的朋友阿良,海参崴当地商界大佬,主动承揽了儿童们在俄期间衣食住行等全部费用。

在俄八年,我和当地华人相识相知。每个春节,我都在大使馆里和华人朋友们、留学生们一起度过。我们从中午开始包饺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联欢,一直热闹到下午,刚好是北京时间的除夕夜。十几桌人济济一堂,欢声笑语驱散了身处异国的寂寞和思乡之情。

我愿继续握住记者的话筒与音乐同行

战地记者中的歌者:我用话筒吟唱两种生命

2016年,工作调动我回了祖国。回国后的报道过程中,我常常不自觉地挖掘国内和俄罗斯的相同和不同之处。

近八年的记者生涯,是我人生一段意外的开始。回望过去,我才发现,这份意外是美好的,它给了我新的知识和视野,发掘了我的潜力,让我从一个懵懂单纯的艺术追求者,逐渐蜕变成更自信、练达的社会人。

近期接到调动命令,我又要回俄罗斯了,继续我的驻俄记者生涯,返俄日期定在4月1日。这一次,将是长期驻守,而不再是暂时停留。

凤凰卫视台领导为了圆我的艺术梦,出资助我在俄继续攻读声乐副博士学位,工作之余,我还将重新开始在歌唱专业上的深造。

作为歌者,我站在镁光灯下为自己歌唱;作为记者,我站在摄像镜头前,讲述我的所见所闻。歌者和记者,这两个身份给我增加了很多特殊经历。

不管用哪种方式来表达,我都希望能继续吟唱,继续用我的声音,给观众和社会带来一些美好的感受和启迪。

——END——

每周三、周六,

跟我们一起窥探平行世界里的人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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