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
“老爸的謊言，你聽得出來嗎？”這是公益廣告《老爸的謊言》最後一句旁白。
它一下子觸動我最柔軟的神經。是啊，在外打拼的遊子，尤其像我們這些戎裝在身的軍人，哪個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呢？在我20多年的軍旅生涯中，父親就曾先後幾次對我說過善意的謊言，至今想來心中依然充滿感動和愧疚。
1997年，我正在濟南陸軍學院讀大三。當時，電話在河南農村老家還是稀罕之物，我和家裡聯繫主要靠寫信。父親高小畢業，在村子裡算是有文化的，十天半月就和我通一次信。那年暑假，按照學習計劃，全隊119名學員統一到山東某部當一個月的見習排長。等年底放寒假時，已經一年沒回家的我自然歸心似箭。
時值春運，千里迢迢，一路風塵。乘火車，轉汽車，再坐三輪車，旅途的勞累早已被回家的喜悅拋到腦後。誰知，當我滿心歡喜趕到家裡時，卻一眼看到大門上不是像往年一樣貼著大紅對子，而是貼著兩張燒紙，一種不祥之感襲上心頭。來到南屋，放下行李，我正要去看年近九旬的爺爺奶奶時，父親拉住我，面帶悲痛地說：“偉，恁奶6月間已經老了。”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淚水奪眶而出：“咋不給我說呢！”
“當時你馬上要到部隊實習，怕你分心。”我知道父親也是一片苦心，就沒再過多說什麼。只是，我再也見不到慈祥的奶奶了。要知道，從小奶奶就待我最親，有什麼好吃的總是留給我，並且幹啥都護著我……那天下午，我跑到奶奶的墳頭，燒紙磕頭，長跪不起。
印象中，這是父親第一次對我說這麼大的“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年4月份，我91歲高齡的爺爺緊隨奶奶駕鶴西去。那時，我正跟隨畢業拉練隊伍，風餐露宿，穿行在沂蒙山區。父親思慮再三，再次向我隱瞞了噩耗，只是在來信中告訴我“家中一切都好，不要掛念”。直到我畢業分配到部隊，順道到家中探望時，才知道爺爺過世的消息。悲痛的心情無以言表，我對父親發脾氣了，埋怨了他好長時間，而老實巴交、不善言辭的父親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怕影響你的工作！”
“下次家裡有事，再也不瞞你了。”父親雖然口口聲聲向我保證，但真到了事上，卻又食言了。
1998年7月，我成為駐豫南某步兵師的一名排長。結果屁股還沒暖熱，就接二連三地經歷了部隊精簡整編和長江抗洪搶險。12月份，我又接著到新兵團當排長帶新兵。那個春節，我是和新戰友們一起度過的。孰料在此期間，家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卻一直被矇在鼓裡。
我的母親是個苦命人，14歲就沒了父親，過早地挑起家庭重擔，莊稼地裡的苦活累活髒活跟個男人一樣幹，以至於落下不少病根。也許是積勞成疾，1999年春節前夕，母親因突發急性膽囊炎住院，後來還做了膽囊切除手術，住院一個多月。而這一切，父親在幾次來信中都沒有向我吐露半個字。半年後，我回家商議婚事，來串門的三姨不小心說漏了嘴，我才知道母親住院動手術的事。撫摸著她腰上一拃多長的刀口，我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次我沒有責怪父親。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怕影響我在部隊的工作。跟黃土地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父母雖然沒喝過多少墨水，但他們卻明白哪頭輕哪頭重，知道部隊管理嚴格，不能老讓我為家裡事分心的道理。我更知道，自己選擇了軍旅，就選擇了犧牲奉獻，就選擇了忠孝不能兩全，就選擇了一家不圓萬家圓。
人的秉性裡，都充滿著對真相的執著。被矇蔽欺騙，應該是任何人都不喜歡、不願意的。但是，當“謊言”前面加上“善意”這個修飾詞，往往都是情非得已的“實話假說”。正因如此，我才更理解父親，他的“謊言”讓我倍加感動和溫暖。我讀懂了父母的期待，更看到了他們那顆深明大義的心，而這又何嘗不是我紮根軍營、奮力前行的不竭動力呢！
（本文刊於《中國國防報》2018年5月22日03版，原標題：讀懂父親的“謊言”）
編審：曲延濤
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閱讀更多 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