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 《瓶中梅》——一個可愛的男人,會是什麼樣子?


《瓶中梅》——一個可愛的男人,會是什麼樣子?

中國人是個關係社會,其實並不是一個規矩社會,只要關係到位,一切規矩都存在變通的可能性,彷彿規矩是給沒關係的人專門準備的。而設立規矩的目的,就是要讓你知道規矩有多麼麻煩,所以你要有關係才行。


費孝通先生在他的《鄉土中國》中把西方社會比喻成一捆柴,每個人都一根一根的,雖然捆在一起,但是每一根都分得非常清楚,而維繫這捆柴不散的東西,就是規則和制度。


而中國社會更像是池塘,投進池塘一塊石頭,會有同心圓的波紋向外拓展,每一圈的同心圓都是一張關係網。勢力大的人這個同心圓往外波動的範圍就廣,圈子就大,別人就會向你靠攏,目的就是加入你一起無視規矩。當然你這時候親戚朋友就多,但是如果你窮困潦倒,你的親戚巴不得和你脫開關係,你形成的圈子就會很小。


正是這種富於伸縮的社會圈子會因中心勢力的變化而變化,所以中國人對世態炎涼才特別有感觸。此時的西門慶正處於事業的上升期,所以親戚朋友就特別多,這不大家都知道了他生日的時間,紛紛前來拜壽,要知道在中國古代拜壽是非常重要的交際時間,可以說是一個公開的Party。


前來給西門慶拜壽的有清河縣最高軍事長官周守備,兵部派在清河縣司法長官夏提刑,地方民兵團負責人張團練,還有自己老婆的哥哥吳大舅等,基本上清河縣有頭有臉的官方人士都到了,這可以理解。但是很難讓人理解的是,西門慶在妓院包養的小三也來了,聽說過牛逼的,沒聽說過這麼牛逼的,這麼光明正大地上門拜壽,你讓人家西門慶的正牌夫人們怎麼想?


但是二太太李嬌兒可不管這些,帶著自己的侄女李桂姐,也就是自己老公西門慶包養的小三,在西門慶府上到處去拜見眾夫人。吳月娘心裡那叫一個別扭啊,自己是本縣堂堂正正吳千戶的女兒,也是西門慶明媒正娶的大房太太,現在看到老公在外包養的妓院的小三來拜見,特別想罵一句:婊子。


但是,人家李桂姐本來就是個婊子啊,你罵一個婊子是婊子,這根本就不是罵,這是陳述事實,只會顯得自己修養不好。


這個道理就好比,很多人罵別人:你不是人。這句話其實就不是罵人的話,因為人家不是人能是什麼?人家只能是人啊,你說人家不是人,人家也不能變成狗變成豬,所以罵別人不是人,其實根本罵不著。


吳月娘讓丫頭拿了一件雲絹小背心和汗巾送給李桂姐,然後讓眾夫人都來跟李桂姐聊天,意思是看看咱們老公在外乾的好事,不是,乾的人,大家接下來要好好努力,不能讓外人搶了飯碗。但是潘金蓮堅決不來,推辭說自己噁心想吐。


李桂姐一聽這藉口,這不就是說自己噁心嗎?當初西門慶在妓院住得好好的,你三番五次讓人去催,壞我們家的生意,自己在家偷漢子沒被打死,還好意思說我噁心?


李桂姐什麼人呢,從小在妓院裡長大,還沒斷奶就看人接客,臉皮比城牆還厚,當下就說:怎麼著我也要見見五娘,畢竟大家都是姐妹。


於是李嬌兒帶李桂姐來到了潘金蓮的門口,但是潘金蓮的丫頭把房門關得跟鐵桶一樣,春梅隔著門說:我娘噁心,不見人。


李桂姐說:噁心啊,這是病了啊,怕是要死了啊,快開門讓我見五娘最後一面。


潘金蓮跟春梅在房間裡互相看了一眼,都表示,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桂姐跟招魂一樣地在門口喊了好一會,發現潘金蓮根本不敢見自己,心中嘿嘿冷笑,凱旋而歸,路上她就想好了弄死潘金蓮的方法。


過了幾天,西門慶來到李家妓院,李桂姐正在陪別的客人嗨皮,聽到聲音趕緊卸了妝,倒在床上,西門慶走進來她也不理,只顧自己在那裡唉聲嘆氣。西門慶輕聲問:這是怎麼了嗎?


桂姐也不說話。


西門慶又問:誰惹你了?你告訴我。


桂姐嬌嗔地說:還不是你家的五娘子,你家裡既然有這麼好的太太,還來我們這裡作甚?你生日那天我又不是去賣唱的,我也是去賀壽的,大娘見我去了好不親熱,又是聊天又是送我東西,我想拜會你家五娘,但人家說噁心不出來,後來我又專門去辭行,人家從裡面把門關的緊緊的,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西門慶說:你也別怪她,她可能真的是覺得噁心,否則好端端的怎麼會不見你呢?她還敢得罪你?怕她有這麼心也沒這個膽,在家裡,我可沒少打她。


桂姐反手就捏了捏西門慶的臉說:沒羞沒臊的哥哥,你還敢打她?!


西門慶說:怕是你不知道我的手段,除了我大太太,其他人我還不是說打就打?什麼太太丫頭的,我一不開心就二三十馬鞭子,氣壞了我,頭髮我都給她們剪了!


西門慶這吐沫星子橫飛,牛逼吹的越來越大,有點剎不住了。


桂姐順勢說:我見過殺人嗎,可沒見過吹牛吹成這樣的,你若真有自己說的那麼厲害,有本事你去家裡把五娘頭上剪一柳子頭髮來看看,我就相信你是本司三院最牛逼的爺們。


西門慶說:一言為定!


桂姐這就有點缺德到家了,古人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那個年代的人是不理髮的,頭髮從生下來就不剪,剪頭髮就跟砍人家頭一樣。桂姐要潘金蓮頭髮幹啥?她瞅了瞅自己的繡花鞋,想拿到潘金蓮的頭髮後,就天天踩在腳底下,不踩死你也臭死你。


西門慶豪情萬丈立著這個誓,回家路上就忐忑起來,這可如何是好,畢竟潘金蓮也是自己的心頭之好,所以他進潘金蓮房門前,先狠了狠心,然後徑直走進房門坐在床上,既不吃也不喝,一直在醞釀情緒。


潘金蓮說:這是怎麼了?


西門慶說:你把靴子脫了。


潘金蓮脫下靴子奇怪地看著他,西門慶又說:你把衣服也脫了,跪在地上。


潘金蓮嚇得哆哆嗦嗦,我滴個娘啊,這爺今天又是咋了啊,就痛苦地哭起來:你跟奴家說句透明話,奴死也甘心,別讓奴這麼一天天提心吊膽的,陪著一千個小心,也不知道你按的到底什麼心。


西門慶罵道:賊淫婦,我讓你脫你就脫,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然後讓春梅拿馬鞭子過來,春梅反應特別有意思,根本不理西門慶,過了好一會才慢條斯理地說:爹,你怎麼這麼沒羞,娘幹了什麼壞事了?你讓我拿鞭子,我就是不拿。說完,春梅竟然關上房門走了。


西門慶一看,咦,這是啥情況?不把我當回事了?他眼珠子轉了轉,自己呵呵笑了起來,跟潘金蓮說:我不打你,你過來,我問你要個東西,你給不給我?


潘金蓮說:奴的身子都是你的,還不是隨便你要?你到底想要什麼?


西門慶說:我想要你頭上的一柳好頭髮。


潘金蓮說:心肝啊,你要別的都行,但是你要剪我的頭髮,絕對不行,奴自從出來孃胎,活了二十六歲,從沒被幹過這個營生,況且我現在脫髮還嚴重呢,你就饒了奴吧。


西門慶說:那你還說我對你發火,你看你又不聽我的。


潘金蓮說:那你實話告訴我,你要我的頭髮做什麼用?


西門慶說:我——我做個網巾。


潘金蓮說:你既然要做網巾,我就給你,但是你絕對不可以拿給別的淫婦,否則她們會拿我頭髮來鎮壓我。


說吧,潘金蓮分開頭髮,西門慶拿起剪刀,咔嚓,齊刷刷剪了一大柳下來,用紙包好了,放在西門慶的口袋裡。


大家注意這一段,寫的極為精彩,把西門慶寫得活靈活現,這哥們在外面吹了牛,回家想要頭髮,又不能光明正大說,只能小心翼翼地發狠,然後沒辦法了,又開始嬉皮笑臉地撒嬌討好。這種極具生活氣息的男人,比武松和武大郎可就有趣多了。


如果是武松吹了牛,回家估計二話不說上去就剪了,如果是武大郎,肯定是回家大氣不敢出,然後隔天出去被人笑話。但是西門慶不一樣,他想要,但是又不能硬來,要不到,就厚著臉皮胡說一通,明知道可能被識破,但是還是要硬撐場面。潘金蓮看著他可愛極了,直接就撲倒在床上。


西門慶帶著潘金蓮的頭髮隔天就來到了桂姐那裡,心想可不能讓桂姐真拿了去墊在腳底下,就拿出來小心地說:你看看,這可是我親手剪的,就說我爺們不爺們吧,你看看就得了哈,趕緊還給我。


桂姐趁西門慶不注意就趕緊偷偷分了一半藏在自己手心裡,然後說:什麼稀罕玩意,你回家的時候就帶回去吧。然後把自己藏得頭髮放在了鞋底裡,覺得好舒服,好自在,彷彿潘金蓮已經躺在地上讓自己宰割了一般。


潘金蓮這邊還真是有了反應,自從自己剪了頭髮,就覺得精神非常恍惚,每日裡吃不下睡不著,眼睛浮腫,憔悴的很。結果出門的時候,又是打噴嚏,又是摔跤的,搞得自己驚恐不已。


吳月娘聽說了這件事,就讓常來家裡走動的劉婆子來看,這劉婆子可不得了,縣裡所有的算命漢子婆子都歸她管理,沒想到這劉婆子一來,發現了潘金蓮的一件重大禍事,不是桂姐的詛咒,而是來自隔壁的威脅。


潘金蓮也是倒黴,這邊桂姐沒對付了,沒想到她一生中最大的對手,悄悄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此人是誰?


我們下回書分解。

原創:琢磨先生 摘自:回籠教Drea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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