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比軒轅黃帝哭蒼聖,又好比堯舜哭眾生。
禹王也曾哭水渾,夏桀王又哭關龍逢。
湯王家哭到五更,紂王天子哭商容。
周文王哭的伯邑考,周武王又哭姜太公。
成王哭的周公旦,康王也曾哭召公。
鄭莊公哭的考叔勇,齊王又哭老晏嬰。
趙王哭的廉頗勇,魏王又哭孫伯靈。
吳夫差哭的名輔將,哭王剪本是秦子嬰。
吳廣哭的是陳勝,霸王烏江岸邊哭範曾。
漢高祖被困滎陽哭紀信,文帝痛哭周勃老陳平。
漢武帝哭的霍去病,王莽又哭徐世英。
劉秀哭的姚子況,漢獻帝宮院哭董承。
曹孟德哭的典韋將,江南孫權哭呂蒙。
劉備哭的是關公,小阿斗又哭諸葛孔明。
隋文帝哭的太子勇,楊廣被困哭楊林。
唐李淵哭的元霸勇,李世民又哭小羅成。
李克用哭的打虎將,黃巢寺外哭柳空。
為王哭的鄭三弟,下河東又哭御先行。
秦腔是西北陝甘兩地最為流行的傳統劇中。傳言起於西周,源於西府,成熟於秦。與陝甘人方言發音有關,唱腔多是深厚悲涼,足顯西北人的厚重與粗獷。與京劇相比,秦腔唱詞不是那麼貴族,唱腔也不是四平八穩,“秦腔靠吼”,與陝甘居住環境有關,起源於當地民歌的秦腔,基本延續了陝甘地區民歌高調大嗓的特點,尤其是大淨的唱腔更是靠吼,大有怒髮衝冠之勢,最能代表秦腔的角色也是大淨。與崑曲相比,秦腔典型的是民俗文化,唱詞不像崑曲那樣典雅,唱腔也不如崑曲溫婉。崑曲流行於江浙一帶,宋以後,江浙迅速發展,經濟實力雄厚,伴隨著文教事業也發達,崑曲正是流行於文人雅士之間的一種高雅藝術,一般人欣賞不了。例如《西廂記》、《紅樓夢》、《牡丹亭》等劇目,典型的是崑曲藝術的代表作,所講述的故事也多是才子佳人類。而秦腔講述的故事,除了帝王將相外,多是民間小人物如何艱苦生活的事情,可見一方水土養育一方藝術,而一方人民也自然接受與自己比較接近的藝術形式。現代秦腔人,也有把崑曲黃梅戲等其它劇目中名段改編成秦腔,但並不為多數人所接受。
開頭那段趙匡胤下河東被困,三十六哭的選段最能代表秦腔的氣質。雖然貴為帝王,但帝王之家並非靠自己一人可以平定,對賢才能者的重視,從來都是歷代帝王維持政治平衡的重要手段。劇本中趙光胤下河東圍剿歐陽芳,卻被人設計誤殺先行官,趙光胤悔恨交加,一氣呵成,唱出三十六哭,從軒轅黃帝一直講述到自己,通過反覆比喻,悔恨之情溢於言表。與一般所理解的帝王擁有絕對生殺之權的形象相反,三十六哭完美的傳遞出,帝王在權位面前的虛弱和無能。權力從來都是眾人怒努力的結果,沒有誰可以完全凌駕於別人之上,帝王亦不例外。同時,三十六哭展現出一個非常惜才的帝王形象,國家要想要強盛,賢才決不能少。民與官之間的關係,得到很好的解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一種苦情、悲涼、無奈的心情,通過戲曲得到完美表現。悲情意識可以說是秦腔的第一大特徵。
後帳裡轉來了諸葛孔明。
有山人在茅庵苦苦修煉,修就了臥龍崗一洞神仙。
恨師兄報君恩曾把亮薦,深感動劉皇爺三請茅庵。
下山來我憑的神掐火箭,直燒得夏侯敦叫哭連天。
曹孟德領大兵八十三萬,他一心下江南要滅孫權。
孫仲謀聽一言心驚膽顫,江南地文要降武將要戰,一個個會事庭議論不安。
孫仲謀砍去了公案半片,三兩句說叫他閉口無言。
為江山我也曾南征北戰,為江山我也曾六出岐山。
為江山我也曾草船借箭,為江山把亮的心血勞幹。
土臺圍我得下失血染患,大料想亮的命難以保全。
行來在中軍帳用目觀看,見童子身穿青站立兩邊。
桃木弓柳木箭擺在桌案,硃砂筆五雷碗擺在中間。
前帳裡我擺下命燈七盞,諸孔明跪寶帳奏告蒼天。
無獨有偶,諸葛亮祭燈選段也傳遞了這種悲情意識。諸葛孔明“鞠躬精粹,死而後已”也無法完成先帝一統中原的夙願。隨著年紀的增大,國庫損耗巨大,孔明無法,只能六出岐山,希望打通位於寶雞、天水一帶的通道,只有打通陳倉通道,才有可能進入中原,否則魏蜀兩地相隔,很難形成大陣法,蜀國人少糧短,也撐不了多久,只求速戰速決,而每次都不成功。選段中諸葛孔明講述自己的一生,感慨天命難違,即使自己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諸葛孔明一邊哭一邊講述故事,君的知遇之恩,臣的忠臣肝膽,活靈活現,力求再現大漢榮耀而又天意不能,悲情十足,聽來讓人不甚感概,不只是諸葛孔明這般忠肝義膽,戲裡戲外,也是秦人忠厚的演繹。
王朝馬漢喊一聲
莫呼威相下退
相爺把話說明白
見公主不比同僚輩
驚動鳳駕理有虧
猛想起當年考文會
包拯應試中高魁
披紅插花遊宮內
國母笑咱面貌黑
頭戴黑身穿黑
渾身上下一錠墨
黑人黑無比
馬蹄印長在頂門額
三宮主母有恩惠
她賜我紅綾遮面額(帶板)
叫王朝與爺把紅綾取
三尺紅綾遮面皮
走上前去雙膝跪
願公主赦臣無罪責
秦腔還有一大特徵:吼。尤其是大淨的角色。例如鍘美案中的包公唱腔,基本全程靠吼。這種聲嘶力竭,滿腔發聲的唱法是其它劇目所沒有的。一般而言,戲曲唱腔主要靠氣的推送來發音,如果全屏聲帶振動來發音的話,一場下來,聲帶損壞不能再發聲都有可能,而秦腔大淨的唱法基本靠滿腔推送的發音方法,一方面與陝甘人生活中高門大嗓的生活習慣有關,一方面正是通過高門大嗓的方法來彰顯被扮演者的威嚴與公正,是正義金剛的類型。劇情中,敢於叫板的人物設定,也與大淨怒吼震天的唱法相配合,彰顯正義秉持著不屈不撓的精神。也是秦人性格執拗的另種表達。
而秦腔最顯著的特徵是歷史感。作為帝王建都的地方,長安從來不缺少皇家氣勢,對歷史的尊重和反思,也是後輩成長的養料之一。作為秦腔的前身變種的“華陰老腔”被譽為中國的傳統搖滾,唱起來氣勢如虹,吼聲震天,大氣粗獷的表演方式,形象展現出秦腔作為陝甘地方戲的豪放特徵,大有西北匪氣的特色。但同時,經過幾千年歷史洗禮的之後,一種望空一切的歷史穿透感讓人沉思。一種看穿歷史風沙中,過往如煙的悲涼與豁達,同時表達出來,入世、出世,過往、未來都融匯在一股深厚的黃土低沉中。
徵東一場總是空
難捨大國長安城
自古長安地
周秦漢代興
山川花似錦
八水繞城流
臨陣無有文房寶
該拿什麼當筆尖
狠心口把中指咬
昏昏沉沉疼煞人
中指咬破當墨水
龍袍扯破當紙張
上寫著
誠惶誠恐三叩首
拜上高麗聖明君
東至東洋東海岸
西至西洋駝莽山
南至南洋南海岸
北至秦關一方城
長安三地由你管
又管八百文武官
再寫三宮和六院
普天之下眾百姓
我父基業被我廢
頃刻賣了唐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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