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禪宗與邵康節(雍)的名著《皇極經世》之間的關係?融會貫通學習


禪宗與邵康節(雍)的名著《皇極經世》之間的關係?融會貫通學習

一般講到禪宗,以及研究禪宗的資料,都在宗師們的語錄,以及語錄的匯書,如《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指月錄》等著作裡,尋找或欣賞禪師們悟道機緣的公案,與機鋒、轉語的妙趣,認為便是禪機,便是禪宗的心要。殊不知禪宗既然號稱是佛法心宗的中心,關於佛法所有的修持行為,如戒、定、慧等細行,豈有完全略而不談之理,所以只認機鋒妙語做禪宗的,使人於元明以後狂禪的流弊,甚之,使明儒王陽明之學,也連帶受此冤誣;同時,因為陽明之學的流弊,更使禪宗連帶受謗。事實上,如果用心研究歷代悟道者前後的言行,只要仔細留心歷代高僧禪德們的傳記,以及專記宋代以後禪師們言行錄的《禪林寶訓》一書,便可瞭解真正禪宗宗師們關於修行的品德,是如何的有肅然可敬的風範,並非徒事空言,專談機鋒便以為禪;亦非專以默照(沉默)靜坐,便是禪的究竟法門。而且由此可知唐、宋以來禪師們影響中國知識分子教育思想的精神,它是如何的配合中國文化思想的發展,何以會形成宋代儒家理學的原因所以了。

  現在為了簡便,暫且舉出禪宗的佛學思想,與北宋開創理學幾位大儒的理論,作一比較,大家便可知道他們受到佛學思想薰陶淵源的所自了,但是我說的影響與比較,並非就是照鈔或翻版,只是限於影響,而且更沒有批判他們優劣的意思,這點我須有慎重而保留態度的聲明。不過,宋代理學的大儒們,在他們畢生治學的歷史記載上。都有過“出入佛老”若干年的紀錄,然後又有好像憬悟知非的警覺,認為人禪為逃禪,人道為適世,便又翻身人世,歸於儒家思想,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己任的態度,不管他們後來是如何的推排佛、老,但在他們治學的過程中,有互相吸收融會的地方,那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例如:周濂溪的學說,如他的名著《通書》,及《太極圖說》等,驟然讀之,完全在闡揚《周易·系傳》與《中庸》的內義。實際則為融會佛、道兩家學術思想,尤其偏向於原始儒、道不分家的道家,與老子的思想。

  程明道(顥)的名著《定性書》,如:“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出莊子語意),無內外,苟以外物為外,牽己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內外也。且以己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內?是有意於絕外誘,而不知其性之無內外也。既以內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昭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等語,大都擇合《莊子·齊物論》的內義,融會禪宗三祖僧璨大師《信心銘》的道理。

  

禪宗與邵康節(雍)的名著《皇極經世》之間的關係?融會貫通學習

《信心銘》:

  至道無難,惟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莫還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惟滯兩邊,寧知一種。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惟須息見。二見不住,慎莫追尋。才有是非,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由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原是一空。一空同兩,齊含萬象。不見精粗,寧有偏黨。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退。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繫念乖真,昏沉不好。不好勞神,何用疏親。欲取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為,愚人自縛。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將心用心,豈非大錯。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良由斟酌。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寐,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一如體玄,兀爾忘緣。萬法齊觀,歸復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動無動,動止無止。兩既不成,一何有爾。究竟窮極,不存軌則。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盡淨,正信調直。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要急相應,惟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延促,一念萬年。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須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信心不二,不二信心。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程伊川(頤)的名著《四箴》,除了發揮孔子的仁學以外,所有內外功用的內義,大如套用志公禪師等的偈頌相似,恕文繁不錄,容待以後有機會,另作專題的研究。

  至於張橫渠(載)的名言,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與禪宗六祖慧能禪師的:‘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又是轍跡相同,車輪各異而已。此外,張橫渠的名著《東銘》與《西銘》,與明教契嵩禪師法語的精神與宗旨,可以互相發明:

  明教嵩和尚曰:尊莫尊乎道,美莫美乎德,道德之所存,雖匹夫非窮也。道德之所不存,雖王天下非通也。伯夷叔齊,昔之餓夫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喜。桀紂幽厲,昔之人主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怒。是故學者患道德之不充乎身,不患勢位之不在乎己。

  明教曰:聖賢之學,因非一日之具。日不足,繼之以夜,積之歲月,自然可成。故曰:學以聚之,問以辯之,斯言學非辯問,無以發明。今學者所至,罕有發一言問辯於人者,不知將何以禪助性地,成日新之益乎。

  

禪宗與邵康節(雍)的名著《皇極經世》之間的關係?融會貫通學習

明教曰:太史公讀《孟子入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不覺置卷長嘆!差乎!利,誠亂之始也。故夫子罕言利,常防其原也。原者,始也。尊崇貧賤,好利之弊,何以別焉。夫在公者,取利不公則法亂。在私者,以欺取利則事亂。事亂則人爭不平,法亂則民怨不服,其悻戾鬥諍。不顧死亡者,自此發矣、是不亦利誠亂之始也。且聖賢深戒去利,尊先仁義。而後世尚有恃利相欺,傷風敗教者何限。況復公然張其徵利之道而行之,欲天下風俗正,而不澆不薄,其可得乎!

  明教曰:凡人所為之惡,有有形者,有無形者。無形之惡,害人者也。有形之惡,殺人者也。殺人之惡小,害人之惡大。所以遊晏中有鴆毒,談笑中有戈矛,堂奧中有虎豹,鄰巷中有戎狄。自非聖賢,絕之於未萌,防之以禮法,則其為害也。不亦甚乎!

  邵康節(雍)的名著《皇極經世》,它的《內篇》舉出元、會、運、世的規律,做為推測數往知來,關於歷史與人事演變的數理,與象數的公式,與他的《觀物外篇》等篇的理論實際都是融會道、佛兩家學術思想的結晶,匯通於易學理、象、數的範圍。元、會、運、世所用的三元甲子,循環往復,演變成為觀察歷史人事的中心,便是佛學成、住、壞、空四大劫原則的發揮,用以說明人類眾生世界分段災劫的道理。不過,他是以中國歷史做中心,推算大劫中的小劫過程而已。

  以上所舉是有關禪宗影響宋代儒家理學思想的例子。為了研究參學禪宗與宋、明理學同學們的注意,切勿徒以口頭禪語,或以機鋒妙趣,認為便是禪的極則,現在揀要選錄禪師們的幾則言行如下:

  大覺璉和尚,初遊廬山,圓通訥禪師一見,直以大品期之。或問:何自而知之?訥曰:斯人中正不倚,動靜尊嚴,加以道學行誼,言簡盡理,凡人資稟如此,鮮有不成器者。

  仁祖皇祐初,遣銀璫小使,持綠銻尺一書,召國邁訥住孝慈大伽藍。訥稱疾不起,表疏大覺應詔。或曰:聖天子旌崇道德,恩被泉石,師何因辭?訥曰:予濫廁僧倫,視聽不聰,幸安林下,飯蔬飲水,雖佛祖有所不為,況其他耶!先哲有言: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何日而足。故東坡嘗曰:知安則榮,知足則當,避名全節,善始善終,在圓通得之矣。

  大覺曰:舜老夫賦性簡直,不識權衡貨殖等事。日有定課,曾不少易。雖炙燈掃地,皆躬為之。嘗曰:古人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戒。予人也!雖垂老其志益堅。或曰:何不使左右人?老夫曰:經涉寒暑,起坐不常,不欲勞之。

  舜老夫曰:傳持此道,所貴一切真實,別邪正,去妄情,乃治心之實。識因果,明罪福,乃操履之實。宏道德,接方來,乃住持之實。量才能,請執事,乃用人之實。察言行,定可否,乃求賢之實。不存其實,徒炫虛名,無益於理。是故人之操履,惟要誠實,苟執之不渝,雖夷險可以一致。

  浮山遠和尚曰:古人親師擇友;曉夕不敢自怠。至於執囗負春,陸沈賤役,未嘗憚勞。予在葉縣,備曾試之。然一有顧利害,較得失之心,則使這姑息,摩所不至。且身既不正,又安能學道乎。

  五祖演和尚曰:今時叢林學道之士,聲名不揚,匪為人之所信者,蓋為梵行不清白,為人不諦當輒或苟求名聞利養,乃廣炫其華烯,遂被識者所譏。故蔽其要妙,雖有道德如佛祖,聞見疑而不信矣。爾輩他日若有把茅蓋頭,當以此而自勉。

  演祖曰:師翁初住楊歧,老屋敗椽,僅蔽風雨。適臨冬暮,雪霰滿床,居不遑處。袖子投誠,願充修造。師翁卻之曰:我佛有言:時當減劫,高岸深谷,遷變不常,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汝等出家學道,做手腳未穩,已是四五十歲,詎有閒工夫,事豐屋耶?竟不從。

  演祖曰:古人樂聞己過,喜於為善,長於包荒,厚於隱惡,謙以交友,勤以濟眾,不以得表二其心,所以光明碩大,照映今昔矣。

  白雲謂演祖曰:禪者智能,多見於已然,不能見於未然。止觀定慧,防於未然之前。作止任滅,覺於已然之後。故作止任滅所用易見,止觀定慧所為難知。惟古人志在於道,絕念於未萌,雖有止觀定慧,作止任滅,皆為本末之論也。所以雲:若有毫端許,言於本末者,皆為自欺。此古人見徹處,而不自欺也。

  晦堂一日見黃龍有不豫之色,因逆問之。黃龍曰:監收未得人。晦堂遂薦感副專,黃龍曰:感尚暴,恐為小人所謀。晦堂曰:化侍者稍廉謹。黃龍謂化雖廉謹,不若秀莊主,有量而忠。靈源嘗’問晦堂,黃龍用一監收,何過慮如此?晦堂曰:有國有家者,未嘗不本此;豈特黃龍為然,先聖亦曾戒之。

  晦堂謂朱給事世英曰:予初入道,自恃甚易。逮見黃龍先師後,退思日用,與理矛盾者極多,遂為行之三年,雖祁寒溽暑,確志不移,然後方得事事如理。而今咳唾掉臂,也是祖師西來意。

  朱世英問晦堂曰:君子不幸,小有過差,而見聞指目之不暇。小人終日造惡,而不以為然。其故何哉?晦堂曰:君子之德,比美玉焉,有瑕生內,必見於外,故見者稱異,不得不指目也。若夫小人者,日用所作,無非過惡,又安用言之!

  晦堂曰:聖人之道,如天地育萬物,無有不備於道者,眾人之道,如江河淮濟,山川陵谷,草木昆蟲,各盡其量而已。不知其外,無有不備者。夫道豈二耶!由得之深淺,成有大小耳!

  晦堂曰:久廢不可速成,積弊不可領除,優遊不可久戀,人情不能恰好,禍患不可苟免。夫為善知識,達此五事,涉世可無悶矣。

  

禪宗與邵康節(雍)的名著《皇極經世》之間的關係?融會貫通學習

黃龍曰:住持要在得眾,得眾要在見情。先佛有言:人情者,為世之福田,蓋理道所由生也。故時之否泰,事之損益,必因人情。情有通塞,則否泰生。事有厚薄,則損益至,惟聖人能通天下之惰。故易之別卦,乾下坤上則日泰。乾上坤下則日否。其取象損上益下則日益。損下益上則日損。夫乾為天,坤為地,天在下而地在上,位固乖矣,而返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主在上而實處下,義固順矣,而返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是以天地不交,庶物不育。人情不交,萬事不和。損益之義,亦由是矣。夫在人上者,能約已以裕下,下必悅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在上者蔑下而肆諸己,下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故上下交則泰。不交則否。自損者人益。自益者人損。情之得失,豈容易乎!先聖嘗喻人為舟。情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順舟浮,違則沒矣。故住持得人情則興,失人情則廢。全得則全興,全失則全廢。故同善則福多,同惡則禍甚。善惡同類,端如貫球。興廢象行,明若觀日。斯歷代之無色也。

  黃龍謂王荊公曰:凡操心所為之事,常要百前路徑開闊,使一切人行得,始是大人用心。若也險隘不通,不獨使他人不能行,兼自家亦無措足之地矣。

  黃龍曰:夫人語默舉措,自謂上不欺天,外不欺人,內不欺心,誠可謂之得矣。然猶戒謹乎獨居隱微之問,果無纖毫所欺,斯可謂之得矣。

  黃龍謂隱士潘延之曰:聖賢之學,非造次可成,須在積累之要,惟專與勤,屏絕嗜好,行之勿倦,然後擴而充之,可盡天下之妙。

  潘延之聞黃龍法道嚴密,因問其要。黃龍曰:父嚴則子敬,今日之規訓,後日之模範也。譬治諸地,隆者下之,(穴窪)者平之,彼將登於千仞之山,吾亦與之俱。因而極於九淵之下,吾亦與之俱。使之窮,妄之盡,彼則自休也。又曰:(女句)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吾欲無言可乎!

  水庵一和尚曰:《易》言:君子思患而預防之。是故古之人,思生死大患,防之以道,送能經大傳遠。今之人謂求道迂闊,不若求利之切當。由是競習浮華,計較毫未,希目前之事,懷苟且之計,所以莫肯為週歲之規者,況生死之慮乎!所以學者日鄙,叢林日廢,紀綱日墜,以至陵夷顛沛,殆不可救。嗟乎!可不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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