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Prime壟斷效應:看Amazon如何橫行科技圈

Prime壟斷效應:看Amazon如何橫行科技圈

原文來自The New York Times,作者Daisuke Wakabayashi

原文鏈接:https://www.seattletimes.com/business/prime-leverage-how-amazon-wields-power-in-the-technology-world/2773/

Elastic是一家軟件初創公司,位於阿姆斯特丹。正當其迅速拓展業務、已擁有100名員工時,Amazon向其拋出了橄欖枝。

2015年10月,Amazon的雲服務部門宣佈將複製Elastic的免費軟件工具,供人們搜索和分析數據,並將其作為付費服務出售。

雖然Amazon平臺上已經有了Elastic的產品,名為Elasticsearch,但Amazon依然選擇推進此計劃。

Amazon結合了Elastic的工具和自己的其他服務,為用戶提供便利。不到一年,結合後的服務盈利就超過了Elastic。

因此,Elastic在2018年增加了高級功能,並限制了像Amazon這樣的公司的使用權限。但Amazon仍復制了其中許多功能,並將其設為免費服務。

2019年9月,Elastic回擊,在加利福尼亞州的聯邦法院起訴Amazon侵犯其商標權,稱Amazon曾以完全一樣的名稱命名其產品:Elasticsearch。Elastic在投訴中指控Amazon“誤導消費者”。Amazon否認侵權。該案正在審理中。

20世紀90年代中期,Microsoft憑藉其操作軟件Windows主導了個人計算機行業,自那以後,再沒有科技平臺像Amazon這樣,能夠憑藉其雲服務部門給競爭對手製造如此大的恐懼。Amazon與Elastic的糾葛說明前者正在科技圈秀肌肉。

雖然雲計算可能看上去有些晦澀難懂,但它是互聯網的基礎,能夠為公司提供計算能力和計算軟件,現已發展成為技術行業規模最大、盈利能力最強的業務之一。Amazon是最大的雲計算單一供應商。

Amazon利用AWS來複制和集成其他科技公司率先開發的軟件。它使軟件更加易於操作,並通過掩蓋競品、捆綁商品、提供折扣等方式從而獲得優勢。這些舉措將客戶引向了Amazon,而那些開發原軟件的公司可能不會有任何盈利。

即便如此,規模較小的競爭對手錶示,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與Amazon合作。考慮到Amazon在客戶中的廣泛影響,初創公司通常只能同意授權Amazon來推廣產品,並自願與Amazon分享客戶和產品信息。為了通過AWS銷售得到優勢,初創公司還會給Amazon支付自身銷售收入中的一部分。

一些公司發明了一種表達來形容Amazon的這種舉動:光天化日下打劫。這些公司表示,Amazon通過竊取其他公司的創新成果、試圖挖走他們的工程師、從他們的創造中獲利,抑制了潛在競爭對手的發展,並迫使他們重新調整業務方式。

所有這些都使Amazon面對更嚴格的審查,如是否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和從事反競爭行為。幾個競爭對手正在討論對其提出反壟斷投訴。監管機構和立法機構也正在審查Amazon的行為。

科技公司Cloudflare的CEO馬修·普林斯說:“人們擔心Amazon的野心無止境。”Cloudflare是AWS的競爭對手,旨在保護網站免受攻擊。

AWS只是Amazon試圖主導美國市場的一個方面。該公司已經改變了零售、物流、圖書出版行業和好萊塢,目前正在重塑人們購買處方藥、購房的方式,還正在為住宅和城市設置監視設備。

但是,Amazon通過AWS所進行的業務可能更重要。在向雲計算的重大轉變中,該公司無疑是市場領導者,

Microsoft是與Amazon實力最接近的競爭對手,但後者規模是Microsoft的三倍。每天,數百萬人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使用AWS,比如在Netflix上播放電影、在Apple的iCloud上存儲照片等,這些服務都是在Amazon機器上運行的。

Amazon的CEO傑夫·貝佐斯曾稱AWS為“天賜”的想法。這項服務始於21世紀初。當時,零售商正努力組裝計算機系統以啟動新項目和功能。在建立了一個普通的計算機設施後,Amazon意識到其他公司也需要相似的功能。


現在,像信息科技公司Airbnb和數字化工業公司General Electric這樣的公司,實際上需要從Amazon租用計算系統(也稱為使用“雲”服務),而不是購買和運行自己的系統。然後,企業可以將信息存儲在Amazon計算機上,從中提取並分析數據。


對Amazon而言,AWS已變得尤為重要。AWS是Amazon盈利最多的業務,去年創造了250億美元的銷售額,約等於所有Starbucks門店加起來的量。Amazon利用這些利潤能夠投資其他許多行業。

在一份聲明中,

Amazon表示,“AWS是光天化日下搶劫”的想法“愚蠢且離譜”。Amazon稱AWS為軟件行業做出了重大貢獻,並且其行為符合客戶的最大利益。

一些科技公司表示,他們已經通過AWS發掘了更多客戶。甚至一些與Amazon產生糾紛的公司也有所發展,例如Elastic於去年公開上市,現在有1,600名員工。

但是在採訪40多名Amazon現任和前任員工以及競爭對手時,許多人表示公司使用AWS工作的成本是隱性的。他們說,很難衡量他們在Amazon上損失了多少業務,也無法估量Amazon的威脅趕走了多少潛在投資者。許多受訪者要求匿名,擔心這麼說會激怒Amazon。

有四位知情人士表示,今年2月,七家軟件公司的CEO在硅谷舉行了會議,討論對Amazon發起反壟斷訴訟。這反映了那些使用Amazon購物網站的供應商的抱怨:一旦Amazon成為直接競爭對手,它就不再是一個單純的中立平臺。

知情人士說,這些CEO沒有繼續採取法律行動,部分原因是擔心訴訟會需要很長時間。


現在,監管機構正在接觸Amazon的一些軟件競爭對手。美國眾議院司法委員會正在調查大型科技公司,並在9月的一封信中向Amazon詢問了AWS的行為。另外,據兩家軟件公司受到傳喚但無權討論此事的CEO說,聯邦貿易委員會也在調查Amazon,已經對AWS的競爭對手展開了問詢。

風險投資公司Uncorrelated的創始人薩利爾·德什潘德表示,Amazon對軟件初創公司的所作所為是不可持續的。

他說:“這些行為剝奪了初創公司的盈利機會,強行從軟件所有者手中奪取軟件控制權,並把客戶吸引到自己的專有服務中。”

“光天化日下搶劫”

當Amazon Web Services在上個十年開始運作時,Amazon一直致力於使其持續盈利,所以提供計算服務似乎是一種偏離。

然而,初創公司歡迎AWS的到來。通過AWS,他們不需要自己購買計算設備,而只需要為使用的東西付費,從而節省資金。

不久,越來越多的公司蜂擁而至,向Amazon尋求計算機設施和軟件。

2009年,Amazon建立了一個模板來加速AWS的增長。同年,它推出了一項用於數據庫管理的服務,這是一個幫助公司管理信息的重要的軟件。


AWS數據庫服務儘管很快受到客戶歡迎,但並沒有使用Amazon創建的軟件。相反,該公司選擇了一種免費共享的方式,即開源。

開源軟件業務和傳統業務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它類似一家免費贈送咖啡的咖啡店,將盈利的希望寄託於客戶購買牛奶、糖果或蛋糕上。

但是開源是軟件行業培育的一種經過考驗的真實模型,可以迅速將技術提供給客戶。開源愛好者社群中經常會湧現出可共享的技術,推動開源發展,並傳播其好處。傳統上,開源公司後來會通過為客戶提供技術支持或付費插件中盈利。

技術界最初基本不關注Amazon數據庫軟件的發展。然而在2015年,Amazon複製Elasticsearch並提供競爭性服務,這又是一次操縱行為。

這次,技術人員開始關注Amazon。

託德·佩爾森說:“這就像A公司的業務是人們常使用的開源產品,而A突然間就有競爭對手B使用A的產品與A競爭。”他今年創辦了一家非開源軟件公司,因此Amazon竊取他創作成果的可能性為零。他以前的軟件初創公司InfluxDB是開源的。

Amazon一次又一次地公開搶奪開源軟件。當它複製並集成軟件進入AWS時,它不需要許可,也不必向初創公司支付費用,阻礙了行業的創新進程。

許多公司對這種行為基本沒有追索權,也無法突然對免費軟件收費。有些公司則改變了自身軟件的使用規則,從而限制Amazon和其他想要將其創造的軟件變成付費服務的公司。

面對以上初創公司的改變,Amazon已經有了應對措施。

Elastic現在的總部位於硅谷,當該公司去年改變其軟件使用規則時,Amazon在一篇博客文章中表示,開源軟件公司限制某些用戶訪問的行為是在“擾亂行業”。

Elastic的CEO謝伊·巴農當時寫道:Amazon的行為“戴著虛假的利他主義面具”。Elastic拒絕讓巴農接受採訪。

去年,一家頗受歡迎的文檔數據管理科技公司MongoDB宣佈,任何公司只要通過雲服務管理其軟件產品,都要免費共享後臺技術。外界普遍視此舉為對AWS的一種防備,因為AWS不公開分享其創建新服務的技術。

AWS很快推出了自己的技術:外觀和體驗都與MongoDB的舊版軟件相似,但不符合新的要求。今年,MongoDB的CEO戴夫·伊蒂切里亞與另外6家軟件公司的負責人一起出席了晚宴,在晚宴上重點討論了Amazon上述這種操作。

晚宴在硅谷一位風險投資人的家中舉行。他們的對話後來轉向了更為激烈的議題:是否應該公開指責Amazon的壟斷行為。

據知情人士透露,晚宴客人包括軟件公司Confluent和Snowflake的負責人。一些CEO表示他們面臨不公平的競爭,但現在還沒有相關實質性的投訴。

開源公司MariaDB的CEO邁克爾·霍華德表示:“AWS的成功建立在搶奪開源技術的基礎之上。”

他估計,Amazon使用MariaDB軟件的收入比他自己公司所有業務收入多5倍。

AWS副總裁安迪·古德曼斯表示,一些公司希望成為“唯一”從開源項目中賺錢的公司。他說,Amazon“致力於確保開源項目真正的開放,並讓客戶自由選擇如何使用開源軟件——無論他們是否選擇AWS。”

當AWS在2012年舉辦第一次開發者大會時,Amazon已經不再是雲計算領域唯一的大玩家。Microsoft和Google也引入了競爭平臺。

因此,Amazon推出了更多的軟件服務,讓AWS變得不可或缺。在發佈會上的演講中,AWS的負責人安迪·雅西說,AWS希望“實現所有可以想象到的使用案例”。

從那時起,Amazon就以極快的速度增加AWS服務範圍,從2014年的30項服務增至今年12月的約175項。它還建立了主場優勢,使操作簡單、方便。

用戶只需單擊就可以添加新的AWS服務,並使用相同的系統來管理服務。新服務會添加到同一個賬單中,不需要獲得財務或合規部門的額外許可。

相比之下,在AWS上使用非Amazon服務要複雜得多。

如今,當用戶登錄AWS時,他們會看到一個主頁,名為管理控制檯,列出了大約150項服務,全部都是AWS自己的產品。

輸入“MongoDB”時,搜索結果不會顯示AWS有關MongoDB服務的信息,而是會建議一項來自Amazon的“與MongoDB兼容”的產品。

即使用戶已經選擇了一項非Amazon的服務,Amazon有時也會繼續推送自己的產品。當有人創建一個新的數據庫時,他們會看到一個名為Aurora的廣告,宣傳Amazon自有的技術。如果用戶選擇其他的服務,Amazon仍然會強調Aurora為“推薦選項”。

古特曼斯說,AWS正與許多公司展開密切合作,“儘可能無縫地”整合它們的產品。

禁止詞語

Amazon的AWS開發者大會現在是全世界最大的科技盛會之一,每年都吸引成千上萬的人前往拉斯維加斯參加。

大會的重點是雅西的演講,他在演講中會展示新的服務。由於AWS的新功能通常會給一些初創公司帶來困難,所以這個演講獲得了“紅色婚禮”的戲稱,取自《權力的遊戲》某一集裡的血腥事件。

科技公司Duckbill Group的科裡·奎因說:“沒人知道下一個被扼住喉嚨的是哪家公司。”奎因幫助企業管理AWS賬單,並撰寫了名為《上星期的AWS開發者大會》(Last Week in AWS)的內部通訊稿。

在去年的大會上,Amazon發佈了一個新工具,Amazon雲監控日誌看點(Amazon CloudWatch Logs Insights),用來幫助客戶分析關於其服務的信息。

參與開發這款產品的AWS前軟件工程師丹尼爾·瓦薩羅表示,Amazon的主管們希望追隨市場動態,但他們也擔心這可能會讓人覺得Amazon以一家名為Splunk的公司為目標。Splunk提供類似的工具,同時也是AWS的主要客戶。

因此,Amazon在大會前與Splunk預覽了自己的新產品,並同意不在雅西演講時發佈,瓦薩羅說。

“Amazon不太高興。誰又會高興呢?”瓦薩羅這樣評價Splunk事件,他於今年2月離開了Amazon。“但Amazon沒有信守承諾,還是發佈了該產品。”

Splunk表示,它與AWS有“強大的合作伙伴關係”,並拒絕進一步評論。

Amazon還為其開發者大會制定了規則。為展位支付數萬或數十萬美元的公司表示,它們必須將自己的橫幅、宣傳冊和新聞稿提交給Amazon審批。

AWS今年8月發佈了一項文件,給出了合作公司的營銷指導方針。根據該文件,禁止在Amazon平臺使用某些詞語或短語,比如“混合雲”,即使用兩個或多個雲平臺。Amazon的一位發言人表示,他們已經停止了這項禁令。

此外,除非有獨立的研究證實其說法,否則,公司不能將他們的產品形容為“最好的”、“第一的”、“唯一的”和“領導性的”。

“愛恨交加的關係”

2011年,科技公司Redis Labs成立於以色列的特拉維夫,通過一款名為Redis的免費軟件來開展業務。該軟件可以快速組織和更新數據。Amazon隨後很快提供了一項付費服務與之競爭。

雖然這給Redis Labs帶來了可怕的競爭,但Amazon此舉也驗證了Redis技術的有效性。從那以後,這家初創公司籌集到了1.5億美元資金,證明了許多軟件公司與Amazon之間那種“無法共存卻也無法離開”的關係。

Redis Labs的前僱員估計,Amazon每年從Redis technology獲得的收入高達10億美元,至少是Redis Labs從這一軟件獲得的收入的10倍。他們說,Amazon還曾試圖挖走他們的員工,並通過大幅打折來降低軟件價格。

對於承諾在AWS上消費至少一定金額的客戶,AWS為他們提供折扣,但在競爭對手服務上的消費則不享受相同待遇。而且,在外部服務上的支出在計算時只能折算成原支出的50%。AWS客戶還表示,非Amazon產品不能享受折扣。

如果客戶仍然通過AWS選擇Redis Labs,那麼Redis Labs需要向Amazon返還約15%的收入。

Redis Labs前員工表示,Amazon曾一度大量僱傭Redis Labs的員工,導致後者的主管移除了網絡上部分技術人員的個人信息。Redis Labs的一位發言人稱並不記得這一操作。

前員工還表示,Redis Labs的一些主管今年曾考慮對Amazon採取反壟斷行動。其他一些主管則猶豫不決,因為這家初創公司80%的收入來自AWS上的客戶。

“這是一種愛恨交加的關係,”Redis Labs前營銷副總裁莉娜·喬希說。“一方面,我們的大多數客戶需要使用AWS,因此與Amazon保持緊密關係符合我們的利益所在。但與此同時,Amazon正在搶走我們的生意。”

Redis Labs稱Amazon提供了“重要的服務”,並拒絕就其營收或AWS的行動置評。

並非每個公司都將AWS視為威脅。Databricks是一家利用人工智能分析數據的初創公司,位於舊金山,其CEO阿里·戈德西表示,AWS的銷售人員提升了該公司產品的銷售額。

“我覺得他們沒有耍手段來阻止我們運營,”他說。

另一家初創公司Nexla位於加州米爾佈雷,擁有14名員工。與戈德西不同,Nexla的CEO薩基特·索拉博表示對Amazon持保留意見。

今年8月,Amazon推出了一項服務與Nexla競爭,該服務用來處理和監控數據。投資者警告索拉博不要與這家巨頭分享太多信息。

儘管如此,索拉博還是與Amazon分享了信息,並在9月份與Amazon簽約。原因是?Amazon龐大的銷售團隊可以讓Nexla接觸到大量的用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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