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1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去世后却给我留下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去世后却给我留下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


母亲去世25年了,我时常想起母亲。

母亲生于民国时期,那时候民国的旋风只在大地方的上空盘旋,以致于在偏远乡村长大的母亲缠过足,没进过一天学堂,大字不识一个,一个完完全全的旧式妇女。

然而,回想母亲的一生,自诩现代意识很强的我总觉得要从作为旧式妇女的母亲身上继承很多东西。

(一)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去世后却给我留下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


母亲是一个克己待人的人。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那时候的农村人家都很穷;农民指望在生产队挣工分年底分红几乎不可能,家里唯有养猪、养鸡才能有可能看到钱。猪出栏时卖的钱家里早就考虑好了将它存起来办大事的,分文不能动;唯一能够支配的钱就只有平时攒下的鸡蛋换来的毛角和硬币,这些可怜巴巴的钱也多是用来买油盐酱醋的。平时别说吃鱼吃肉,我就是想吃个鸡蛋也是不能的。现在想起刚从大城市下放农村不明就里的知青说过的话“农村人的日子真好过,家里的鸡蛋吃不完还有拿出去卖钱的”,心里不免一阵酸楚。

那时候,鸡蛋在母亲眼里的金贵不言而喻。

然而,如果有了特殊情况,母亲动用她在家里至高无上的权力支配为数不多的鸡蛋那是毫不含糊的:家里来了客人,不管是近亲还是远亲,桌上光有菜地里的蔬菜是绝对不行的,一定要上一盘炒鸡蛋才算对得起客人,那炒鸡蛋在当时母亲的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一道菜;村子里谁家媳妇坐了月子或是谁生了什么病,母亲一定会揣上七八个或者上十个鸡蛋送过去。

逢年过节回到村子里,李嫂、王叔或是张大爷碰到我都会拉着我的手说“以前我吃过你老娘送的鸡蛋,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多活些年呢”,这时候,我什么话也不说出来,一下子泪眼模糊。

(二)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去世后却给我留下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


母亲是一个舍不得花钱的人。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开始在外地上班拿工资,回家看望母亲的时候不算多,临走时总要塞给母亲10块钱或者20块钱,让她平时买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几年以后,我回家告诉母亲,我要结婚了。母亲把我叫到一边,从床褥子下面拿出一条折叠的手巾,打开手巾,里面一叠十元的钞票,要我拿着。我马上明白这些钱是我平时回家看望母亲时给母亲的零花钱,她一分不少地要给我。我心想,您傻啊,给您钱您怎么舍不得花呢。我“威胁”她说,如果她一定要将那一叠钱给我,我就不再回家看她。我的一番“狠话”终于奏效,母亲只好将那一叠钱塞回原处。

后来的几年,我还是隔段时间就回家看望母亲,只是由原来的一个人变成了妻、儿、我三个人,这时候,母亲总要拉拉妻子的手,摸摸儿子的头,好像看不够似的。临走时我跟原来一样塞给母亲一点钱,数比原来多了些。

再后来,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一次中风两位哥哥和我送她去医院住院治疗,她很配合,也不问要花多少钱。病情稳定以后我们将她接回家,按医嘱在家吃药,她同样很配合,也不问药钱的多少。

母亲的意思我懂,她希望活下去,她亲眼看到了她自己养育的儿女们长大成人自食其力,她还希望能够看到她的孙辈们、外孙辈们长大成人自食其力。

我原本不大相信人有第六感觉的,然而这一次我信了。

病榻前,我一个人在母亲面前的时候,母亲叫住我,从床褥子下面摸出一条折叠的手巾,打开手巾,里面是一沓十元的钞票。她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没有什么财产给我,我给她的钱她因为有吃有喝有穿没地方花,帮我攒着;从未出过远门的她这回恐怕要出一趟远门,并且回不来了;出远门的那地方更不需要花钱,所以这钱要我一定收着。此时此刻,我止不住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冥冥之中我明白母亲的第六感觉告诉她我能见到母亲的日子不多了,我还能像上次一样“威胁”她吗?

没过多久,母亲真地如她所说,她出了一趟远门,不再回来。

(三)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去世后却给我留下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


母亲是一个操劳了一辈子的人。

母亲养育了三个姐姐、两个哥哥加上我共六个儿女。从能记事的时候起,我就记得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家里只母亲一个女性,母亲总有干不完的活,家里洗衣、做饭、做针线……生产队里播种、施肥、锄草、收割……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成年以后的我老是想,那时候缠过足的母亲是怎么挪动那双不灵便的脚扛过来的呢。

母亲嫁了大姐嫁二姐,嫁了二姐嫁三姐,面儿上还要过得去。这是母亲要操心的。

姐姐们亲口跟我讲过,她们出嫁时的嫁妆并不比别人家的女儿出嫁时少什么。

早先家里房子的模样我还记得,房顶盖的是草,房内的墙壁是芦苇茎和泥糊的。天长日久,房顶漏雨怎么办,房内的墙壁剥落怎么办。这是母亲要操心的。

轮到大哥结婚二哥结婚,我记得按当时年青人结婚的标配并不少什么,该有的都有,原先盖房顶的草早变成了瓦,一房之外又盖了一座新房。这是母亲要操心的。

母亲的六个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家,按理说母亲应该歇一歇了,哪知道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竟然懂得改革开放,支持两个哥哥放下裤脚从土地上走出去到城里做生意,照看侄儿侄女的事她负责,地里的活父亲负责。

后来,她中风,她卧床不起,她实在干不动了,但还是一刻不停地操心着,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可怜的母亲,为儿女们操心,为孙辈们、外孙辈们操心,就是从来没有为自己操心过。

母亲火化时被推进火炉的那一刻,我肝肠寸断。

母亲去世时不可能给我留下什么珠宝、存款、房产,可是每当我想起母亲时,我的面前就仿佛矗立起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这座无形的金矿让我受用无穷。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去世后却给我留下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去世后却给我留下一座硕大无比的“金矿”


作者简介:鄢列才,男,60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硕士,仙桃市第一中学语文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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