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1 午夜兰花张国荣

2017 年4 月,我与杜可风谈论一部他的电影新作,谈话中偶然提到了张国荣,那一刻我看到了老杜眼中的泪水。

张国荣对于我而言,是一个遥远的存在,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小时候我听到张国荣唱歌,总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那种感觉是歌者发自心底传达的信息。大家都喜欢叫张国荣“哥哥”,连我年过七旬的老师也偶尔会称他为“哥哥”。

张国荣,一个逝者的名字,如今人们还在谈论他,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为何过了十几年,关于张国荣的话题仍如此之多?

在我看来,窦唯是个谜,张国荣也是一个谜,只不过是另外一个谜。诸多与张国荣接触过的朋友告诉我,张国荣为人亲和、博爱。窦唯虽然活着,但形同死了,窦唯是抗拒主流生活的那种人,类似陶渊明,愤世嫉俗。而张国荣则完全不同,张国荣走的是大众流行路线,而张国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而让我们模糊了。他曾经的温柔与他选择悲剧自杀之间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人一生自带两个“广告”:一个是出生;另一个是死亡,而死亡产生的“广告效应”要远远大于出生。假如你出生在一个小镇上,经常会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谁家生了个孩子,你能感受到周遭的欢喜,但当听到某人去世时就感到格外震惊,甚至恐惧。这种死亡的震惊代表一种缺失,而明星的死亡会在此基础上被无限放大,以至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广告,如果他的作品足够惊艳,他就足以成为神话。人们记住了那个“伟大”的张国荣。

关于张国荣,有太多可谈的:

(1)张国荣长相出众,性情温柔而内心纯粹。倪匡写了一篇文章,评价他是“眉目如画的美少年”。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他因容貌和气质占尽了风光,加上他的才华,自然是“光芒万丈”。在流行文化圈,一张几近完美的脸,永远都是最好的名片。

(2)张国荣的音乐与电影表演成为一代标杆。演员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本色表演,不需要刻意去模仿,演员日常的精神状态即能融入表演中;另一种是魔术师般的表演,可以随时转换角色,如赵丹这样的表演大师,就是演谁像谁。张国荣的演技,则融会这两种,既本色,又百变。现在很多演员的表演越来越流于表面化,越来越缺乏深度。没有修养的演员是缺乏对艺术的悟性和理解力的,更缺失对艺术的鉴赏能力;一个没有修养的演员,对他人的表演好坏也缺乏辨别力。没有鉴赏力和辨别力根本谈不上更高艺术目标的追求,因此表演水准就会流于平庸。据说张国荣的台词功力很强,我们却知之甚少,因为不少他参演的电影在内地放映时就已经是配音版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演员创造角色》一文中曾写道:“就从注意阅读它的台词开始吧……主要的是它的字句的中心包含着剧本和角色的精神实质。用智慧好好地,深入地去加以思考吧。”

这种智慧来源于演员修养的深度。一个暗合深意的词,是很有分量并且需要被缓慢地说出来的,是源于演员丰富的内在感觉,包含了情感、思想、视象等。总之,是在内心酝酿了全部潜台词后表现出来的。空洞的词好像筛豌豆那样迅速地往外撒,而内容充实的词却像装满水银的球那样缓慢地转动。在张国荣出演的电影中,有一部引起了我的关注,那就是《红色恋人》。《红色恋人》描写的是一对革命恋人在特定历史时期下的奇特爱情经历,其中包含了对于信仰、对于情感、对于忠诚、对于背叛到底如何认识、如何看待的问题。20 世纪90 年代内地(大陆)主旋律题材的电影还很少会起用港台演员来演一个共产党员,而这部电影张国荣在里面演了一个共产党员,塑造了一个非模式化的革命青年的形象。张国荣独特的文人气质,让观众眼前一亮。值得一提的是由他主演,徐枫监制、陈凯歌导演的《霸王别姬》,对张国荣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现在回头再看这部电影,感觉诡谲得很,张国荣与程蝶衣仿佛合为一体,人戏不分,像极了生活中的他,也似乎成了他诀别世间的谶言。

再来谈谈张国荣的歌唱。张国荣喜欢挑战,除了演戏,他还当过导演,也喜爱音乐,他写了大量的歌曲,主要以作曲为主,如《沉默是金》《红》《我》等。张国荣的声音属于中低音,如同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打开的那一瞬间你就会感觉到这种期待由来已久。张国荣的歌曲形式非常丰富,可以说他是个全能型的歌手,快歌实验及艺术探索都包含其中。有不羁的《暴风一族》,也有内蕴深厚的《红》等,跨度之广,令人惊艳,他总能让我想起美国歌手迈克尔·杰克逊和英国歌手大卫·鲍伊。张国荣的演唱水准很高,气若游丝,造就了一种婉约而含蓄的格调。《宠爱》这首歌再次充分向世人展示了他在创作歌曲上的才华。歌曲《红》是惊艳之作,是引领时代的里程碑,奠定了他在华语乐坛无可动摇的崇高地位。《红》这首歌曲我听过三个版本,《红》专辑中的暧昧与缥缈,《跨越97》专辑中的任性与虚幻,《热情》专辑中的豪放与孤独,都令人迷醉。我感受到了张国荣回归艺术本真的境界。复出后的哥哥对名利的那份淡然让他可以完全忠实于自己心目中的艺术。他说过:“最高的艺术境界是雌雄同体的。”《我》这首表达面对传统观念的态度和对爱的不同看法的歌,则完全跳出了流行歌曲的藩篱,彰显了个人意识的醒悟。对无聊说不,对庸俗说不,对卑琐说不,对误解说不,对偏见说不,对消沉说不,对暧昧说不,对褒贬说不,对社会说不,对世界说不。我看到了一种心灵的现实主义。

他曾经说:“我对人有感情,对屋子没有。死物对我来说,是没所谓的。如果有朋友说喜欢我的衣服,你拿去吧。家人说喜欢我的车子,你拿去吧。那些东西对我是没影响的,我最重视的是朋友,是爱。”他的性格和态度,我想与他的家庭情感有一些关系。

张国荣1956 年出身于香港一个生活优渥的大家庭,父亲是名震香江的洋服大王张活海,为好莱坞明星加里·格兰特、马龙·白兰度等做过衣服,家中往来的多是上层人士。张国荣由保姆照顾长大,是典型香港世家子弟的生活方式。13 岁时,他去英国念书,6 年后回港时又多了一份西洋的年轻绅士做派。

因此他演活了电影《胭脂扣》中的十二少——一个舍得为女人挥霍身家,却在生死抉择时退缩的老式公子哥。十二少这个角色曾考虑由郑少秋出演。推敲起来,“秋官”是台上的公子,张国荣有台下真实的“官仔骨骨”。“原著中,十二少的重要性远远不及如花,但我接手此戏,前往试造型——一袭长衫,如此风度翩翩——直叫人觉得,这角色根本是为我度身定造的。

(李)碧华为我的魅力所打动,于是特别为我增写戏份。”张国荣后来这样回忆。张国荣曾赴英国利兹大学留学,修炼了一身书卷气,他演的喜剧更优雅,已经不同于香港早期所推崇的底层那种自嘲的无厘头趣味,这在当时看起来是很标新立异的。这一点我反而觉得跟李小龙颇为相似。另外,从他自身来看,与他超高的艺术领悟能力有关。张国荣人品很好,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因此张国荣之所以能取得今天如此之高的成就,不单单是他的外表、歌喉,他的艺术趣味、修养造就了他的完美统一。

但是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却如巨星陨落了。很多人对张国荣的自杀深感困惑,我也试图找过原因,我觉得似乎与下面几点有关。

1. 家庭

......

2. 爱情

......

3. 性格

......

4. 抑郁症

......

张国荣留给江湖的,只有一朵午夜兰花。他如今与苏蓉蓉、楚留香一样,永远活在后人的传说之中。

以上内容摘自清华社《在世界的角落里听音乐》,更多精彩请购买纸书阅读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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