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6 納西族史〔11〕:忽必烈南征對納西族社會的影響

第四章 元代納西族社會與土司制度的建立


南宋開禧二年(公元1206年),蒙古族首領鐵木真統一了蒙古各個部落,建立了蒙古國,他被各部尊稱為成吉思汗。蒙古國的出現,對中國歷史,乃至歐亞各國曆史產生過重大的影響。寶祐元年(1253年),忽必烈率領蒙古軍進軍雲南,使納西族歷史發展方向發生了重大的轉折,納西族地區再次被納入中央王朝的管轄範圍,納西族部落首領成了王朝官員,有利於納西族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

元代也是納西族自身發展的重要時期,從“依江附險,酋寨星列,不相統攝”的狀況,分別在幾個土司政權下實現了相對統一。特別是金沙江以西納西族在木氏土司經營下,為明代納西族地區較快發展奠定了基礎,納西族也正是在元代部落基礎上形成了民族。

納西族史〔11〕:忽必烈南征對納西族社會的影響

第一節 忽必烈南征對納西族社會的影響


忽必烈“革囊渡江”,進軍大理,選擇了一條謎一般的路線。也正是這一條路線,使納西族地區在宋代沉默了三百多年之後又一次活躍了起來。

一、忽必烈在納西族地區進軍路線

據《元史·世祖本記》所記:

元憲宗(宋淳祐十二年,1252年)夏六月,忽必烈入覲憲宗,奉命帥師徵雲南;

秋七月丙午,禡牙(祭出師)西行。

第二年秋八月,師次臨洮,遣玉律術、王君侯、王鑑諭大理,不果行。

九月壬寅,師次忒剌,分三道以進。大將兀良合臺率西道兵,由晏當路;諸王抄合、也只烈帥東道兵,由白蠻;帝(指忽必烈)由中道。乙巳,至滿陀城,留輜重。

冬十月丙午,過大渡河,又經行山谷二千餘里,至金沙江,乘革囊及筏以渡。摩娑蠻主迎降,其地在大理北四百餘里。

十一月辛卯,復遣玉律術等使大理,丁西師至白蠻打郭寨,其主將出降,其侄堅壁拒守,攻拔殺之,不及其民。庚子,次三甸。辛丑,白蠻送款。

十二月丙辰,軍薄大理城。初,大理主段氏微弱,國事皆決於高祥、高和兄弟。是夜祥率眾遁去,命大將也古及拔突兒追之。帝既入大理曰:“城破而我使不出,計必死矣。”已未,西道兵亦至,命姚樞等搜訪圖籍,乃得三使屍,既瘞,命樞為文祭之。辛酉,南出龍首城,次趙瞼。癸亥,獲高祥,斬於姚州。留大將兀良合臺帶戍守,以劉時中為宣撫使,與段氏同安輯大理,遂班師。

這是總的情況,下面再看幾個問題:

(一)忽必烈中路進軍情況

忽必烈是在1253年秋八月帶兵至今甘肅臨洮,九月二十六日(農曆,下同)至今四川雅安西部地區忒剌[1],在這裡兵分三路,兀良合臺走西路抄合走東路,入姚州。九月二十九日忽必烈由中道至滿陀城(可能是瀘定)。十月初一,過大渡河,可能由今九龍縣入木里藏族自治縣,抵納西族地區,後到達答藍(今永寧),駐日月和,當地納西族首領和字“內附”。略為休整後,從西翻犛牛山到金沙江邊,在卞頭(今奉良與對門拉卡西)用羊皮口袋和木筏過江,到羅邦(今玉龍縣寶山,過去稱拉白)、羅寺(拉汝)。十一月二十二日圍大櫃(又稱打郭寨,今大具,過去稱打鼓),下之。十一月二十五日到三甸(今麗江),納西族首領麥良投降。[2]十二月十二日到大理。

隨忽必烈南征經過納西族地區的蒙古文武大臣有賀仁杰、周獻臣、姚樞、張文謙、唆都、鎮海、董文炳、董文用、董文忠、孛兒速、月舉連赤海牙、答失蠻、重喜、班都察、葉仙鼐、趙瑨、鄭鼎、背忽、劉秉忠、馬亨、解誠、石拉、許國楨、醜妮子、袁湘、乞臺普濟、也古、拔突兒、玉律術、王君侯、王鑑等。

(二)兀良合臺西路具體情況

《元史·兀良合臺傳》:“憲宗即位之明年,世祖以皇弟總兵討西南夷烏蠻、白蠻諸國,以兀良合臺總督軍事[3],其鬼蠻即赤禿哥國也。癸丑秋,大軍自旦當嶺入雲南境,摩㱔二部酋長唆火脫因、塔裡馬來迎降,遂至金沙江[4]。兀良合臺分兵入察罕章,蓋白蠻也。所在寨柵,依次攻下之,獨阿塔剌所居半空和寨,依山枕江,牢不可拔,使人覘之,言當先絕其汲道。兀良合臺率精銳立炮攻之,阿塔剌遣人來拒,兀良合臺遣其子阿術迎擊之、寨兵退走,遂並其弟阿叔城俱拔之,進師取龍首關,翊世祖入大理國城。”

從《元史·世祖本紀》看,兀良合臺是在九月二十六日大約在四川雅安地區西北部與忽必烈分道後,可能西越夾金山、大渡河、折多山,經理塘折南下至香格里拉,從小中甸向西翻三碧海嶺至上江,從巨甸渡江。[5]沿江南下到今石鼓半空和寨,攻佔後,於十二月十四日至大理與忽必烈會合。隨兀良合臺西路軍經過金沙河谷納西族地區的蒙古軍將領有兀良合臺的兒子阿術,以及阿塔海、捏吉來、失剌把阿禿兒等.

東路軍因不經過納西族地區,此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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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忽必烈對納西族地區的策略和戰役

成吉思汗即位之後,四處出征,多次進攻黃河流域,仍然沿用遊牧部落奴隸主的擄掠作戰法,滿足於奪取奴隸、牲畜、財物,並不打算長駐城池。或者軍將所攻下之地,即歸其統治,因此“自一社一民,各有所主,不相統屬”,管理相當混亂。

忽必烈“仁明英睿”,在未當皇帝以前,就“思大有為於天下,延蕃府舊臣及四方學之士,問以治道”[6]。而這些人,頗富於統治謀略。例如唐名將郭子儀後人郭寶玉就對成吉思汗說過:“中原勢大,不可忽也。西南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藉以圖金,必得志焉”[7]這個迂迴戰略,成吉思汗沒有采納,但忽必烈付諸行動了。進軍雲南,包圍南宋,採用的正是當年郭寶玉的戰略。

忽必烈率南征大軍抵六盤山,召集各地方官議事。太原人袁湘進言:“使延安籍民為兵,皆懸賞募之,人率授銀五十兩始行,及遠戍久役,津饋不加於前,老稚日困,怯者挺身亡去,悍者連伍俱歸,軍吏雖以法誅之,莫能止也。非大料州民籍饒丁,更代以休民力,則兵帳不充。”這種關於兵源建設的建議,深受忽必烈的讚賞。[8]

這些謀士一再勸告忽必烈不要輕易殺人。徐世隆進徵雲南之策曰“孟子有言:‘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夫君人者,不嗜殺人,天下可定,況蕞爾之西南夷乎!”忽必烈高興地說:“誠如卿言,吾事濟矣”[9],大軍進至曲先腦兒[10]之地,姚樞“陳宋太祖遣曹彬取南唐不殺一人,市不易肆事。明日,世祖據鞍呼曰:‘汝昨夕言曹彬不殺者,吾能為之!吾能為之!’樞馬上賀曰:‘聖人之心,仁明如此,生民之幸,有國之福也。’明年,師及大理城,飭樞裂帛為旗,書止殺之令,分號街陌,由是民得相完保。”[11]大軍到麗江打郭寨時,雖殺了拒絕投降的寨主之侄,但“不及其民”;到大理,雖然高祥殺害了他的三個使臣,但忽必烈接受張文謙、劉秉忠、姚樞的勸諫,沒有屠城,“由是大理之民賴以全活”[12]。

忽必烈南征大理一方面用兵討伐,另一方面不斷地派使臣招降。

宋淳祐四年(1244年),蒙古兵可能從四川南下,直抵今麗江九河(九禾),大理命高禾率3000人迎戰,殺敗之,高禾亦戰死。[13]這支蒙古兵是從四川折道入滇,旋又撤去[14],可能從今四川西昌、鹽源經麗江至九河.

寶祐元年(1253年)秋八月,忽必烈南征大軍至臨洮時,曾派玉律術、王君侯、王鑑先往大理招降,“道阻而還”[15]。十一月十六日,大兵過金沙江到今麗江市境後,又馬上派三使臣前往大理。

在納西族地區,忽必烈和兀良合臺先後接受永寧和字、麗江麥良、中甸唆火脫因、塔裡馬等部落首領的投降。中路軍在打郭寨攻打了“堅壁拒守”的部落首領;西路軍卻在金沙江沿線受到猛烈狙擊,“所在此柵,負固自守,依次攻下之”。特別是半空和寨,地勢險要,難以攻破。兀良合臺派人偵察,先斷其水源,親自率兵攻打了七晝夜,“剩殺無噍類”,[16]是為最激烈殘酷的一戰。雖然殺了和牒(阿塔剌)、和失(阿叔),但命和牒兒子阿乾為巨津州首領。

1254年秋,兀良合臺“復攻白蠻波麗部(在麗江地區),降其酋細嵯甫”[17]。據說憲宗六年(1256年),細嵯甫與大理國渠帥摩合羅嵯(馬合剌昔)曾入覲元憲宗。[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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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忽必烈進軍納西族地區的意義

首先,使人驚奇的是忽必烈選擇的是一條出奇制勝的路線。顧祖禹說:“吾觀從古用兵,出沒恍惚,不可端倪者,無如蒙古忽必烈之滅大理也。自臨洮經行山谷二千餘里,自金沙江濟,降摩獲,入大理,分兵收部鄯闡諸部,又入吐蕃,悉降其眾。夫從臨洮而抵金沙,亦不過二千里,行軍於無人之地,更不事假道蜀中也。夫彼可以來,我何不可以往?設有人焉,出麗江而北,招納諸番,結以信義,經上洮岷,直趨秦隴,天下之視聽,必且一易,以為此師從天而降也。”[19]當時,忽必烈平大理後,仍由原路回西北。至元六年(1279年),忽必烈派張庭玢也是“由吐蕃、大理諸蠻至於安南”的。[20]

當然,忽必烈南征大理之路並不是陽關大道,而多是荒無人煙的深山野箐。董文炳率46騎從後面追趕忽必烈大軍,結果“人馬道殣(餓死)殆盡,及至吐蕃,止有兩人挾文炳躑躅徒行,取道死馬肉食之,日行二三十里”。後來使臣看見後報告給忽必烈,命其弟董文忠帶五匹馬馱糧去迎接,才免於一死[21]。忽必烈本人過雪山時,“山徑盤屈,舍騎徒步”,由鄭鼎揹著走,“敵據扼險要,鼎奮身力戰”[22]。由此可知,忽必烈平大理國中在艱難的高山峽谷之地迂迴2000裡出奇制勝及其對大理國的充分利用,迅速實現了對雲南的統治。不僅反映了新興的蒙古族統一中國的氣概,而且表現了帶有某些原始社會虎虎生氣的蒙古民族的勇敢精神,對相對平靜的納西族地區是一個巨大的衝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沒有忽必烈南征,就沒有納西族元明以後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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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及註釋:

[1]忒剌,或作塔拉,《雲南各族古代史略》第496頁釋為松潘,離大渡河非三天路程可達,因此疑不是;《南詔大理國史》上冊第344頁釋為敘州(宜賓),則相去更遠。所以,筆者意為雅安西部地區較妥。這樣,壬寅(二十九日)至滿陀,丙午(十月一日)過大渡河,才合理。

[2]《雲南各族古代史略》第104頁,《忽必烈進軍大理線路圖》標明忽必烈渡江處在永勝縣,失考。《讀史方輿紀要》稱“卞頭場”是寶山州七大寨之一。《元史·地理志)麗江路寶山州載:“世祖徵大理,自卞頭濟江,由羅邦至羅寺、圍大櫃等寨。”從渡口往上走五里許,至今還有i³²P’æ³²lo³²(營盤村)和ʑua³³bæ³²tɯ³³(馬箭道)等地名,南行有lo³³ts’y³³lo³²(蒙古谷)、太子關等地,據說與忽必烈有關。參見方國瑜、和志武《納西族的淵源,遷徙和分佈》,《民族研究》1979年第1期;方國瑜《麼些民族考》《元﹤一統志﹥殘本麗江路二州》,《雲南史料目錄概說》第1冊,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233頁。筆者也曾於1981年4月步行考察過當年忽必烈入麗江行軍路線。

[3]屠寄《蒙兀兒史記》卷二十九年“兀良合臺副之,曰:是時忽必烈以皇弟止稱總兵,兀良合臺豈得總督軍事?”。

[4]屠寄上書注曰:“兀良合臺所降之摩㱔二部在金沙江北,今永北廳(即永勝)之地。”失之遠矣。永北廳在今麗江東邊,非兀良合臺西路軍經過地方。中甸縣西面金沙江從北向南流,江南岸都有納西族居住,即《蠻書》所謂鐵橋上下“皆其所居之地也”。

[5]方國瑜《麼些民族考》認為:“元良合臺在巨津渡江”;吳景敖《西陲史地研究》認為:“兀良合臺兩道兵自康南經灘堆丫口入滇西北時,必分兵渡金沙江。“(參見吳景敖《西陲史地研究》,中華書局1948年版,第35頁)灘堆約在今香格里拉縣城西北尼西一帶。

[6]《元史·世祖本紀》。

[7]《元史·郭寶玉傳》。

[8]《蒙兀兒史記,袁湘傳》。

[9]《元史·徐世隆傳》。

[10]屠寄《蒙兀兒史記》注曰,漢言為雪海,地在臨洮。

[11]《元史·姚樞傳》。

[12]《元史·張文謙傳》。

[13]《南詔野史》。

[14]方國瑜先生分析,參見《雲南史料叢刊》第二卷,雲南大學出版社,第477頁。

[15]《南詔野史》。

[16]《兀良氏先廟碑》,《秋澗大全集》卷五十。

[17]《蒙兀兒史記》,《元史》略異,從前書。

[18]《元史·憲宗本紀》作波麗國王細嵯甫、雲南酋長摩合羅嵯。

[19]《讀史方輿紀要·雲南紀要》。

[20]《元史·董文炳傳》。

[21]同上。

[22]《蒙兀兒史記·鄭鼎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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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主編 和志菊

文章來源 郭大烈、和志武著《納西族史》2015年版

音頻來源 白沙鎮古樂協會演奏,楊汝鳳提供

圖片來源 葉 紫 網 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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