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1 行刑前,他把女友托付给了我|有故事的人

行刑前,他把女友托付给了我|有故事的人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1107个作品

1978年,注定在我的一生中不平凡。那年我高中毕业,大学没考上,就跟着一群孩子混社会。

那时候,青年人特别多,没有就业任务,都赋闲在家,虽然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可这些力气都没地方用,英雄无用武之地,于是,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我们崇尚梁山好汉的结义精神,成双结队在街上乱逛,遇到不顺眼的人,抬手就打,久而久之,我们都成了打架的高手,而打架斗殴成了我们业余生活中的一朵奇葩。

在我们家乡,是个崇尚武术的地方,几乎人人都能练一趟拳,特别是男孩子,谁都不想让人欺,没事的时候,就以练武为爱好。当时,我们就有七八个弟兄,每天凑在一块,一副拳套,找一块空地,两人就死命地练拳,练摔跤,没事了,谈论的最多的就是武斗的事情,逞英雄,当好汉,成了那个时候年轻人追求的东西。

当时,文革的余毒还没有彻底肃清,公检法也不健全,社会治安混乱,白天好一些,到了晚上,就是我们这帮人的天下了,看谁不顺眼了,只要眼睛不对,马上就是一场恶战,直到打得头破血流。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在家感觉到了一种寂寞,便一个人去找高中的女同学蒙琴,读高中的时候,我跟蒙琴同位,蒙琴的父亲是一名军长,驻军就在我们本地,当时,部队经常放野外电影,都是蒙琴带我们去看电影,所以,在同学中,蒙琴的口碑比较好。由于蒙琴父亲身份的缘故,大家都对她充满了一种敬意,学校里顽皮的学生非常多,很多人都对蒙琴有好感,可即使再顽劣的学生,也从来没有人敢对蒙琴怎么样,就因为她父亲是军官。蒙琴长得非常秀气,气质高雅,学习又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因为当时我顽皮,老师管不了,见我对蒙琴有好感,老师特意把蒙琴安排到我的身边,以求把我管理好。

当时,我心里的确装满了蒙琴。私下里也曾经给她递过小纸条,可蒙琴不是那种风浪的女子,她虽然对我也有好感,可她总是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在生活上,蒙琴却处处照顾我。除了去部队看电影,还会送我一些非常高级的饼干罐头之类的东西,看蒙琴这样,我感觉蒙琴好像对我有些意思,内心便对蒙琴产生了一种爱慕之意。

后来,高中毕业了,蒙琴考上了大学,我却落榜了。那天晚上,不知怎么了,好像蒙琴去了大学,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似的,就一个人直奔蒙琴住的部队驻地去了。

蒙琴住的地方,都有当兵的守护,从正门是进不去的。我绕道去住处的一个墙脚处,便跳了进去。

进来后,我顺着楼朝蒙琴的住处走,正悄悄地向前行,突然听到有人在悄悄说话,我停下来,朝讲话的地方一看,却看到了蒙琴跟一个陌生的男孩在说话。那一刻,我的嘴里顿时像塞进了一块冰块,一直凉到心头。

远远看到,两人手拉手朝部队的门外走,我一直在后面尾随着,当两人出了部队的大门,来到一片小树林的时候,我猛然拣起一块砖头,直朝那个男孩打去。随着一声响,男孩的头已经血流如注,他并没有因此而倒下,而是跟我打斗起来。

我们打的正激烈,突然,我们身后一个喊声,由于喊得声音太高,我们都停了手。那个高声叫喝的人,跟我们年龄相仿,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他来到我们面前,对我们说,别打了,再这样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这个人是马军,当时,他的名气在我们那个地带是最大的。当他报了名号,我跟打架的人都呆住了,原来传说中的马军就是他,并没有三头六臂,况且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奶里奶气。不管怎么说,我们从此认识了马军。

后来,我跟马军,还有跟我打架的刘勇,学三国中的刘关张,义结金兰之好,马军最大,是大哥,刘勇排行老二,我老三。

虽然成了兄弟,可我跟刘勇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别扭,有一段时间,我和刘勇跟蒙琴的关系非常暧昧,直到蒙琴去外地读大学了,这段感情才算告一段落。

我们兄弟三人当中,马军不但人缘好,还能赚钱。当时,时兴录放机,形状就像一块“半头砖”,不但能放音乐,歌曲,还能录制,马军花240元买了一台半头砖,每天就在家里刻制录音带,录制一盘录音带,能赚一块钱,这样,每天马军都能赚到很多钱。

有了钱,马军不会亏待我们,喝酒,下馆子,都是马军来招待。我们的任务就是给马军介绍人来买磁带。由于这种事物时尚,一时间,马军的生意非常兴隆。

大家有了钱,就在一块疯玩,那时候,马军也有一个女友,叫金英,也属于我们那一带的名人,这不仅因为金英长得漂亮,而且金英有个特点,能歌善舞,当时,我们都在偷听邓丽君的歌曲,对歌曲,金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听不上几遍,她马上就能唱得跟磁带上的歌曲一样,惟妙惟肖,特别是她的声音,跟邓丽君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没事的时候,我们跟马哥一块喝酒,一块听金英唱歌。喝到兴头上,还会跟金英一块跳迪斯科,那种日子该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然而,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突然间,我们的磁带开始滞销,没有了收入,大家都急了,一查才知道,是马军的邻居童强做的好事。

童强跟马军住在一个小胡同,然而,童强跟马军家却是世仇。

童强的母亲跟马军的母亲原是一对好姐妹,两人下乡时,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跟马军的母亲谈了一段恋爱后,由于童强母亲的介入,男人移情别恋,又爱上了童强的母亲。这种三角恋让马军的母亲非常痛苦,她曾经多次跟童强的母亲谈这事,想让童强的母亲退出,可童强的母亲却不肯放弃那个男人,两个女人由闺密而成为一对情敌。

后来,农村撤销了知青点,三个人各走各的道,男人是外地的,时间久了,那种爱情便自然凋谢了。可一对闺密一直没有和好,并成了一对恨之入骨的仇家。

这倒也罢了,有句话叫,冤家路窄。后来,两人又同时嫁到了一个村子,还成了邻居。只要一见面,都是怒目圆睁,双方虽然有过几次摩擦,因为都是口水战,没有造成伤情。

后来,两家都有了儿子,而这种仇恨一直在两个家庭的后代中延续着。

这次,马军买了半头砖赚钱,童强也不示弱,也买了一台半头砖赚起钱来了。马军的生意受到严重的影响,他不肯罢休,专门找童强算帐,两人动起手来,结果,马军给童强打破了鼻子,血流了一大片,而童强也把马军的眼睛给封了,10几天,像一个大熊猫,不敢见人。

这天,马军召集我跟刘勇等人去一家小酒馆喝酒,酒喝到一半,马军明确表示,这个仇一定要报,我跟刘勇也毫不示弱,表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立誓要给马军报此仇,并相约好了日子。其实,在这之前,马军已经看好了童强每天的行动路线,到时候,我们哥几个在那里等着他就行了。

碰巧的是,就在行动的前一天,爷爷突然去世了,我跟爷爷感情特别好,就一直守着爷爷,逃过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劫难。

第二天,就出大事了。马军、刘勇果然痛打了童强,马军性急,还给童强捅了刀子,童强人已经送进了医院。

为此,马军跟刘勇被抓进了拘留所。

那一段日子里,我内心非常复杂,总感觉有些内疚,觉得对不起我的好兄弟马军和刘勇,不管怎么讲,我们都是一个头叩在地上的兄弟,他们捅了人被抓,我却在外面自由地呼吸,一来为爷爷的去世,二来为马军跟刘勇的兄弟情,我整个一个人哪里都不去,就独自在家里忏悔。

一连半个月,我都没有从那种情感中摆脱出来。

那天,金英来找我,她说,不好了,马哥捅的那个童强死在了医院,看来,马哥是有麻烦了。听到这话,我的天空一下子塌了,顿时,我泪流满面,不再说一句话。我有种预感,这次马军跟刘勇的事不容乐观。

见我不言语,金英摇晃着我的双臂,大声叫道,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你倒是说句话呀,我们怎么办?我也急了,马哥杀了人,你让我怎么办?

马军杀人一案,轰动了整个市里,为此,童强的父母大闹法院,甚至把院长办公室里门都砸烂了,童家人的闹,就为一件事,判马军死刑。这件事闹大了,市里指示,此案从重从快判决。

不久,马军家里就接到了法院对马军处决的通知书,并希望家人在马军死刑前见最后一面。

这次见面,除了马军的父母,还有我跟金英。

见面这天,我们早早就来到了监狱,大家不说一句话,只朝一个地方望着,就是马军即将到来的那条道。

此时的时间,过得非常慢,每一秒钟都在敲击着我们的心,这种等待简直比杀人还要难受,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随着狱警的一声“马军来了”,金英突然间扑到在马军的母亲的怀里,两人失声痛哭起来。空气就在这种气氛之中,像突然爆炸了一样,只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中回荡,我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耳朵却一直在听着马军的声音。

随着一阵铁器碰击的哗啦啦的声音,我知道马军来了。当我跟马军眼睛相碰的那一刻,我看到的却是马军的笑容,马军的笑容里带着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无奈和坚定。在死亡到来之前,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就是我们的马哥能够做的到。

见马军来了,马军的母亲跟金英一下子跪倒在马军的面前,强烈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监狱。有个狱警端着枪走上来,大概想阻止这种哭声,却被旁边一个狱警给拉住了,两个人退了回去。

此时,马军的母亲紧紧的握住马军的手,嘴里大声地喊道,军呀,你这是怎么了?而金英就跪在那里,只能听到她的哭声。

马军的父亲走到马军的身边,对马军说,军,事情做到这个份上,爸也没有本事救你了,一路走好吧。你还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也免得你死不瞑目。

此时,马军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他终于开口了,他喊了我一声,我马上凑到他的身边,他对金英说,英子,我今天犯了这样的重罪,活不成了,可我不后悔,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今天已经报了仇,心里已经没有别的大事了,也完成了我的历史使命,应该能够瞑目了,可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你。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能够给予你过多的幸福,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对不起的,除了父母,就是你了。说着,他又喊了我,对我说,我们是哥们,我有一个请求,想让你承担起来。我连忙说,马哥,你有什么事,说吧,我一定给你承担起来。马军说,如果你对金英还有一点好感的话,我想,今后,金英我就交给你了。的确,我对金英还是有些好感的,可如果让金英从此就跟了我,我还是感觉有些“朋友妻,不可欺”的悲凉感。可偏偏是今天这种场合,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马军失望,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当听到我同意的话语后,马军叹了一口气,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有些瘆人头皮。而此时,狱警过来对我们说,会见时间已到。说着,两个人把马军带走了。

看着马军的背影,我不禁大哭起来。于是,监狱里哭声一片。

第二天,就是处决马军的日子了,马军的父母由我几个哥们在家里看护着,我跟金英几个哥们去了公审大会的会场。

这是在广场召开了公审大会,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公审的犯人挺多,其中还有刘勇,他被判了8年,这些罪犯中,枪决的人却只有马军一人,罪犯中,上台的最后一名罪犯就是马军。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马军,就连公审员的判决词都没有听进一句,当公审员一句“押赴刑场,执行死刑”的命令发出后,马军被押上了刑车,此时,我身边的金英简直就是疯了,她疯狂地呼喊着马军的名字,人群自然给她让出一条路,为了保护她,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等到了前方,已经能够看到马军了,金英对着马军骂了起来,你这个遭雷劈的东西,你不但害了你的父母,也害了我。

马军看到了金英,口里骂道,娘的,你怎么来了,快回家,我不想见你。这时候,人群一阵混乱,警察马上把我们分隔开,而马军的嘴已经被车上几个武装警察给捂住了。

车缓缓地走了,直到人群把马军的背影淹没了,而我的心却感觉在空中飞走了,像行尸走肉一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生中最惊梀的一场恶梦,我不知道我是应该同情马军,还是应该憎恨马军。以前,我感觉这两种感情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现在我明白了,人的感情是一个复杂的东西,也许,那个时代就应该出现马军这样的人吧。而我跟马军的感情,也导致了我五味杂阵复杂的内心世界吧。

在对待金英这件事上,我没有听马军的安排,我约金英谈过,我明确表示,我跟马军是兄弟,他的女友我是不会碰的,哪怕一个手指头。金英也理解我,她很快走出了这声恶梦,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

几年之后,听人说,金英嫁到了外地,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刘勇在狱中一直呆了8年,出狱后,吊儿郎当混了一段日子的社会,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后来,在一些人的鼓噪下,贷款办了一个公司,倒腾煤炭,倒卖钢材,成了一个暴发户,成了我们地区的大名人,巧的是,蒙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我们这里,刘勇就拼命地追求蒙琴,后来,两人结婚了。我知道刘勇的路子野,性子急,脾气暴,胆子大,可对蒙琴,无论生活上,还是别的方面,他对她非常体贴,凡事都听蒙琴的,成了有名的怕老婆专业户,后来,蒙琴给刘勇生了一个胖小子,一家子生活的非常幸福,你说怪不怪。

只有我,没有多么大的本事,并以马军事件做为人生一个转折点,发奋读书,1979年,赶上了高考的末班车,成为一名大学生,并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成为一名工程师,也算是幸运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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