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應該叫作烏桕谷。”從谷裡出來，有人提議，一行人異口同聲的贊成。
這是大別山區一條普通的山谷，位於商城縣伏山鄉里羅城。谷裡野生著一種人見人愛的精靈。
攝影家來了，流連忘返；畫家來了，駐足不前；歌唱家來了，當空放歌；旅行家來了，讚不絕口……很多遊者，發出了相見恨晚的感慨。
從深秋到初冬，城裡人三三兩兩，接踵而至。從週一到週五，人來人往，週六到週日，車水馬龍。她的形神、靈韻，俊俏、丰姿，令人陶醉。省城有人來了，就在村子裡住下，一連數日，欣賞與拍攝。
一場小雨剛過，我也到了這裡。天空，藍如寶石；陽光，溫暖如春。空氣清新的如過濾了一般。溪水靜靜地流淌，鳥兒啘囀歌唱。一整天，我們都在山溝裡轉悠，從空谷到村莊，從稻茬田到小溪旁，循著風光走，越看越興奮，始終處於陶醉中。用手機又拍又錄，直拍至電源即將耗盡，發出低電量報警。
這條山溝，過去交通閉塞，經濟落後，村裡人很少出去，城裡人也很少過來，天生麗質，尤如一塊未加雕琢的美玉，埋沒在草莽之中。
改革開放使其潔面昇華，扶貧攻堅助其洗心換裝。美玉被識，被挖掘，被雕琢，被捧出。
生活美了，自然景觀也隨之為人稱道，引人入勝。你看，北有巍巍高峰，南有潺潺小溪，兩廂梯田起伏，一側公路蜿蜒，左右小山連綿，中間月牙狀梯田散佈。農舍散建在高處，粉牆黛瓦，綠樹掩映。
稻子割了，稻茬是黃的。旱作物收了，小麥油菜是綠的。雜灌木錯落相間，綠黃雜陳。東幾棵，西幾株，生長在田埂上、小路邊、水岸旁、村頭上的一種樹，特別奪目，主幹粗壯，枝丫虯曲，滿冠豔紅，她叫烏桕。
烏桕樹也叫蠟樹，當地人稱作木梓，屬於落葉喬木。雖不算稀有樹種，但是，幹粗枝茂，蒼勁挺拔，尤其是葉子，極富特色。春日，她從沉睡中甦醒，滿冠光禿禿的枝丫生出無數嫩芽，透出蓬勃生機。接著，一樹出落成一柄清翠欲滴的大傘。夏天，葉片增厚，色澤加深，老成厚重。到了深秋，綠葉漸次泛黃，繼而變紅。立冬一到，綠寡黃瘦，唯有深紅佔據上風。
詩曰，“霜葉紅於二月花”，她比二月花火；詩曰“映日荷花別樣紅”，她比荷花派；詩曰“八月桂花遍地開”，她比桂花烈。無奈我辭窮，無法用恰如其分的語言描述她的風韻。那是大自然饋贈給世人的瑰寶。她們在這原野裡的生存，看似漫不經意，卻引人注意，形不矯貴而實則主貴，不爭風頭竟出盡了風頭。
紅葉滿冠，非花勝花，每株都宛如大花樹。明媚的陽光斜射過來，逆光而視，紅得通透。同長在這個山溝裡，葉子並非同步變色，有的快，有的慢，有的早，有的遲。先後不一，使得綠黃淺紅深紅並存，相得益彰。更兼有落盡葉子的，滿冠一爪爪如脂如玉如珍珠的烏桕籽。放眼四望，五彩斑斕，比紅楓、黃櫨更勝一籌。
烏桕籽呈球形，個頭不大，與碗豆相似。肉可以提煉油蠟，製作蠟燭、蠟紙、肥皂等。果仁可提取類可可脂，用以生產巧克力。葉、根、皮、果可入藥，具有利水，消積作用。我小時候與四爺一起採集過烏桕籽，那一年，他收穫了兩笆斗，挑到縣城賣了，買回一擔圓竹，蓋起了一間廚屋。
現在，這裡的人們很少釆集它。蠟燭市場小了，再說有礦蠟替代，生產方便又便宜。如提煉可可替代物，還需要精加工，也不那麼容易，故人們不再看中她的實用性。
此情也屬正常，使用價值的演化，何只烏桕樹？一些歷史上人們曾經離不了的東西，隨著工業文明的發展，也逐漸失寵。相反，有些過去人們不當回事的東西，現在卻成了寶貝。
然而，烏桕谷裡的烏桕樹，也不盡然。春花秋月，夏陽冬雪，她們歷經了無數風雨，閱盡人間滄桑，練就了錚錚身骨和傲霜的性格，甘居山野，不落俗套，自得一份風流，自示一份天賦。不與人爭，喜與人樂，得到了人愛。
烏桕樹的適應性很強，不擇土壤，耐旱耐澇，生長很快，病蟲害少，現已成為城市綠化、園林種植者的選擇。
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烏桕谷裡的烏桕樹，過去助人以生活，現在悅人以精神。我要說：這真是天生的精靈！
趙主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曾任政協河南省信陽市副主席、黨組副書記。上世紀七十年代開始寫作與發表文學作品。主編過《今日大別山》《漫活信陽茶》《典藏信陽》等書十餘部。結集出版過《夢海筆蹤》《夢海揚帆》《夢海遠航》《世緣》《識緣》《行緣》《信陽風情》《賢山隨筆》《守望家園》《杏花雨》等十餘部。
閱讀更多 商城視點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