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你一定要比我先死"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01

一九一一年四月二十七日,一群熱血滿腔的革命黨人,臂纏白巾,手執簡陋的武器,勇敢地衝向了兩廣總督衙門,向飄搖欲墜的滿清政府發動了又一次攻擊。

整整一晝夜的激戰之後,落盡的硝煙中慢慢現出了一具具殘骸,革命黨人的起義以失敗而告終了。衙門裡如往常一般,依舊響起了升堂、退堂的聲音。同盟會會員冒著生命危險收殮了遺落的七十二具屍骨,葬在廣州城外黃花崗上。這便是著名的"黃花崗起義"。

幾天後,匆匆避居到福州早題巷的一戶人家,驚魂未定時,又發現了從門縫中塞進的一隻包裹,感人至深的千古絕唱《與妻書》就在這包裹裡。

寫信的人叫林覺民,這信是寫給他的愛妻陳意映的。然而此時的他,已經是埋葬在黃花崗的那七十二具屍骸之一了。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身懷六甲的陳意映將那封寫於絹帕之上的《與妻書》讀過數遍,悲痛難忍,昏倒在地。冥冥中似乎傳來了林覺民就義前的悽語: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02

一九〇五年,十八歲的林覺民和十七歲的陳意映羞澀懵懂地在雙方父母的安排下步入了婚姻殿堂。既好奇又忐忑的他們很快便發現,彼此之間竟有著一種似曾相識的默契。

林覺民的才學自然是出眾的,而意映雖為女子,論起詩詞文章竟也不輸覺民多少。當地地方誌中還存有意映所著的詠《紅樓夢》人物詩一卷。

意映乃名門閨秀,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陳寶琛、曾任清代刑部尚書的陳若霖均是其同族中人。這樣的書香門第、世家望族中出一位才女也是不足為怪的。

在林家大宅裡,覺民和意映居住的是一座二層的精緻小樓,樓前種著芭蕉、梅花。新婚的小夫妻每日攜手並肩,或在樓上甜蜜私語、吟詩作對;或在院中賞花、漫步,日子過得悠然而幸福。

覺民並未為自己的舊式婚姻而煩惱,反而感謝父親為自己選定了意映這樣一位好妻子。若干年後,遠在日本留學的覺民,還曾在對妻子刻骨的思念中寫下了一篇溫情繾綣的《原愛》,文中寫道:"吾妻性癖好尚,與餘絕同,天真爛漫女子也!"

結婚時,覺民還未結束在全閩大學堂的學業。在學校裡,他是同學們心目中的風雲英雄;在家裡,他則與愛妻意映過著溫潤的生活。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意映真算得上一位難得的好妻子,她與覺民的默契相諧並不僅是唱和幾首詩詞而已,最難能可貴的是她的深明大義,對丈夫的志向和抱負不僅理解支持,而且還能儘自己所能去協助他。

覺民在外傳播西學新思想,意映就配合他在家中開辦了一所"家庭女子學校"。不但自己率先成為學員,還將家中的姑嫂姨妹等女性親屬都請來參加學習,一室女眷認認真真地學起了"革命""自由""民主"等新奇的學問。她們還以實際行動來展示學習成果——所有纏過足的女子統統解下了長長的裹腳布,順應了當時"放足"的新風潮。

此外,意映還進入福州女子師範學堂學習,併成為該校首屆畢業生之一。

有這樣一位善解人意又與自己心心相印的賢內助,覺民不僅生活上沒有後顧之憂,工作上也更加順暢了。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有一天傍晚,覺民和意映在樓上閒談。覺民忽然說:"我希望將來你比我先死。"意映聞言頓時傷心又生氣,覺民忙向她解釋道:"我是想著如果我先死,以你孱弱的身體恐怕難以承受這種悲傷,所以還不如你先我而去,所有的悲痛都由我來獨自承擔。"

聽聞此言,意映轉而感動得熱淚盈眶。可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覺民的擔憂竟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現實。

03

覺民和意映結婚已經一年有餘,並且他也順利地從全閩大學堂畢業了。不久他便啟程前往日本自費留學,一年後轉為官費生。

日本是當時中國的愛國志士們聚集的中心,中國同盟會就是孫中山在日本東京倡導成立的。覺民到日本不久,便通過同鄉舊友結識了許多革命者,還加入了同盟會,開始積極參與革命活動,在日本、香港、福州、廣州等地秘密奔走。

覺民成了"革命黨"的人,這件事他一直瞞著家中的老父,他不忍看年邁的父親整日為他擔憂。但對意映,他卻並未完全隱瞞。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意映雖是在深閨大院中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子,卻並無一絲怯懦和嬌氣。她常聽覺民講述這當前的政局形勢,特別是那句"中國非革命不能自強",更是令她感到丈夫所做的事情有著非同尋常的崇高意義。她深深地理解她、信任他、支持他。

每次覺民從日本回到福州,參加同盟會福建支部的會議時,都會帶意映同去。夫妻倆裝作去郊外遊玩或者去寺廟燒香的樣子,到了會議地點,意映便在外守候,給裡面開會的英雄們望風。並且,福州第一面象徵著"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革命決心的"鐵血十八星旗",就是由意映和幾位同盟會會員的妻子們共同繡制而成的。

參加革命活動自然是危機重重的,稍有不慎就會招致殺身之禍。覺民自加入同盟會的那一天起,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意映卻十分擔心他的安全。

覺民的活動地點不只是福州,還常常到外地奔忙。每當他離開時,意映都忍著心中的憂慮和不捨,默默地為他打點行裝。她知道丈夫去做的是為所有血脈同胞謀利的大事,所以從未阻攔或挽留過他。

04

一九一〇年十一月,孫中山、黃興等同盟會成員在檳榔嶼秘密開會,準備在廣州再一次發動起義。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舉行了九次起義,均以失敗告終。因此大家都對這一次的起義非常重視,寧可以生命為代價,也要真正地燃起革命的火把,照亮後繼者的道路。

一九一一年春天,在日本留學的林覺民回到了香港,成為數百名敢死隊員中的一個。隨後又回到了福州,打算在當地人中招募更多起義者。

這次回到家鄉,覺民騙父親說學校放了櫻花假。可父親卻早已從他目光和忙碌的舉動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但他並未點破——即便是說破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就是再擔心兒子的安危,也無法阻止他投身革命的決心,還不如裝裝糊塗,還能成全了兒子的一片孝心。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意映心中雖有一些隱約的不安,也並不知曉覺民此行何意,但她並未仔細詢問。從知道覺民加入同盟會的那一天起,意映便已明白他再也不是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了。

這次覺民回來,很少安坐家中,總是匆忙奔走。唯有夜裡夫妻對坐時,他才會帶著滿懷的歉疚陪一陪愛妻。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去完成一件大事,這件事是否能夠做得成功,他沒有把握;甚至能否活著回來,他也不知道。也許,這一次就是他和親人最後的相聚了。

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復歸,汝泣告我:"望今後有遠行,必以告妾,妾願隨君行。"吾亦既許汝矣。

覺民曾經答應過意映,如果以後再有遠行,一定帶她同行。其實這一次,覺民也沒有想瞞著意映,他甚至打算請她來協助自己。覺民和他的同伴們在福州西禪寺秘密製造炸彈,造好後裝在棺材裡,準備以出殯來掩人耳目,將這些彈藥送到廣州。他本想讓意映假扮孀婦,隨隊伍出行作為掩護。但此時的意映懷著他們第二個孩子已經八個月了,行動笨拙不便,所以才臨時改派了另一位同志的妹妹完成這項任務。

前十餘日回家,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語汝;及與汝相對,又不能啟口。且認汝之有身也,更恐不勝悲,故惟日日呼酒買醉。嗟夫!當時餘心之悲,蓋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望著燈下溫情似水的妻子,那麼柔婉,又那麼堅強。儘管覺民終究不忍開口告訴她實情,但善解人意的意映早已從丈夫連日來的言行中猜到了他此去的艱險。可她卻一句勸慰的話也沒有說。此刻,還有什麼能比得上她深情的目光和理解的微笑更能讓丈夫安心前行呢?

05

一九一一年四月九日,覺民再次提起行囊離家遠行。臨走前,他笑著對家人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四月二十七日下午五時二十五分,起義軍發動了攻擊。敢死隊員們在黃興的帶領下,腳穿黑色膠鞋,臂纏白巾作為暗號,手執槍械炸藥,猛攻總督府。然而當他們衝進去之後,才發現這裡早已是一座空樓。他們自己則陷入了清軍的包圍圈中。

雙方隨即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血戰。

覺民在奮戰中被子彈擊中了腰部,當即痛倒在地,但又馬上強撐著起來,繼續拼力還擊,最終仍因體力不支癱倒在牆下,被清軍抓獲。

經過長時間的激戰,起義軍終因寡不敵眾,全軍覆沒了。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硝煙散盡,總督衙門裡一切依舊。覺民枷鎖臨身,鐵鏈繞踝,被押進了大堂。面對兩廣總督張鳴歧和清軍水師提督李準的嚴厲審訊,覺民毫無懼色:

"死有何懼?我等莽撞書生奮起一擊,偌大一個廣州城,如入無人之境,喚醒億萬炎黃胄裔,兩廣必為之一振,天下必為之一振。從此,朝廷兵馬不足道,天子王法不足懼,雖頭斷血流,暴屍街頭,但華夏大地少了一干英傑,黃泉路上多了一群鬼雄。我等一死,死得其所!血灑神州,快哉快哉!"

覺民在大堂之上侃侃而談,大廈將傾的清王朝、餓虎競食般的外國侵略者、革命黨人的志向與抱負、百姓的苦難……他越說越激動,那種深切救國的情懷,那崇高而無畏的壯烈心胸,令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甚至就連張鳴歧和李準都不得不暗自欽佩,讚歎道:"惜哉!此人面貌如玉,肝腸如鐵,心地如雪,真奇男子也!"

有官員悄聲詢問總督,是否法外開恩,留下覺民性命。但總督卻搖頭嘆息道:"雖然憐惜此人之才,但這樣出色的人怎麼能留給革命黨呢?"

於是下令:"殺無赦!"

06

當起義失敗,覺民被捕後,正在廣州供職的岳父陳元凱便火速給女兒意映去信,讓她趕緊帶著林家大小逃命,因為清政府很有可能會將"叛賊"全家株連,滿門抄斬。

林家大宅一夜間人去樓空了,全家人避居到了福州早題巷的一所偏僻房屋內。

當密集的槍聲炮火響起在廣州城裡的時候;

當劊子手舉起了手中大刀的時候;

當革命同仁為了玉石俱焚的悲壯而哀慟萬分的時候;

意映正牽著長子依新的手,在雙棲樓上默然祈盼著。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此時的她尚不知道覺民已經就義,她以為丈夫仍在獄中受難,因而焦慮不已,心急如焚。她依然每天坐在窗前向遠處眺望,多希望巷口忽然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多希望看到她的覺民笑著向她揮揮手,然後跑上樓來。

這一幕幸福的場景時常浮現在意映的腦海裡——以前覺民離家後她也是這樣渴盼地想,然後盼著盼著,覺民就真的回來了。意映以為這一次也是一樣,只要覺民聽到了她心底輕柔的呼喚,不論身在天涯海角都會趕來同她相見的。

然而這一回——

唉!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不知是誰將那隻裝著覺民一顆赤心的包裹塞進了林家的大門,這是起義前的一個天夜裡,覺民在香港濱江樓蘸淚所寫的。天亮後他將包裹交給友人,並囑咐說:"我死,幸為轉達。"

當意映用冰涼顫抖的雙手展開這方巾帕時,天地間也彷彿迴盪著那深深的悲愴!

捧著字字泣血的《與妻書》,意映讀罷數遍後,心痛哭倒在地,幸而家人趕來救起,方才漸漸活轉過來。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傷心欲絕的她本一心求死,惟願追隨覺民而去。怎奈雙親跪地,哀求她為了兩個可憐的孩子好好地活下去。意映只得含淚忍悲,悽悽度日。

一個月後,意映早產,生下了次子林仲新。

五個月後,武昌起義爆發,成功打響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槍。

一年後,意映由於思念覺民,悲傷過度,不幸慟絕而死。

覺民永遠活在二十四歲的時空裡,在一座小樓中寫著與妻訣別的信。在不得不捨、不得不棄、不得不理的真愛中,他們的愛情剎那間成為了永恆。

烽火漸熄,狼煙散盡,覺民永遠地長眠在黃花崗的熱土之中,意映也已化作了紙上一個悽美的名字。歷史的天幕中,群星倏閃倏滅。屬於覺民和意映的那一顆星已經慢慢地飄然遠去了,但它依然發出柔和而寧靜的光芒,永遠映照著陰晦的夜空。

不負蒼生卻負卿,林覺民對妻子陳意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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