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事還要從一個夏天說起。但對於一直住慣了東北的我來說，夏天相當令人心煩的，太陽像火爐一樣狠狠地煎烤著大地上的可憐的人們。因為經濟不景氣，我也光榮的失業了。閒極無聊，坐於窗戶邊發呆。忽接到小志的電話，心裡不禁一陣驚喜。
小志是我在大學期間少有的好哥們，就差沒有穿一條褲子那種。畢業的時候，有淚不輕彈的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居然尿起了淚珠子。現在想起來，我們當時是不是有點搞基的意味。雖是都有彼此的電話號碼，可是沒有事兒都很少聯繫，老同學就是這樣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們兩個都混的不怎麼樣，像吃壞了肚子拉出的兩泡又稀又臭的大便。
感慨人生咒罵社會暢想未來回憶過去，就那樣我們在電話裡嘮嘮叨叨了近一個小時，如老久沒打掃的凌亂屋子，徹透徹地打掃了一遍，瞬間煥然一新。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暢快。忽然，小志用一種神秘兮兮的語氣地說道，“你還記得老成不？”
“哦？他啊！誰知道啊，怎麼了？”聽著他那神秘兮兮的語氣，我疑惑地回答道。
“聽說他啊，蹲號子拉，早就知道他這種人有這樣的後果。”想象著電話那旁的小志，翹著二郎腿，用他那濃重的河南話幸災樂禍說的樣子。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從腹中湧起。畢竟老成算是和我們曾經稱兄道弟的一個朋友，這樣去背後損他，也太不積陰德了吧！話雖如此，可是有這樣的想法肯定不止小志一個。因為我在心裡多多少少有種莫名其妙的小人得志的愉悅感覺。
打心底裡來說，我們倆都是不希望他能成功，說準點就是不要超過比我們兩個更慘的地步，希望他永遠的頹廢下去。也許你要給我說，我們做人不厚道不講真情。但是這茫茫社會能做到那樣的能有幾人呢？經濟浪潮的洪流滔滔不斷地衝洗著社會，我們校園早已經被五毒折磨地如街頭流鶯病態般的黃皮兒瓜瘦。那麼我們只是對老成存有那樣的想法，又沒有無端重傷陷害他，應該不為過吧。
老成是我和小志在大學期間中難得的一個絕對敬業奉獻的小跟班。坦白來說，對於老成，我們並沒有把他當作一個對等的朋友，不管他是多麼的無私多麼的講義氣。我們都沒有把他當回事兒。也許這樣做有點過分，但是我和小志兩個人心裡都沒有一絲的愧疚感，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應該的。更令人髮指的是，老成也自認為自己就是那塊料。因此我們兩個捎飯打水各種零碎小活，他都一個人很大度地很有幸福感地全包了。
（二）
第一次和老成的見面，還是在大一開學沒多久的時候。那次猶記得還是小志引見的。那天，我正在宿舍摳手機和一個美眉纏綿呢。剛開學大家都低調得很，沒幾個帶電腦的。忽然這時，小志拍了我的肩膀，嚇了我一跳。剛欲張口，看到小志笑眯眯地說道，“迪哥，這是老成，名字很好記的，成功。馬到成功！”
順著小志的手指的方向，看到門口站著一位雙手捧著一款筆記本電腦的貌似英俊帥氣高大威猛的帥哥,身穿“犀利哥”式的大衣裝。如一個彬彬有禮的城市小白臉，張口便是我聽不懂的各種網絡新語那樣的人。我只是從鄉下誤打誤撞進了這破學校的下里巴土少年，在內心裡還是有十分的自卑。
不過話再說回來，記得當時的我可是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把自己那扣了半天手機的手，在褲子上使勁兒地擦了幾下，欲伸出手招呼，可誰知走近一看。暈倒！看來沒戴眼鏡的我，真如睜眼兒瞎一個。
門口的他，頂著一頭亂糟糟亮晶晶酷似搞藝術範兒的頭髮，泛著油光的黑色衣領打了好幾圈褶皺，兩行碩大的黃牙像爆米花一樣，整齊地對外開放。令人更為“銷魂”的是正中心兩顆大門牙，好似掉隊了一般。在整整齊齊的對外的開放牙齒隊伍中，忽然向內部來了個回馬槍，這使得一切更看起來不倫不類參差不齊的。後來的小志老是開玩笑道，“老成你拍恐怖片的話，妝都不用化了。”
當時我可真有點犯傻，缺氧。天上人間的感受，讓大腦處於一段短暫的空白之中。更是忘記自己了要幹什麼，怔怔地注視著那位驚天地泣鬼神的邋遢男。這時候。小志在一旁輕輕滴扯了一下我的袖子，示了一個神秘的眼色。我這才回過神兒來，立馬張羅出一張笑臉，逢迎道，“人如其名，成哥一表人才哈！”
老成那長滿豆刺的臉上泛起了一陣紅暈，搔了兩下頭髮，傻傻地笑了笑，然後嘴裡不知嘀咕什麼嘟囔了半天，好似經過很大的努力，坑憋出來，“那個……電腦，這是電腦。不……你們要的那個東西……嘿嘿。”
我和小志面面相覷了一下。哪個東西？我心裡納悶道，哦哦……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還在給小志抱怨道，開學一月了一直不近女色。小志真不簡單，今天可就請老成來給小弟我排憂解難的啊，心中一陣驚喜。對於一直壓抑單身的青少年我們來說，也許這是最好的解壓方式。
記得在高中的時候，我們班裡有一本黃色書刊。同學們把它撕的一頁一頁的，各個爭相觀閱，一時間“洛陽紙貴”。現在想想真好笑，而今雖到大學了，可是在那方面壓抑那麼久了，這猛一放鬆再加上又是初來乍到，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猶記得那天晚上，我們看得熱火朝天，宿舍裡充滿了不安分的荷爾蒙的氣味，兩隻眼睛都睜得大大的，貪婪地看著那一成不變的活塞運動。宿舍也靜悄悄的，唯有那一浪高過一浪的聲音，我們仨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把持不住自己，但是這種平衡最終由老成打破了。老成先是不停地躁動，而後支支吾吾地說是出去接個電話。小志不屑地來一句，虛偽！當時我也是慾火焚身，學著裡面的蒼老師們口音，來了句，搜噶，私改。最終我們兩個都異口同聲地問對方，出去接電話不？然後我們兩個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總之這算是我們與老成第一次的經典的相遇。當然，憑藉小志的超高的忽悠技術，使老成的電腦自那晚之後一直處於我們宿舍之中。我們兩個就瘋狂地輪流一個小時地玩兒穿越火線，一玩兒就是大半個晚上。本來俺是扣扣飛車一族，誰料那段時間愣是把我燻成一個CF高手。
（三）
但是終究這樣的好事兒不長，老成還是找個藉口把那個電腦拿過去了。小志像往常一樣準備死錘爛打地糾纏老成，加我在一旁的激將忽悠。當然是想放他點血。可是老成這次居然沒待小志開口，便主動地提出咱們去重慶火鍋店小搓一頓。重慶火鍋店使我們學生的樂園，價格便宜實惠。為此我們仨在這裡花費的銀子是不少。當然老成是貢獻的比我們兩個多的去了。
天氣放晴，我們三個坐在火鍋店裡的小包間裡。小志老是開一些不溫不火的黃段子，惹得我是哈哈大笑。我這人就是性格太敏感了。
那晚的老成一改常態，卻是出奇的安靜，沒有了以往的浮躁。用一種滲透著淡淡的鄙視的眼神看著我們倆，老是一副心事重重和欲言又止的樣子。對於小志的一個個的插科打諢，也只是莞爾一笑，完全不同於以前的笑的整個樓層狂震的那種程度。
半天，我晃著空空的酒瓶對著老成說：“老成，今晚怎麼了你，失戀了啊。笑一個。笑一個，豪哥我就一口悶掉這瓶。……”老成訕訕地笑著說：“哪有了，豪哥你喝醉了。”然後，老城輕輕地嘆了口氣，嚴肅而又不自信地道：“我不想這樣一直這樣下去了，我準備脫離這種生活了。我想好了……準備學習動畫製作。……”
我和小志互相看看對方，一副大眼瞪小眼的驚奇的樣子。片刻，我們兩個立刻不約而同地誇張地笑了起來。小志斜著身子，右嘴角慣有地微微揚起，喊道：“你得了吧，成比，學那個幹毛？有個吊用。你就傻逼一棵……”
……
那晚總之喝了很多的酒，但是我就記得那晚要走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對老成說了句平生最像樣的人話，“成哥，追求的你夢想吧。你會成功的。”不過老成最那次離別的晚餐之後，也真是不怎麼找我們了。也許老成是看不起我們了，我經常對小志這樣地說，是不是咱們也太墮落了。
送過老成之後，小志滿嘴酒氣，不屑說道，“哼哼，看他那個小二逼能混出個什麼人模狗樣的，別以後怎麼哭喪著臉來老子們這裡訴苦。”
經過大一一年傻傻呼呼的經歷之後，到大二的時候我們算是徹底地覺悟了。那幾年，《海賊王》一直很流行，我和小志都是路飛的忠實的粉絲兒。在大二一個星期天的時候，去西城區的百貨大樓，下了血本各自置辦一個筆記本。小志的爸媽是小學老師，好歹是個吃皇糧的，小小電腦不在話下。
而我的老父母正在那遙遠的杭州，在毒辣的陽光下流汗。想起這，我手裡拿到電腦的時候，心裡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去開淘寶，學習pS去豬八戒網上掙錢，或者去起點寫小說。實踐證明，對於平凡的我來說，我是百分百的“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但是當我看著路飛和他的夥伴們一個個闖過重重艱難，為了自己的理想與朋友不惜與世界政府對抗。我心情隨之高漲起來，但是具有諷刺的是，我卻把自己以前的宏偉大志全部拋到了腦後。完全沉浸了其中，與裡面的主人公一起大哭大笑。
當路飛終於進入偉大航路，當路飛打敗一個個對手。忽然，小志一臉憂鬱對我說，“迪哥，也許咱們真的錯了。不應該去嘲笑他的理想。”到了大二下半學期的時候，我和小志還是經常不進教室，整天宅在宿舍玩遊戲看電影。那天，老成忽然出現在我們宿舍門口。高興地對我們：“志哥，豪哥。我發財了。走咱們吃大餐去。”
那晚還是去重慶火鍋店，但是老成卻是一改常態。對裡面的衛生條件一再挑剔，把店裡的服務員叫來，愣是一陣無關皮毛的審問。我和小志都低著頭，沒怎麼說話。老成不停地拽自己的衣袖，不著痕跡地露出手上金光燦燦地手錶，在店裡的日光燈的照耀下顯得那麼地刺眼。看著我們低頭不語，老成樂呵呵地道：“怎麼了，小志，以前記得你不是很好說的啊，”小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怎麼說話。……
那晚的飯吃的很壓抑，好似一切是給我們倆看一樣的。同是一個人怎麼差別就那麼的大呢？也許真的應了那句，苦難是源於懦弱，不敢去改正身上的缺點。小志和我都很受震動，那晚回宿舍誰也沒有多說話。一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思考，映著月光，看到了小志的身子也在不安分的扭動。心裡默默地想道，也許，明天我們就會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了。真的體會到電影中瑞德說的那句話，希望是可怕的。我似乎能看到在瘦小的希望四周，那冰冷堅硬的洪水猛獸正虎視眈眈地望著它，……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地起床一看已經十點多了。看到小志床頭上貼了一張醒目的學習計劃表，還用紅筆做了許多的條條框框。靠！那傢伙還真動真格了。估計又是太監志向一個。這樣的計劃我也定多了去了。好景不長，小志終於也回覆從前了。不知怎麼，看到他恢復了以前樣子，我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有時候我在心裡默想，如果小志真的按照計劃努力地奔向理想，我會怎麼看待他呢？是大度地為他開心？還是對自己失落？還是……沒敢多想，人的內心真的很難測。還好，最終我們倆經過一番無為的折騰以後，又開始了一如既往地廢柴生活，今朝有酒今朝醉，與以往不同的是都彼此也交了女朋友了。
（四）
一日，我和達令一起出去準備做我的“例行農活”，這一畝三分的自留地當然要種的好好種嘞。我們正有說有笑的向校外出去，這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這，這不是老成嗎？吃驚的不是他，而是與他正在聊天的一個小蘿莉。
蘿莉長得很漂亮，柳眉桃嘴，流線型身材。比我懷裡的達令強幾個來回。一時間失落的感覺油然而生。相比這個蘿莉就是前幾日老成口中的北京女友吧。真想不通這麼好的姑娘怎麼能看上他老成那個垃圾呢？天妒英才。好X都讓狗日了。前幾日，我還在群上看到老成發牢騷，“親們，咱們A學院超級垃圾，連機器人大賽都沒有。還好我自學了軟件設計，要不我人生可怎麼辦呢。不說了，我的北京女友用愛瘋叫我了喲。”順便補充一下老成是學習英語的。
老成也有過感情危機。那天他在扣扣說，“迪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沒理他，我知道又來俺面前顯擺了。“迪哥。我想當北京人，我想通過那位女友得到個北京戶口，然後再分手……”管我糗事，我在心裡咒罵了一下。“沒事的，努力吧老成！”後來他又纏住我問了許多無聊的問題。我都有點瘋，一會說“他要到北京參加大學生設計大賽”，一會又說“倫敦奧運會的大學生代表我準備參加”，再不就是“咱們A城這麼爛啊，我的青春啊”等等，讓人一聽就倒胃口的，能把我去年吃的飯噁心得都吐出來。
任何事情都經不起較真，此話不假。後來老成真的去了北京。聽說他要去試鏡，說是一個大的配角準備由他出演，是由一個什麼香港TVB投資拍的一個電視劇。後來他一連去北京，去了好幾趟。在網上聊天的時候，張嘴就是北京地鐵四環什麼，西單王府井什麼了。搞得我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據我知道演員這一行業競爭壓力是很大的，一個配角可不是我們這外行隨隨便便就能出演的。況且老成家裡的也只是一個普通工人。一切就如我的推算一樣，沒過多久。老成如我所願，成了一個無所有的白丁了。
日子飛速地向前，畢業的時候我們兩個又成光棍了。臨近離校的時候，我和小志又去了那個充滿情味的重慶火鍋店，本來不準備叫上老成，可是總歸朋友一場的了。那晚也喝了很多的酒。酒後也說了很多的狂放的話。但是沒有一句是關於以後生活的，也許我們在害怕什麼，害怕它。
生活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這幾年的社會生活讓我明白了很多。在社會中老成們多的很，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隨後，小志憑藉自己的新交女友的關係順利地進入了一家國企。我呢？什麼也沒有找到，白天在一家肯德基店打工，晚上在網上寫了一點小文章勉強度日。日子過得雖很緊張，但倒是蠻充實的。
然而，對於他蹲號子的消息。我還是半信半疑。畢竟，前段時間聽說，老成當上了一個公司的副總了。那天他興奮的給我打電話，說道，“迪哥，你成哥終於混出名堂了。哥現在成副總了……”雖有點半信半疑，但是我心裡濃濃的醋味。怎麼說也是一個副總呢，哪像我一個在肯德基買漢堡包的小貧民。
後來有陸陸續續地聽到風聲說是，他是因為傳銷被抓住的。人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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