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你如何看待木心?

梁脊


个人也倾向于木心是被高估的作家。

首先,木心成名始于陈丹青,此前在国内默默无闻

陈丹青与木心相识于美国,木心英语差,长期蛰居,陈丹青通过与他闲聊,对人类文化史有了更多了解,俨然开了天目,因此视木心为天人。

木心去世后,陈丹青将木心的作品大量出版,因陈丹青巨大的知名度和全力的推荐,使木心名闻遐迩,甚至被冠以“大师”之号。

第二,陈丹青对木心的赞赏更多是个人性的,未必是公共性的

受当时教育的影响,陈丹青对人类文化发展的基本脉络是比较模糊的,此前他的绘画视野基本局限在写实主义层面,以比拼技巧、描摹生活为主。

上世纪80年代,西学东渐,西方文艺思潮在国内开始流行,人们开始从人性、永恒、形式等角度去看文化,由此发现,写实主义的许多理论预设是错误的。

比如写实主义认为艺术是永恒的,有一个高于我们的标准,作者只需努力向这个标准靠拢即可,但从接受美学看,这种想法显然不正确。单从技巧看,历史上很多二流作品比所谓名著更成熟,很多名著反而有硬伤。事实是,好作品是作者与读者共同完成的,只有满足读者的“预期视野”,作品才可能流行开来,而这其中充满偶然性,未必有一个高于我们的、永恒的客体存在。

再比如写实主义将艺术的演进视为人与人关系的演进,谁把握了社会规则,创作才能传之久远,这就忽略了技术、审美观、风尚等对艺术的影响,1949年后,很多自以为把握了人类历史发展潮流的“革命艺术”,在今天看,反而成了笑柄,而很多当年被认为是腐朽的、没落的、退步的艺术作品,今天反而成了经典。

当时这些思潮是多元的、不规范地流入国内的,所以国人对它的理解比较模糊,只是满足了改变的需要,所以吸引了人们学习它的意愿,但坦率说,其中很多是误会、误传,根本没有逻辑性,当时也被奉为圭臬。

木心显然参与了这个过程,并通过多年积累,遂将这些碎片的东西贯穿为一体,形成了自己的认识体系。对于不太了解这个背景的陈丹青来说,木心的知识实在太丰富了、看法太独到了、认识太深刻的,自然全力拜服。

其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木心这样的学者非常多,接触后,都会让人叹为观止。

一方面,他们能将时髦的学说本地化,解决了我们看不懂的问题。

另一方面,他们的说法驳杂,确实大开思路,为创作提供了营养。

第三,木心思想体系的不足

木心是非常好学、非常有学问的,他也努力在思考,所以他的书非常浩瀚,于术无所不窥,且自称体系,不仅陈丹青会惊叹,读过他的书的许多读者也会有同样感受。

不过,木心的体系带有时代局限。

1、他的定义意识、实证精神不足,很多术语使用不规范,所以误解非常多,非常随意,成为六经注我,常常是把旧思想用新名词装修一番,就完成了他的思辨。

2、他的逻辑依然是大一统式的,以为人文领域可以万法归宗,所以常常抓大放小,过于笼统,过于高屋建瓴,有大而无当的缺陷。

3、将中西思想用莫名其妙的方式加以贯通,这个问题钱钟书先生也存在,《管锥篇》中就有很多硬摘黑格尔等西方哲人的只言片语,用来解释中国美学,以满足“道术未裂”的假设。这个努力值得赞赏,但很可能是人为建构的“趋同”,既不利于中学的延伸,也不利于西学的舶来。

严格来说,木心的文艺评论依然是建立在个人感受的基础之上,然后用现代西方理论来狡辩,他的结果并不是学理的自然延伸,而是现有观点,然后在“证明”。

问题关键在于,这个“证明”是非常不规范的,无非是摘抄两句,证明前贤也说过这句话,所以此理甚明。这个“证明”实在有点弱。

其四,木心的创作有问题

木心写了一些散文,具有一定的文笔功力,经常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出手就能看出有没有,比如语言的洗练、干净、准确等,这些在木心的作品中显然都具备,可见他是一个成熟的作者,是一个不错的编辑人。

但他既然已“学贯中西”,领悟了人类的审美之道,就应该写出超越基础技术层面的作品来,可事实是,木心没有这样的创作。他只有在卖弄学问时显得比较专业,创作上没有特别优秀的作品。不否认,散文、杂文也是艺术,但说实话,散文、杂文是比较好写的,且木心对这两种文体的发展也没做出什么突出贡献。

能把人类艺术发展与流变看的这么清楚,甚至明白其未来方向在哪里,自己却写不好,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他所说的可能只是纸上谈兵。

事实是,曾经80年代、努力学习过西方文艺思潮的人,会觉得木心嚼的都是剩馍,都是别人已经谈残废了的东西,他的书中新东西很少。陈丹青可能不太了解这个背景,所以才会产生强烈的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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