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4 5·12汶川地震十年:穿軍裝的小哥哥,他們正在成為你

5·12汶川地震十年:穿軍裝的小哥哥,他們正在成為你

5·12汶川地震十年:穿軍裝的小哥哥,他們正在成為你

程雪力

十年前,我第一次

以士兵的身份隨部隊前往震區救援

5·12汶川地震十年:穿军装的小哥哥,他们正在成为你

2008年5月

武警四川森林總隊涼山支隊西昌大隊列兵 程雪力

我們想要找到他們

把他們營救出來

讓他們能夠繼續幸福地生活

有些事情就這麼奇怪。我最早對照片和人性的認識是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廢墟上。

那是我第一次以軍人身份參與救援。在廢墟下尋找倖存者時,我看到一張近一米寬的婚紗照,笑得那麼燦爛,那麼幸福。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他們,把他們營救出來,讓他們能夠繼續幸福地生活。然而,我和戰友們在廢墟下找到的全是遺體,我不確定照片的主人公有沒有遇難,但我希望發生地震時他們沒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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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戰友何健把遇難者抬出來才得知,他的父親、爺爺、奶奶等8名親人也在這次地震中不幸遇難。這個平時流血也不會流淚的硬漢當場哭成了淚人,我第一次見到男人哭成這樣,走到他身旁卻不知道說什麼。戰友的無力是沒有人能體會到的,捨生忘死營救陌生人,卻連自己家人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那一刻的溫情

伴隨我走過了十年

趕到一個村莊時,滿眼是傾塌的房屋、遇難者的遺體和人們惶然的淚水。有一戶人家房屋全部塌了,我和幾個戰友幫他們家搭建了臨時住所,送去生活物資,救護受傷的老人。

我們離別時,這戶人家才10多歲的兒子就激動地要求參軍入伍,女兒許諾將來要嫁給軍人。

如今地震過去十年了,那些在廢墟下遇到餘震時的驚險已經模糊了,我也不知道最終他有沒有去當兵、她是否嫁給了軍人,但那一刻的溫情一直伴隨我走過了十年。我想,那一刻的溫情也會伴隨著孩子們一直成長,因為那是孩子們的本能,也是我們的本能。

用攝影對抗遺忘

地震發生時,房屋就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艘小船,而我們就站在船上。這便是我對汶川地震最初的感受!恩,的確,沒有比這個更為恰當的比喻了。那年,我還是一個新兵蛋子,與戰友並肩在廢墟里救援。

轉眼已過10年,不管自己是否承認,很多事情已經模糊了。所以,我們需要一些東西用以對抗遺忘,比如攝影。

從災區回來的第二年,我花了4個月的津貼買了一臺“傻瓜”相機。那時,我對攝影毫無興趣。買相機,不是為了給別人拍照,而是單純地想給自己拍一些軍旅照片作為留念。

到現在,我還經常夢到那張廢墟上對著我笑的婚紗照。去年我拍攝九寨溝地震的時候也偶爾會想起。

今年是汶川地震10週年,我給何健發微信,知道他早已結婚,已經有兩個女兒了!本想與他了解地震時的某些細節,但話到嘴邊後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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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

武警四川森林總隊涼山支隊政治處上士 程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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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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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曾隨空軍進山救母

十年後成為空軍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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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地震,把袁弘和母親的人生都改變了。

彭州市龍門山鎮九峰村,一棟被雜草包圍的農家院子,褪色的招牌上,“獅子包農家樂”幾個字依稀可見。

10多年前,袁弘的母親借了20萬元,開起了這家店。

2008年初夏,進銀廠溝避暑的遊客絡繹不絕,“獅子包”一時生意興旺。

那年袁弘14歲,並沒有太遠大的理想,“就想畢業了,子承母業,當個小老闆。”

“沒地震的話,現在的我,應該正騎著摩托車,買完菜往店裡趕。”

因為地震,最終他沒當成小老闆,而是穿上迷彩,成了一名軍人。

今年,是他入伍的第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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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把他帶上吧。”

2008年,袁弘在彭州城裡念初中。

地震過後,有人告訴他,銀廠溝裡面“遭了”,袁弘頓時腳就軟了,他不停給母親打電話,打不通。

此時,他遇見了西部戰區空軍的救援部隊,“他們在市區集結,準備進山。”

“我就跟著他們,想搭他們的車一起進山。”

面對這個孤零零的少年,戰士們拒絕了他,前面塌方了,落石很厲害,大家都在往外逃,你也往回走吧。

“我還是不死心,他們走哪裡,我就跟那裡。”

跟著走了幾里路,有戰士心軟了,說,把他帶上吧。

戰士們上了軍用卡車,有人伸手,把袁弘也拽了上去。“我打聽山裡的情況,但大家都很嚴肅,不說話。”

一條路,下山的方向,是攜家帶口,匆匆逃難的人群;上山的方向,是沉默的,逆流而上的軍車。

這種肅穆的氣氛,震撼了袁弘,“忽然心跳得很快。但我不知道怎麼描述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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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空軍救援部隊挺進銀廠溝。)

車到白水河,車過不去了。戰士們下車,跑步前進。

“我跟不上,絆了一跤。”身旁有位戰士扶起了他,帶著他一起走。

“他個子不高,身體也不壯,長相還挺秀氣。”後來袁弘知道,戰士名叫趙良偉。

趙良偉也不說話,“我問三四個問題,他才會小聲回答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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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空軍救援部隊挺進銀廠溝。

趕到獅子包農家樂,兩層房塌了一層,好在母親當時外出,沒有受傷。

生活在單親家庭,袁弘印象裡,母親是個要強的人。為了省錢還債,整個農家樂加上她就4個人,一個人要操幾份心。

“這農家樂是母親的事業,也是我們一家人的希望。”

地震,把一切都改變了。

直到今天,“獅子包農家樂”也沒能再次開張,“我媽沒當成老闆娘,進城裡傢俱廠打工去了。”

每年探親假,袁弘還會上山,到“獅子包”看看。“以後年紀大了,轉業了,我還想把它再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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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個約著,一起參了軍”

袁弘跟著救援部隊,一起在山上呆了半個月。對這個“小尾巴”,戰士們印象深刻。

部隊救人、清廢墟、清道路、做防疫…他就在前面帶路,幫忙。戰士們一坐下來休息,袁弘就去送水、扇風。

十年過去了,地震中發生的很多事,袁弘已記不清晰。

但他目睹的這兩個鏡頭,讓他終身難忘。

第一件事,“餘震時,山上的石頭滾下來,眼看就要打到人,一位戰士突然衝上前,把人推開,自己的腳卻被砸得血肉模糊。”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袁弘說,“我相信,換了其他戰士,也會那樣做,那是軍人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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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因為路榻了,救援部隊穿著雨衣,託舉著一塊木板,上面躺著受傷的群眾,從陡峭的山坡上,一步一步往下抬。

攝影師劉應華的照片《眾志成城,託舉生命》,攝於當年銀廠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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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和袁弘的描述非常吻合,但是否是同一件事,已無從考究——類似的場景,在當年的地震災區,再常見不過。

“我當小老闆的理想,忽然就沒了。”

袁弘意識到,“軍人和小老闆之間,沒有可比性。”

“那種血性,只有軍人身上才有。”

半個月後,袁弘下山了。他的心裡,有棵小苗已經發芽。

2011年冬季,袁弘17歲。出於對軍人的崇拜,他和好朋友趙洋、餘洋一起報名參了軍。

“我們三個當兵的想法,都是地震之後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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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2011年,剛入伍時的袁弘。

“萬萬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他”

2011年冬季,袁弘隨新兵連來到夾江,進行為期3個月的新兵訓練。

分連隊時,一抬頭,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過去三年了,那個人長壯了,長黑了,袁弘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趙班長!”袁弘激動得衝上去,一把抱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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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2011年,和班長趙良偉初見時的袁弘

這個人就是趙良偉,他被袁弘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我記得他,但趙班長已經認不出我了。”

在袁弘的講述下,趙良偉才回想起來,面前這個小夥子,就是當年跟他一起進災區找媽媽的初中生。

“當年他帶我進山,現在他成了我的班長。”在趙良偉引導下,袁弘開始了他的新兵之旅。

“生活上,趙班長對我很照顧,訓練上要求更加嚴格。”快過年時,袁弘晚上站崗感冒了,“是趙班長揹著我去了醫院。”

離開夾江後,袁弘依然和趙良偉保持著聯繫,“逢年過節都會打電話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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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2011年,袁弘( 左二 )、趙良偉(右二)

與戰友們翻看抗震救災畫冊。

一面錦旗,一個巧合,一段往事

新兵訓練結束後,袁弘分到了西部戰區空軍某機動通信連。

到連隊的第一件事,是在老兵帶領下參觀榮譽室,感受部隊文化。

陽光掃過榮譽室裡的一面錦旗,袁弘“瞬間有種過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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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彭州市龍門山鎮團山村贈送給救援部隊的錦旗——而當年救援九峰村的,正是同一支部隊。

袁弘說,在那一刻,他的心情激動得無以言表。

“不敢相信!我居然分到了當初救援我們的部隊!”這兩次巧合,讓袁弘覺得,“我和這支部隊是有緣分的。”

這更堅定了他的想法,“踏踏實實,當個好兵。”

五年服役期結束後,袁弘面臨兩個選擇:一期轉二期,繼續服役;退伍,離開部隊。

“我也跟媽媽商量過,我媽說,支持我繼續服役。”

在母親的鼓勵下,袁弘選擇了第一條路。

(資料圖:袁弘在團榮譽室,為戰友講述抗震救災時,自己的親身經歷、所見所聞。)

“再有災害,我會是第一個進去的”

雖然只有24歲,但袁弘身上早沒了年輕人的青澀。

說話簡潔、聲音沉穩、表情嚴肅、做事一絲不苟……七年軍旅生涯的砥礪,讓他成長為一位職業軍人、技術骨幹。

今年,袁弘當上了班長。

雨天,袁弘在宿舍組織戰士們學習專業知識。

“輸出功率是多少?搜索範圍?口徑?”戰士回答完一個接一個的提問後,袁弘還會補充問一句:

“你確定嗎?真的確定?”

原本語氣很肯定的戰士,在袁弘的“陷阱”面前,變得猶豫起來。

“不確定的話,就再背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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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要求高,知識點多,理論複雜。”袁弘說,通信兵這個專業,主要跟衛星打交道,對身體和理論的要求都過硬。

“選這個專業,我不後悔。”他告訴我,一旦發生大型災害,在通訊中斷的情況下,通信兵將是第一批進入現場的人。

“除了和外界建立通訊,同時還要第一時間收集災情,參與救援。”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肯定會是第一個進去的。”他說,他已做好了隨時出發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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