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8 南川“魚米之鄉”一波三折的轉型路

南川“魚米之鄉”一波三折的轉型路



記者 顏安

南川“魚米之鄉”一波三折的轉型路

金花村藍莓基地。受訪者供圖

南川“魚米之鄉”一波三折的轉型路

曾經的稻田變成了藍莓基地,圖為村民在藍莓基地務工。記者 顏安 攝

  連日來,南川兩個鄉村振興示範村在中央電視臺《我的美麗鄉村》欄目中播放後,成為大家熱議的話題,其中興隆鎮金花村,發展現代農業引人矚目。

  興隆鎮曾是南川的“魚米之鄉”和糧食主產區,下轄的村居中,尤以十里沃野、一脈青山的金花村條件最佳。然而,在從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型的過程中,或許是由於傳統農業的種植觀念根深蒂固,金花村的轉型之路走得並不順暢,曾遭遇過“有田無人耕、有人不耕田”的尷尬,甚至出現過土地成片荒蕪、開採非煤礦山等情況。

  傳統農業如何突破固有瓶頸?在鄉村振興的過程中,金花村通過一系列土地經營權流轉的探索與實踐,將零散的土地打包、整合,接連引入大型產業項目,既提高了農地利用率和村民的土地收入,又讓傳統農業迸發出了產業化的聚集效應。

  糧食滿倉腰包卻不鼓

  11月25日,金花村七社社長唐澤術如往常一樣,來到了地裡,招呼村民整治田坎,關好灌溉水,以備來年的水稻生產。

  地還是自己的承包地,但經營權和收益卻早已歸了老闆,唐澤術僅僅負責管理而已,每個月工資2000多元。他覺得這樣“樂得清閒”,“不用管市場行情,也不用去算賬,每個月只管拿工資就行。”

  在需要自己種植、管理、售賣稻穀的那些年裡,唐澤術掙得遠沒有現在這樣多。

  “哪裡談得上掙錢,基本上就圖個溫飽就成。”他掰著指頭給記者算賬,“1公斤谷種七八十塊、肥料100多塊、農藥也是100多塊,這些是一畝稻穀需要的硬槓子投入。”

  如此一來,每畝地大概產1000斤稻穀,賣出去後滿打滿算也才1000多元,“這還沒算人工費用呢,如果按每天80塊錢的人工費來算,那就虧到家了。”唐澤術補充道。

  金花村海拔區間700-1000米,土壤肥沃,氣候宜人,是個適宜種莊稼的好地方。但不少村民卻和唐澤術一樣,一到秋收就面臨著“尷尬”:糧食滿倉,腰包卻不鼓。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比較效益太低。金花村有耕地8027畝,林地7900多畝,人口約4300人,人均耕地並不少。但這並不能構成農民依靠土地增收的必要條件。金花村老支書周文焱回憶,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村裡的土地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收割後的稻田與閒置的田土交錯相間,放眼望去一片土黃色。

  “種得多,虧得也多,別看收穫時家家戶戶糧食都成堆,可真正到手沒幾個錢,更讓大夥兒的心涼了半截。”周文焱坦言。

  久而久之,許多人選擇了外出務工,成片的土地就閒置了下來。由於多種多虧,沒有出去打工的人也把地閒了下來,“就種自己的口糧田,夠吃就行”。

  由此,與同期工業化、城市化的狂飆突進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有田無人耕,有人不耕田”的尷尬在金花村不斷蔓延,曾經的“魚米之鄉”盛名不再,轉型迷霧重重。

  石英砂礦主的“退二進三”

  市場經濟下,“村村點火、戶戶冒煙”的早期工業化圖景在不少農村並不鮮見。金花村雖然因為各種原因沒這麼幹,但卻依託僅有的石英砂礦產資源,開始了從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的初次轉型。

  石英砂礦屬於南川市民盧開遠,開辦於20年前,設計能力5萬噸/年,開採面積近40畝。盧開遠坦言,其礦屬於溼法加工,對周遭環境影響並不大,但對地表植物的破壞和加工時的噪音,還是讓村民有些怨言。

  當時,石英砂礦成為了金花村民務工的重要去處。“最多的時候請了幾十個人務工,挖機駕駛員每個月工資有6000多元,其他工人每月也有3000-5000元。”盧開遠告訴記者。

  正因為如此,對於石英砂礦,村民們可謂又愛又恨,愛的是隻要被成功聘用,每月工資甚至不輸於城裡人,恨的是眼看著好端端的地被挖下去幾米深,地面光禿禿的,十分心疼。還有的村民因為在礦上打工,患上了矽肺病或者出過安全事故,更是得不償失。

  隨著國家對環境的重視持續升溫,盧開遠有了轉型的打算。“林業、國土、環保等部門盯我盯得特別緊,要求我恢復植被等。”他說,“破壞植被,每平方米24元的罰款還算是輕的,情節嚴重的要翻倍,甚至還有入刑的可能。”

  另一方面,經濟轉型後,主要作為玻璃生產原料的石英砂不再俏銷,讓盧開遠倍受衝擊,逐漸有了轉型的打算——2015年,按照南川出臺的《礦山環境治理與生態恢復方案》,他開始在礦區種上李子、桃子、葡萄等果樹,並藉此開辦了農家樂,“退二進三”邁出了第一步。

  轉型後的盧開遠,從生態環保部門的“眼中釘”變成了農業產業部門的“座上賓”:成為市農科院的品種試驗基地,他獲得了20萬元補貼;荒山造林和低效林改造,他得到了6萬元補助;冷藏庫建設,南川區送來了10萬元補助政策;打造農業農村部農業科技推廣示範培訓基地,又獲得了一次性20萬元補貼;此外,養老公寓一旦申報通過,盧開遠還將獲得最多80萬元的補貼……

  種種扶持,讓他由衷感嘆:“在農村,就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走在鄉村振興大道上

  不僅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還得依靠規模種植和新型農業科技,才能讓綠水青山變為金山銀山,才能讓農業成為有吸引力的產業。

  一些村民開始了自行探索。例如,曾在外務工長了些見識的村民楊放,就在村裡流轉了一些土地種植蓮藕,且長勢不錯、品質上佳,成為了南川幾所學校的定點供應商,收益頗豐。

  六七年前,貴州人龍忠福亦曾在村裡流轉了100多畝地種植蔬菜,收益也不錯。

  兩者的規模雖然都不大,卻給村裡、鎮裡以啟示:規模,才能產生效益;生態,才是鄉村振興產業的不二之選。

  於是,在區裡、鎮裡對金花村土地進行大規模整治和整體招商引資後,一些大項目紛至沓來。

  11月25日,記者登上金花村的制高點,眼見曾經閒置的大片山坡變得鬱鬱蔥蔥,茶樹碧綠連綿綠浪湧,心情頓時舒暢。

  荒山變茶山,與不遠千里而來的浙江安吉人宋昌明和葉康榮有著直接關係。如何把金花村的綠水青山變為金山銀山呢?宋、葉二人給出的答案是:發展白茶產業。

  2016年,宋昌明、葉康榮在金花村流轉2700餘畝土地,種植白茶。從此,兩人輪班在金花村項目上駐守,每次輪班時間為一個月。記者採訪時,剛好輪到宋昌明“值班”。

  “這裡原來是火燒跡地,地上幾乎是顆粒無收。但種植上白茶後,每畝可產120斤鮮葉,用以製作25-30斤幹葉,每斤價格約為1500元。”他說,“明年,這裡就將建起一座採茶廠,原來的不毛之地將變成生態高效茶葉基地。”

  土地質效發生脫胎換骨鉅變的,還有原來的糧食耕作區。連同唐澤術的地在內,數百畝良田被流轉給了李維娜,一名主城來的業主——她用這塊地種植再生稻。讓老唐嘖嘖稱奇的是,地還是原來那些地,種的依然是稻穀,但現在的價值卻大不一樣了。

  再生稻畝產趕不上普通水稻,僅有六七百斤,但每畝稻穀可打出200-300斤一級米,通過包裝後每斤售價高達40元。這樣一來再生稻田的畝產值就達到8000-12000元,再加上一些碎米的價值,稻田身價倍增。

  更多的土地被成片流轉給了重慶嘉藍悅霖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成為了該公司藍莓生產基地的重要組成部分。“每畝產量1000斤,畝產值可達3萬元。原來的低效田,現在也成了農民增收的重要來源了。”該公司生產部副經理程德平說。

  一個個現代農業項目,如同一股股新鮮血液注入,正讓金花村煥發出新的生機。“產業振興,鄉村才能振興,”興隆鎮農服中心主任王先華說,村裡的轉型還在延續,將藉助這幾大產業發展鄉村旅遊,繼續延伸產業鏈,走上鄉村振興的康莊大道。

  記者手記》》

  “大村”怎樣走向“強村”?

  金花村的轉型,實際上可以看成是從農業大村向農業強村的邁進。

  過去的金花村,農業多不多?多!但老百姓腰包鼓不鼓?不鼓!

  這就是結構問題。從產量上來看,金花村的糧食產量是充足的,能滿足需求,但品質並不出眾,因此往往賣不起好價錢。引入再生稻後,糧食的產量下降了,但身價卻翻了幾十倍,這是品質、品牌帶來的優勢。

  我們也能從金花村的轉型過程中發現,發展現代農業必須以科技為支撐:一方面,我國60%的農田耕地是中低產田,沒有本質的改良,農業很難發展;另一方面,我國用7%的耕地,消耗了世界上35%的化肥,一畝地承擔的環境壓力有多大,所面臨的問題不可避免。因此,還是回到再生稻上,由於不打農藥、不施化肥、科技加持,才有了身價倍增的結果。

  通過採訪,記者也有了一些新的體會。比如,白茶業主宋昌明就很擔心勞力不足的問題,他們明年就需要400名採茶工人,後年更是需要800人,巨大的人力資源缺口讓他很頭疼。事實上,這是大多數農村面臨的普遍問題。目前,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戶,主要是五六十歲以上的老年人,不光身體狀況堪憂,而且知識儲備不夠、技能偏弱,這是制約農業發展的主要問題。

  鄉村振興需要人才,但農業能不能吸引人才,能不能引來和留住企業家,能不能吸引到投資,首先是看效益。要解決效益問題,不是依靠政府補貼,而是靠農業的結構改變,走精細化的道路。

  記者也欣喜地發現,由於結構的調整、社會資本的進入,一些原來外出打工的年輕人開始慢慢地回來了。希望金花村以此為契機,走上良性循環的道路,迎來真正的振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