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9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是研究明代中晚期惠安官宦家族面貌、政治處境與社會交際關係的重要史料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鄭一濂墓誌銘提供了研究新資料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鄭一濂曾在惠安一片瓦寺與戴一俊等舊社故人一道觴詠嘯歌。圖為一片瓦寺外景。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交接墓誌銘前,郭民富(左一)、鄭炳堂(右一)與收藏墓誌銘的村民黃惠章合影(圖片由郭民富提供)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鄭一濂為舉人出身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鄭一濂故居如今僅遺礎石、殘垣。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仕尾鄭氏家族為滎陽衍派

一方墓誌銘揭開名宦鄭一濂身世

仕尾村內古樸的鄭氏家廟

仕尾鄭氏作為明代惠安地方的一支望族,數百年間賢能輩出、簪纓相繼,曾任廣西思恩府同知的鄭一濂便是其中傑出代表。近日,文史學者們在泉港村民家中發現了一方鄭一濂的墓誌銘。此次發現為研究名宦鄭一濂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史學新資料……

□本報記者 吳拏雲 文/圖(除署名外)

一方墓誌銘重見天日

今年5月初,泉港區方誌辦文史專家郭民富連續數日寢食難安,心裡好像擱著一塊大石。這種焦慮源於5月1日他從泉港區政協文史委主任柯秀明那看到的兩張照片。這兩張照片拍攝的都是存於泉港一位村民家中28年的一方墓誌銘。

“當時看到這方墓誌銘的一角赫然寫著‘思恩府同知瞻雲鄭公’字樣,我立馬聯想到惠安仕尾名宦‘鄭一濂’。放大看,恰好左下角有‘諱一濂’字樣,同時發現碑上有曾任明朝刑部尚書、工部尚書的黃克纘撰文署名。心裡又是驚喜、又是焦急。”郭民富告訴記者說,“喜的是,鄭一濂的墓誌銘終於重見天日了。憂的是這方墓誌銘置於村民家中,隨時都有得而復失的可能。”郭民富迅速拿起手機聯繫並登門拜訪保管墓誌銘的村民,並且通知惠安鄭一濂家族後裔成員,希望能儘快完成墓誌銘的交接並對其進行妥善保管,同時著手開展相關的墓誌銘解讀、研究工作。

5月5日立夏當天,郭民富與鄭氏族裔鄭炳堂、鄭春桂驅車趕往泉港那位村民家中。當從村民手中鄭重接過鄭一濂墓誌銘時,郭民富懸在心頭的大石才落地,他知道,一段蒙塵的歷史即將重新展現在世人面前。

銘文內容基本完整

這方墓誌銘篆蓋文為“明·明奉政大夫思恩府同知瞻雲鄭公暨封宜人杜氏合葬志銘”,從文中提及的合柩時間——崇禎四年(1631年)來看,此墓誌銘已有387年的歷史。

據惠安鄭氏宗親聯誼總會秘書長鄭成法介紹,這塊墓誌銘為黑頁岩質地,長88釐米,寬58釐米。或許是因被村民收藏過程中有受損,已裂成三塊。幸運的是,銘文的內容基本保留完整,僅有個別字眼缺失,且不影響對於銘文內容的識別。鄭成法稱:“墓誌銘的銘文共2228字,宛如一幅書法藝術作品。這方墓誌銘是填補廉吏鄭一濂史實空白的不可多得的珍貴文物,是研究鄭一信、鄭一濂家族淵源及社會關係的重要信息資源。”

銘文內容前半部分基本上是在介紹鄭一濂的出身以及他艱辛的仕途之路,後半部分則主要介紹其家族成員的社會關係、婚配情況等。

填補史料記載空白

這方墓誌銘所屬的主人為明朝人鄭一濂,字君順(後更字為“瞻雲”),號三巖,惠安古十七都西溪(今紫山鎮仕尾村)人。他是明嘉靖貢生、一代宿儒鄭琛之孫,也是明嘉靖進士、名宦鄭一信的從弟。

鄭成法介紹稱,明隆慶五年辛未(1571年),鄭一濂被明廷授予廣西橫州(今廣西橫縣)知州一職;明萬曆二年(1574年),擢升為廣西思恩府(今廣西武鳴縣)同知(即知府的副職);明萬曆九年(1581年),因招撫李白威餘寇,屢受上司的獎賞和推薦。正當他仕途得意之際,竟遭忌妒者惡毒誹謗和中傷,鄭一濂盛怒之下致仕,迴歸故里。

在諸多志書、文獻當中皆有鄭一濂的記載,部分還有他的傳記。《欽定四庫全書·史部》稱:“鄭一濂,福建惠安人,舉人,萬曆三年(1575年)任(思恩府知府同知)。”清嘉慶《惠安縣誌》則稱:“鄭一濂,一信從弟,廣西思恩同知,有傳。”清乾隆《泉州府志》曰:“鄭一濂,字君順,惠安人。嘉靖乙卯(1555年)鄉薦,授廣西橫州知州。大播恩信,橫人歌之曰:‘惠之鄭,司橫政,藹如春,照如鏡,教誨爾士福我民,江無盜賊山寧靜,祝公千歲長胥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福建通志》也如是記載。不過,綜觀之前掌握的史料,都沒有對於鄭一濂生卒時間的詳細記載,而這次面世的鄭一濂墓誌銘,剛好填補了這一空白。通過對銘文的解讀,我們發現,鄭一濂生於明嘉靖十四年乙未(1535年),卒於明萬曆二十五年丁酉(1597年),享年63歲(虛齡)。

另外,在銘文中我們看到黃克纘對鄭一濂溢美有加:“大夫生而神明標令,姿穎天逸,稟文學公(指鄭琛)之旨,與伯兄憲副石巖公(指鄭一信)如雙陽並峙,高插天表。”鄭一濂的形象經此一描述,更加飽滿地被雕琢出來,這同樣是之前史料所不具備的。

里人為其揭石立碑

鄭一濂的仕途之旅可謂“先揚後抑”。根據墓誌銘所述,他是以舉人身份在赴吏部應選(即謁選)的情況下,被挑中出任廣西橫州守的。橫州,位於舊時的西域地界,區域狹小、困厄,軍民住地比鄰野獸出沒之處,人與獸交錯而居,因而土地荒蕪過半。上任伊始,鄭一濂身先士卒,親手複核田畝,運送糧草,招募勞工,分墾荒地,同時均平田賦,廢除不合理的農耕條款,等等。3個月後,政績顯現,橫州的老百姓高興得載歌載舞,頌揚之聲不絕。後來,鄭一濂又蕩平豆蔻山盜匪,昭雪冤案,捐俸建學校、修孔廟,可謂功勳卓著。

該墓誌銘稱,明萬曆二年(1574年),鄭一濂被擢升為廣西思恩府同知,而據《廣西通志》記載,其上任時間是“萬曆三年”,造成這種“誤差”的原因可能是當時文書傳遞較慢。鄭一濂走馬上任的思恩地區,民風剽悍,九大土司的酋長又多專橫暴戾,局勢不容樂觀。不過,鄭一濂到任後,約束軍令,重振軍威,後來更依靠安撫政策平息了一場山雨欲來的騷亂,起到了促進安定團結的作用。

經此風波,鄭一濂奉命“視篆象州(今隸屬於廣西壯族自治區來賓市)”。在那裡,他同樣威恩並施,既壓制住了當地的酋長覃扶僚,又使百姓感受到了朝廷的恩澤。百姓對他心悅誠服,一如在橫州時的情形。

萬曆八年庚辰(1580年),鄭一濂屢獲舉薦,入朝覲見時照例應該再加擢升。沒想到的是,有嫉妒賢能者竟以他在出視象州時財政收支不及格為由,要他停職待用。後來,又有上級官員在毫無徵兆的情況,對鄭一濂“以遣牌事劾”。憂憤難平的鄭一濂於是解下印綬,辭官返鄉。

悠遊山水觴詠嘯歌

據黃克纘所記,鄭一濂歸鄉後,“與舊社故人結青松白石之歡,詩益工,而作益富。經術則有《尚書家督》,詩則有《北征》《西遊》《獅峰》《城南》《東園》諸稿”。鄭一濂還曾與鄭一信一起悠遊山水,縱酒歌詠,自得其樂。他在邑西的一片瓦巖,又與戴一俊等舊社故人一道觴詠嘯歌,結下深厚友誼。

據鄭成法介紹,清《螺陽文獻》卷十九載有鄭一濂的一首排律五言詩《立秋蒼梧夜泊》。詩的全文如下:

涼風初入簟,大火正西流。萬里分鄉縣,孤槎傍鬥牛。海雲迷舊國,灘月憶同遊。夜籟澄空聒,蠻煙爽氣收。雁鴻驚漲海,蘭芷歇芳洲。歲物仍還轉,孤生漢滯留。十年飄駱越,雙鳥隔神州。夢逐梧枝冷,魂招楓樹幽。情深宋玉賦,興動季膺秋。懷菊遲徵士,甘瓜憶故侯。

“這是一首愁懷詩,悲秋憫志的情感貫穿始終。寫作時間恰是鄭一濂罷官歸裡時的明萬曆九年(1581年)立秋。作者在歸裡途中,夜泊蒼梧城(今廣西梧州市),思緒萬千,夜不能寐,故而寫下這一詩作。”鄭成法認為,作者以詩明志、以景抒情,抒發胸中憤懣,以及對兄長鄭一信的思念和牽掛。開頭的“涼風初入簟,大火正西流”,表面看來是作者在寫初秋的天氣:酷暑漸退,涼風入簟(即竹蓆),其實表達的卻是作者罷官時的憤恨之情和悲愁情緒。

據墓誌銘載稱,明萬曆二十五年(1597年),鄭一濂因疽病發作而辭世。銘文對其評價曰:“大夫玉立豐下,坦坦光霽,城府都捐,居里閈(bì),喜為人解冤釋競,出庾粟以賑饑。里人揭石而碑不朽焉。”鄭一濂就是這麼一位受人敬頌、愛戴和懷念的名臣。

可惜,我們遍尋紫山鎮仕尾村,那塊明代鄉民為鄭一濂立下的石碑卻早已湮沒不見。鄭一濂故居如今也僅遺礎石、殘垣。

官宦世家交際網浮現

鄭一濂墓誌銘除了由赫赫有名的黃克纘撰文外,還由“賜同進士出身、中奉大夫、廣西布政司右布政使、前湖廣按察司按察使、四川布政司右參政、奉敕整飭羅定兵備、廣東按察司副使、歷知長沙松江順德三郡事、晚眷生莊毓慶”篆蓋;由“賜進士出身、文林郎留部候考選、前廣東廉州府欽州靈山縣知縣、婿黃學元”書丹,從中可窺見當時鄭一濂家族雄厚的人脈資源。也許有人會刨根究底地問,黃克纘為何要為鄭一濂親撰墓誌銘?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們兩家人是姻親關係——“締兒女之盟於光筆張年丈家”。張光筆即舉人張遴,從銘文推斷,他應該是黃、鄭兩家締結姻親的牽線人。

這方墓誌銘的後半部對鄭一濂的夫人、子嗣,一直到玄孫輩後裔,皆有介紹。而且對鄭一濂後裔的婚配情況,亦有涉及。從這些介紹中,可以勾勒出明代鄭氏這一族的部分社會關係網。古時講究“門當戶對”的婚姻觀,也在這些文字的述說下,有所展露。

而據郭民富編著《劉會望海》一書稱,鄭一濂與惠安明代名宦劉會(號望海)也是數代姻親。另據考證,鄭一濂家族與惠安著名的張岳家族、黃森家族、莊應禎家族等,也都有姻親關係。此次鄭一濂墓誌銘的發現,則讓當時惠安官宦世家的社會交際網更多面地呈現了出來。泉州市文管所文博研究員黃真真表示,這方墓誌銘記載詳盡,相信未來通過更深入的研究,能對明代惠安歷史人物圈有更多的發現。這方墓誌銘是研究明代中晚期惠安官宦家族面貌、政治處境與社會交際關係網的重要史料。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