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1 王蒙:紀念韋君宜

王蒙:紀念韋君宜

韋君宜是一個非常愛護年輕人的前輩,我沒有見過這樣做人的,就是她的直爽、她的乾淨,她一句廢話沒有,從來不說客氣話,是什麼事就說什麼事,就這麼幾句話,我找不著這樣的人。(本文根據王蒙先生韋君宜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會的發言整理而成,未經作者本人審閱,歡迎指正)

王蒙在紀念韋君宜先生百年誕辰上的講話

遠在67年以前,我在北京市擔任團幹部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中國青年》雜誌上署名韋君宜的一篇文章《妹妹的故事》,而它的副題是講個人利益與革命利益的關係,我看了非常感動,我知道這是一個老革命,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共產黨員,還是一個修辭立其誠的作者,因為她說的都是真心話,非常感動人。

其後若干年過去,想不到的是,她擔任主編、黃秋耘(也是她的好友、同學)擔任副主編的《文藝學習》,發起和組織了關於《組織部來了個年輕人》的討論,而且這個事情越鬧越大,當然最後在毛主席的關懷下,這個事還是往好的方面發展。此期間君宜同志和她的丈夫楊述同志(北京市委管文教的書記)多次找我談話,幫助我分析狀況,幫助我正確地認識所碰到的各種複雜情況,既給我一些安慰和鼓舞,也給我一些提醒和批評,想辦法能夠讓我更健康、更茁壯的成長。從此我們就建立了亦師亦友的關係。

王蒙:纪念韦君宜

韋君宜同志是我的恩師,是覆蓋我整個生命的恩師,因為在她的有生之年從此沒有減少過對我的關心,第一是怎樣正確地處理好《組織部來了年輕人》的討論;第二是怎麼想辦法把《青春萬歲》能夠出版出來,當然這很不容易,等了25年才出來,但是韋君宜沒有一天忘記過這個事;第三是在各種複雜的情況下和我本人出現了某些大的挫折的情況下,怎麼樣維持像我這樣一個人的健康的政治態度、人生態度、文學態度,還有各個方面,都是無微不至給予關心。

而且這個時候我就更發現了:韋君宜是一個非常愛護年輕人的前輩,我沒有見過這樣做人的,就是她的直爽、她的乾淨,她一句廢話沒有,從來不說客氣話,是什麼事就說什麼事,就這麼幾句話,我找不著這樣的人。

而且我現在越來越認識到,她是一個始終懷抱著初心的革命者,她是“一二·九”時候的一個積極的人,她和胡喬木同志有非常密切的聯繫,也得到過胡喬木同志的一些幫助。所以在改革開放以後,她也常常把喬木同志的某些見解、某些想法,甚至委託她轉告我的話都及時轉告給我。她後來也非常關心我的遭遇、我的變化、我可能過不去的坎兒以及怎麼樣渡過這個坎兒。在我最困難的時期,比如說六十年代之初叫調整、充實、提高,文藝界稍微放開了一點,我發表了兩篇短篇小說,其中第一篇發表的是《眼睛》,就是我先交給韋君宜,後來韋君宜交給《北京文學》(那時候是不是還叫《北京文藝》?)發表的,可是很快形勢發生變化,任何作品都無法發表了,但是這個時候至少韋君宜家裡面的小客廳還是我可以坐一坐的地方,還是一個可以談談文學的地方,還是一個可以得到鼓舞也得到告誡的地方。

王蒙:纪念韦君宜

我覺得韋君宜同志懷抱著初心,同時她又是紀律性極強的人,一切按照上級領導的指示辦事,而且也要求我一切按照上級領導的意圖來辦事,包括我以後去新疆等等,都得到過她的指導和幫助。其他各個方面,韋君宜同志為人方面的優點也是很難再找到這樣的人,就是她的那種直爽、那種率真、那種樸素,我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還有些小事讓我非常感動,她在擔任繁重的編輯任務的時候,有時候上飛機之前一一上飛機之前人心是最亂的,一會兒說走了,一會兒說不走了,一會兒又說再晚點20分鐘,可是她拿著本子在那兒寫作,她就能這樣抓緊點滴時間創作。還有一個是她得了偏癱以後,有一次我到她家裡去,她在家裡正在練習走路,全身出汗,在那拼命練習走路。我甚至於認為她在那個時候這樣走路,從醫學上看是得不償失的,但是這個人有這麼個勁兒

:我不服氣,我還得走路,我不能動的胳膊一定要動起來,哪怕躺在那也不服這口氣。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她關心我,各個方面沒有她沒關心到的。不過後來,我是58年才調到城裡去的,58年以後的事情如何得到甄別,如何能夠得到改正,她還幫我找過人,幫我找過北京市當時管學校工作的項子明,包括改正以後想辦法調回北京等,沒有她不關心的,所以我永遠感激、永遠感謝她。也由於她的那種特別純樸的初心,有些事她會感到困惑,她寫的小說裡也流露了這種困惑的情緒,也曾經有人著文對她進行嚴厲的聲討和批判,但是我覺得韋君宜從總體來說,她是一個真正的革命者,是一個真正的師長,是我的一個恩人,我永遠感激她、懷念她。

王蒙:纪念韦君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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