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影院觀看《復聯3：無限戰爭》之前，懷揣著對羅素兄弟之前兩部《美隊》的好感，我相當期待他們會如何佈局這部漫威MCU十週年最龐大、最昂貴的“英雄名人堂”作品。
然而，令人些許失望的是，在觀看的大部分時間，我的內心毫無波動。可以說，這是漫威走到第三個“十字路口”的一套行活，僅此而已。
一開場，《無限戰爭》便緊接《雷神3》的結尾，阿斯加德飛船遭到屠戮，海姆達爾和洛基在雷神索爾面前被殺害，綠巨人則終於得以重回地球，漫威史上野心最大的故事隨之展開。
由喬斯·韋登掌舵的初代《復仇者聯盟》，故事的線索只需要在六個英雄之間進行切換，講故事的方式即使鬆散，也能工整地編排進像樣的結構。但在《復仇者聯盟2：奧創紀元》中，他在控場能力上的不足便顯露出來，支離破碎的群像安插、被各色無關緊要的閒筆拉垮的節奏，致使這部作品獲得了較差的口碑。隨後，漫威的復聯大旗扛到了羅素兄弟身上。
整場“無限戰爭”就像一個跨越銀河系的巨型沙盤遊戲，分成兩派對立陣營。橫跨著多個地理位置（標題）而展開的多線敘事，是羅素兄弟為《無限戰爭》安排的敘事策略。
在二十多位英雄人物龐雜集結後，轉折失當、容量過度也成為了不可避免的缺點，這些顯然不能算是導演的過錯。
作為一部更粉絲向的復聯電影，《無限戰爭》的細節被埋藏於粉絲才能讀解的趣味，更多則是淹沒在宏大的框架與步伐匆急的節奏之中。它不再如之前的漫威MCU作品一般“路人友好”。
直到《雷神3》與年初的《黑豹》，MCU依舊選擇了在套路內趨向於全年齡段和去風格化的處理——即使你漏掉了之前的幾部作品，依舊可以在影片精細化的門檻權衡下，做到無礙觀影。
最鮮明的一個例子，便是羅素兄弟在《美隊3》中對敘事完整度的保留，能在讓觀眾眼花繚亂的時候，還能掌握住整個故事，前因後果都能梳理清爽，每一個英雄角色也都不僅僅是醬油，而是儘可能地發揮作用，並流暢地進行大場面打鬥。
而這些卻在《無限戰爭》中被丟失了，也許這也是它顯出臃腫、失控的原因，即身上堆砌了太多延續前作與開啟後作所需的重量。
十年積攢起的角色們一起登場，錯綜複雜之下，人物又各無深挖，事件的發生迅速緊接另一事件。
電影的結構表面看似緊湊，但實際上，“潦草地趕製”和“精密地運轉”完全是兩碼事，而《無限戰爭》更類似於前者。不同的場景間“遲滯感”的產生，便是因為缺乏必要的反應時間，也無法擁有足量清晰的解釋。
正如網友們所調侃的，與其稱這部電影《復聯3》，不如管它叫《滅霸傳》。一定要在這個巨大且龐雜的戲臺上尋找中心的話，那麼動用大量筆墨塑造的滅霸則無疑是主角，而非任何一位超級英雄。
這位臉長得像一顆紫薯、擁有“宇宙計生委主任”宏圖偉願的新一代“太空獨裁者”滅霸的人生目標，便是採集六塊宇宙原石（空間、時間、心靈、力量、靈魂、現實），劃一個響指就能對全星際的半數人進行血洗。為此，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養女的性命。
滅霸每次出手奪取寶石，都伴隨著一場雙方陣營的犧牲與交易，但這些在他主宰宇宙命運並讓它朝良性驅動的計劃之下，都不算什麼。這恐怕不能算是個徹底走偏的“英雄理想”，而不過是愚蠢到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解決人口過剩計劃。
電影在人物塑造上的問題不止於滅霸的動機，互聯網上興起大量辱罵“星爵”的言論甚囂塵上，也從側面表現出了《無限戰爭》劇作的又一處力不從心。對於影片中的諸多bug與不少悖於之前人設的粗糙書寫，粉絲們把槍口戲謔般地指向了克里斯·帕拉特，而他也戲謔地進行了無傷大雅的“公開道歉”。
一方面，這些都顯然是劇本欠缺打磨的結果。在匆忙的規劃中，漫威MCU在現階段還沒有能力用說服力強的行為動機與精準的細節，去對接與彌合單方作品與交叉作品間的縫隙。
另一方面，粉絲群體也對漫威要求逐步提高，已經不容易輕易滿足。畢竟，每位英雄角色的個性和人格魅力，才一直是MCU最根本的驅動力，而非花花綠綠的特效轟炸。
《無限戰爭》的悲情結局，令我想起了去年漫威另一個系列（X戰警金剛狼系列）收官之作，《金剛狼3》。它將曾經叱吒風雲的超級英雄儘可能地“常人化”、“悲情化”，採用西部片混搭公路片的類型外殼，致力於詮釋遺存變種人對世界改變所做出的抉擇，以及他們在情感上生死疲勞的掙扎、臨終前心中的信念。
《金剛狼3》中有一個細節，被時代吞沒的老年金剛狼，不止一次地斥責“過時的超級英雄文化”給予勞拉愚蠢的幻想，這宛如是一種抱殘守缺式的最後救贖，深深刺痛人心。《金剛狼3》的最後，一場“有去無回”的死亡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是，英雄角色的死亡在大量前作的鋪墊之下，最終能釋放出如此真實可感的悲壯氣勢與情感能量。
同樣是角色的死亡，反觀《無限戰爭》的結尾，即便消逝的數量如此之巨，卻都無法構建起影片最後的高潮。
每位英雄的犧牲，本應當是可以令觀眾在十年的人物沉澱下，被呼喚起情感的。但尷尬的是，結局不僅沒有在情感上掀起高潮，反而幾乎“官方劇透”了之後的情節走向。
電影中，每個段落營造出的悲情時刻，都如同怒吼著“本處挖坑，請看下部復活”。由於商業合約與續集計劃，不少角色壓根不會現在死已是人盡皆知。
當所有觀眾都能猜到下一部《復仇者聯盟》將是即將開掛的《復活者聯盟》，那麼無論是悲情化的英雄末路，還是開放式結局，都令人感到疲乏。
於是，《無限戰爭》終究成了即將到來的大戰前哨，一部耗資巨大的“預告片”，而漫威MCU系列的第三階段也不可避免地終將劃上一個結尾。
這對粉絲來說無疑是不想面對的一個現實，但如果我們保持冷靜，大概會預見在第四階段之後，未來即將發生的——新一代超級英雄替位初代，而另一堆超級英雄也在來的路上。
墨西哥導演伊納裡圖在曾獲奧斯卡最佳影片的作品《鳥人》中諷刺如今的“超級英雄文化”和對應的“粉絲狂熱”，他在現實中也多次炮轟超級英雄電影是“強姦觀眾的文化垃圾”，因其永無止境。
雖然我個人並不認同伊納裡圖這番太過極端的言論，但的確，漫威的世界幾乎是永動的，永遠不存在真正的終結。
正如《無限戰爭》的結局中所反映出的，哪怕連成批超級英雄的死亡，都不會真正傷及漫威MCU的IP容量，不會令它被限制或是被無端消耗，只不過是劃定了它的邊界。
復活、重啟恐怕在未來會不間斷地繼續發生，不會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告別。
雖然這是令漫威IP在生命力上受到挑戰的東西，但好萊塢從不會懼怕這類挑戰。畢竟，連超級英雄文化符號本身的衍變，都足以寫就一部歷史。
《無限戰爭》，真正無限的是什麼？死亡與消逝是暫時的，偶像與狂熱的循環則是無限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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