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 陳賡大將逝世57週年

紀念 | 陳賡大將逝世57週年

1961年3月16日,大將陳賡逝世,終年58歲。他是黃埔一期畢業生,1925年國民革命軍東征時擔任蔣介石的貼身護衛,救過蔣介石。1927年參加了南昌起義。1933年3月因叛徒出賣被捕,曾被押赴南昌見蔣介石,堅貞不屈,拒絕誘降。1955年被授予大將軍銜。今天是大將陳賡逝世的日子,讓我們一起緬懷這位為共和國貢獻一生的傳奇大將。

1961年初在北京,陳賡老覺得住的房子悶,說是房子太矮,氣壓低,呼吸不暢。其實是他本身不舒服,心肌梗塞症擴散的面大了,是胸悶。那時不懂得吸氧可以緩解,雖然家裡就有氧氣筒,也不懂得用。這時他的病已很嚴重,可是他不以為然,不相信自己的病有那麼重,還像戰爭年代一樣,把生死置之度外。照他自己的說法:“過去打那麼多仗都沒有死,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這點病算得什麼!”

元旦過後不久,他說要搬家,還是那股戰鬥作風,說搬就搬,一兩天就搬了,搬到西直門171號招待所8號樓。這裡原來是蘇聯專家住的,他們撤走後空了下來。因為他的病情,醫生不主張他離開大城市。傅連暲一直講院子太小,散步的地方太小,他的病要慢慢走,不能嗆著風。這樣他才說要修房,只把房子加高一些,推倒前院,使院子大一些,好有個散步的地方。

他本來認為招待所很好,說就住這裡,哪兒也不去了。在招待所住了不久,上海市委的同志打電話來,勸他到上海休息。這時臨近春節,北京正是隆冬,風大,每天在院子裡散步都得戴著帽子,捂上口罩,頂著風。人們勸他找個暖和的地方,比較理想的是廣州。可是他考慮到已經在前一個冬季去過廣州,這時中央軍委正在廣州召開全軍訓練工作會議,他因身患重病,許多會議不能參加,會議精神他也不知道。所以有人問他願不願意到廣州小住時,他說:“我不去了,我不湊那個熱鬧,那裡人又多。”所以對上海打來的電話,他就說:“盛情不可卻,就去吧。”

他外出一貫反對“前呼後擁”,這次他又提出少帶人,不帶醫生,不帶隨員,甚至連傅涯他也不準備帶。他讓傅涯等他從上海回來,再一起到哈爾濱去,他是哈軍工的創辦者和院長,一直都惦念著。他想到那裡去看看學員,解決領導班子的一些問題。等到學校放暑假,再帶孩子們到北戴河去。

根據他的身體,組織上還是安排了大夫、秘書和警衛人員隨行,可他仍不贊成傅涯與他同行。傅涯當時在中央組織部工作,部長安子文知道了,就給她寫了個條子,叫她隨陳賡到上海,順便給她分配了一些任務:瞭解上海市委組織工作情況。因為正逢寒假,上學的孩子們也去了。

陳賡一行乘坐公務車前往上海。戰爭年代上海曾是陳賡的中央特科開展地下工作的城市,他的腦海裡留下了許多難以忘懷的記憶。平時他總是忙於工作,很少顧及孩子們的事情。這次在火車上,他就打開話匣子,給孩子們講自己過去的經歷。

陳賡指著乘坐的火車問:“你們知道從前這種車叫什麼車?”

孩子都搖頭說不知道。

他說:“這是花車,是闊佬要人們乘坐的。那時我只能坐得起普通車廂,三等客車。”接著他就說起20世紀20年代他在去天津的車上被國民黨將領錢大鈞認出的故事。

講完之後,他深深感嘆道:“勝利得來不易啊!為革命要鍛鍊應付各種困難環境的本領,機智靈活地對付狡猾的敵人,善於抓住各種可以利用的條件,才能轉敗為勝,完成任務。”

到上海後住在丁香花園。據說這裡原是李鴻章一個收房丫頭的住宅,以栽紫丁香而得名,現在是市委的招待所。一進園門就看見一堵龍牆,龍牆後面是一片水池,池中建有涼亭,四周堆著許多姿態奇異的太湖石。園內有一幢西式二層小樓,陳賡和傅涯住在一樓,孩子們和秘書住在二樓。這裡遠離鬧市,環境優雅,倒是個休養的好地方。只是上海的天氣老下毛毛雨,使他很不舒服。市委的招待很好,伙食也很好。陳賡感到過意不去,吃飯的時候他把菜裡的肉挑到一旁,說不要這麼浪費:“現在群眾生活很苦,主席、總理都不吃肉啦,我們在這裡為什麼還要吃這麼多肉?”

他在上海有許多熟人,聽說他在這裡養病都想來看他,但醫生不讓會客,不叫他說話。這就引起一些人的誤會,還以為他“架子大了”。他這個人一生好交朋友,從來沒有架子,聽到這些議論,心裡堵得慌。有一次龔澎碰見他,沒能說成話。龔澎不瞭解情況,就在背後開玩笑說司令員現在官大啦,都不怎麼理我們這小老百姓了。陳賡哪會這樣?他怕的就是這個,聽說後馬上要傅涯專程去看龔澎,說明情況,約她星期天到丁香花園來玩。

當時宋慶齡也在上海。她從廖夢醒那裡得知陳賡病重,非常著急,很詳細地詢問他的病情。春節前夕,宋慶齡邀請他們全家到她家裡做客。3月12日是孫中山先生逝世36週年紀念日,陳賡為了表示對這位偉大的革命先行者的懷念和敬仰之情,特地著人送一隻花籃到宋慶齡的住所。宋慶齡十分感激,為此專門寫了一封回信。

這次到上海,其實存在很大的風險。這之前保健委員會有個報告給中央,說到有些同志如陳賡、陳雲、林楓等心臟病都比較重,應當嚴密注視,不能跑遠處的。可下面的同志並不知道,覺得上海是個大城市,條件不差,就同意去了。

“工作第一”是陳賡那代人的固有觀念,沒有什麼可以改變它。一到上海,傅涯就拿出許多有關市委的材料來看,想做點準備。陳賡似乎比她還著急,說:“我沒有看到像你這樣做幹部工作的,做幹部工作嘛,就要到幹部那裡去。”傅涯說:“市委還沒來通知叫我下去。”陳賡就拿起電話給市委書記陳丕顯說:“傅涯來這裡是有任務的,你快給她安排吧。”於是傅涯很快就被安排到徐彙區委去。每天一大早出發,到晚上9點鐘左右才能回來。

工作慣了的人一閒下來就渾身不自在。陳賡總想到處去轉轉,有時天氣不好,他就在家裡寫大字。

他走到寫字檯前,擰亮檯燈,舔尖毛筆,開始練大字。他一筆一畫臨摹《辛棄疾詞帖》。前額因用力而皺縮,連眉毛都擰成一道條紋。微顫的手臂在緩慢移動:

……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幾句詞正對他的心思。他寫完,如釋重負,暢快地噓了口氣。又一遍一遍低吟淺唱,竟出現了一種激動的心緒。幾十年來,他走遍了大半個中國進行了數不清的戰鬥,公開的、隱蔽的、和平的、流血的,他不曾料想自己九死一生的性命,會斷送在這可惡的心臟病!幾十年來,他結識的敵人、朋友、戰友、上級、下級、群眾,始終圍繞著他。可如今身邊除了家人,只有醫生、護士、秘書,還有惱人的瀟瀟雨聲!

秘書在門口站了一下,又退縮回去。

陳賡喊住他:“有文件嗎?”

秘書走進來,打開文件夾。

“停,你不要把什麼都念給我聽,”陳賡顯得有些煩躁,“念一下主要的。”

秘書把文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挑主要的念道:“中央軍委要求人民解放軍所有中將以上的高級將領,都要就自己參加革命戰爭的整個戰鬥經歷,寫一篇作戰經驗總結……”

陳賡微笑起來,又皺起了眉頭。他拿過那份文件,遠遠地放在自己面前。他翻了翻最後一頁,用手指戳了一下:“這份文件我在北京就應該看到,怎麼到了上海才接到?”

“他們可能怕首長身體……”

“我還沒死!他們是成心的!”他說得很激動,摘下眼鏡。秘書看見他長久失眠而發青的眼圈。

陳賡吃力地拄著手杖,站了起來,望著牆上一幅中國地圖,忽然神秘一笑,出現了一種意想不到的大病初癒的感覺——那麼溫和,那麼輕快,那麼自信!他的衰弱似乎從肩上抖落了,留下了一臉凜然難犯的尊嚴。當他走到離地圖只有半尺遠的時候,他提起了手杖,斜指著,像握著一柄指揮刀。

“我這條瘸腿走遍大半個中國,打了三十多年的仗,現在不總結,更待何時?你給我找一份作戰地圖,我列個綱目,我口授,你來寫!”

晚上,傅涯趕回來了。陳賡急忙把秘書寫的開頭給她看。他自己躺在沙發上嘆氣:“我覺得我的本意似乎未能充分表達……”

傅涯附和道:“這麼重要的總結,恐怕秘書很難體會你的思想。等你身體好些,自己親自寫吧!”

“英雄所見略同!”陳賡頗有些興奮,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回辦公桌,“我這就動手!”

“哎呀,你現在怎麼能寫?”傅涯急了。

“我現在不寫,什麼時候寫呀?”

面前的稿紙彷彿打開了他庫存的智慧閘門,使他渾身是勁,情緒高漲。他甚至驕傲地感到,自己已經恢復了健康,解脫了世事的煩惱,完全融進了戰鬥歷程。

“第一章:序言;第二章:作戰準備;第三章:進攻;第四章:防禦;第五章:追擊;第六章:轉移……”他饒有興趣地前後排列著章節。

由於思潮滾滾,他握筆的手有些顫抖。他開始寫文章的《序言》部分了。

……在戰術上,要強調夜戰、近戰。我們可以利用夜晚掩護接近敵人,發起攻擊。敵人都不習慣夜戰,害怕夜戰,火力不能發揚,指揮紊亂,士兵恐慌,甚至開小差……這種打法,不但原子彈、導彈用不上,飛機、大炮也用不上。只要能和敵人扭在一起,就對我有利……

他寫到後來,完全離開了原來的考慮,完全信馬由韁,在戰鬥藝術的草原上馳騁開來。

傅涯送來茶點和報紙。因為陳賡沉浸在高度集中的思考中,竟遲遲不知道她進來。傅涯站在那裡端詳著稿紙後面的丈夫,百感交集。她感到丈夫似乎在一刻刻地變得疲乏衰頹,好像他那寬闊的胸脯壓著千斤重負……

小兒子知涯跑進來,叫嚷著:“熱,爸爸給我脫衣服!”

陳賡伸手拽住袖口,用力一猛,忽然覺得有一股滾燙的血流正從小兒子熾熱的手裡湧進他衰老的血管,就像一股沸騰的浪潮先是滲入了他的胸膛,隨之又湧向太陽穴。早晨那隻胸中怦怦亂跳的小鳥又出現了:它像是被關在抽掉氧氣的瓶子裡,不停地撞擊著玻璃壁,朝下墜落,撲稜著翅膀跳動,顫抖……

他頓時臉色蒼白,大汗淋漓,頹然倒在沙發上,下意識用手撫摸胸部,腰勾著,眼眶發潮望著知涯。他輕輕說:“去叫你媽媽……”

傅涯趕來時,疼痛似乎已經過去。他臉上裝出沒事的樣子,打起哈哈:“歡迎,歡迎!”

傅涯心慌意亂,忙問:“好些了麼?”

“託你家福!”陳賡點了點頭,又開了個玩笑,“你給我擀的長壽麵呢?”

“在廚房。我去給你端。”

“不用了。你別走,陪陪我……”

傅涯在他身邊坐下。她不知道他這是第三次心肌梗塞的前兆。

“你累,就早些睡吧!”這晚一直守候著陳賡的傅涯對丈夫說。

他搖搖頭,平靜地坐著。有時用手託著臉頰,想著心事。3月的上海,陰雨連綿,氣溫降到了3℃。他把身子坐坐舒服,傾聽起外面的雨聲。

到了夜裡,陳賡久久不能入睡。在他那蒙著一層彷彿是月光的蒼白的臉上,兩隻眼睛發出了向前逼視的光芒。在黑暗中,那光芒具有某種特別感人的力量。他側身凝視著對面床上的傅涯,深情地問:“傅涯,你怎麼不看看我?”

傅涯連忙伸手打開臺燈,側轉身來,默默地望著陳賡。那燈光的出現,彷彿緩解了他痛苦的心情。看得出來,他此刻所湧現的激動心情,甚至可能比同傅涯第一次會面那天更加激動。他知道,剩下的時光已經不多了。他就想說話,不停地說話,說出自己的感情和他所經受的一切……可惜傅涯沒有完全意識到——以後想到此情此景,她總覺得無限遺憾。

傅涯對著陳賡望了一會兒,就勸慰他:“不舒服就好好睡一覺,暫時別想寫文章的事情了。”

陳賡苦笑著搖了搖頭,又伸出右手晃了晃,然後指著腦袋慘然一笑:“機器一開動,怎好停下來……”

以後陳賡漸漸睡去……

第二天黎明,天色陰暗,朔風吹得門窗發出怪叫,窗戶蒙上一層水汽。

6點多鐘,陳賡被劇烈的胸痛驚醒,他的前額上面滲出了密密的細小汗珠。很明顯,陳賡正在經歷他平生最後的一次搏鬥,他正在為自己的生存而掙扎。傅涯趕快給醫院打電話。

看到陳賡那痛苦的面容和額角的冷汗,傅涯拿來一片硝酸甘油,塞進他嘴裡,可是很快又被他吐了出來。傅涯緊緊握住他的手,焦急地望著他的眼睛。陳賡已經把牙齒咬得咯咯發響,使盡最後的力氣掙扎著……

打強心針。無效!

按摩。無效!

做人工呼吸。還是無效!

穿刺。依然無效……

一片靜寂。靜寂得連窗外寒風折斷樹枝的響聲也聽出來了。不知什麼鳥兒長鳴了一聲,接著淒厲地啼叫起來。

“首長!”站在近旁的崔護士失聲痛哭。

“爸爸!爸爸!”孩子們擁進來,圍在床頭,叫喊著,撕扯著。

“陳賡!陳賡——”傅涯低聲呼喚著,熱淚順著面頰滾滾流下。她一聲聲地呼喚著她呼喚了千百萬次的名字,但這一次他終於沒有回答……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手在漸漸變涼;她望著他的眼睛,眼睛已經失去了光澤。

公元1961年3月16日8時45分,這顆將星終於為人民釋放了他全部的能量,而過於匆忙地隕落了。

當天,新華社發佈了國防部訃告,沉痛緬懷了陳賡光輝的一生。

愛將早殞,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等人淚流滿面。周恩來捶著膝蓋說:“他才58歲,為什麼要這麼早離開我們啊……中國革命有多少工作還在等著他呵!”

另一位大將粟裕當時就住在陳賡隔壁,聽到消息,急忙往陳賡住處趕,但已經晚了。他受此刺激,原來的腦病加重,竟癱在地上不能行動了。

對一直保持深厚友誼的宋慶齡,人們是瞞了又瞞,當她終於得到風聲,情不自禁地撲倒在床上放聲痛哭……

痛失親人,傅涯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她望著丈夫的遺像,好像他還在看著她,正在與她交談。

她四處奔走,尋訪當事人,查找材料,撰寫出了一篇翔實生動的王根英烈士傳略——《報國何計女兒身》,發表在《紅旗飄飄》上,這在她為數不多的文章中格外引人注目,足以顯出她大將夫人的寬廣胸懷。

當陳賡積勞成疾因病去世時,最小的孩子還不到6歲。傅涯頑強地把子女們培育成才。她記著陳賡的囑託:“孩子們太小,他們不瞭解他們的爸爸,你要多和他們講講我們過去是怎樣為共產主義奮鬥的。”她抱病將陳賡因年代久遠而發黃變脆、因風吹水浸而字跡模糊了的遺稿進行了初步整理,並委託幾位同志進行了加工整理,出版了《陳賡日記》,藉以寄託哀思。“也算是償還一點自己對他生前照顧不周的心意吧!”傅涯深情地說,眼中早已噙滿淚花。

本文選自《傳奇大將陳賡》

尹家民 著

當代中國出版社

2015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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