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從河間秋操到永平秋操:袁派與鐵派之暗鬥

文 |王學斌

無須諱言,大會操關乎軍國大計。然清末犬牙交錯的政治形勢,卻令四次秋操在明爭暗鬥中變了味道。

1905年,清末新軍編練已有數鎮、協,尤其是北洋新軍各鎮相繼成軍,這為數鎮新軍實施跨區域的大會操提供了載體。新軍大會操體現出集訓練性和校閱性一體的特徵。為了徹底擺脫以往軍隊僵化模仿西式操法的場操型訓練模式,同時也是出於檢驗新軍各部編練實際效果,“考軍隊程度之高下,驗平日教育之得失”,當年秋天,北洋新軍六鎮參與舉行的河間會操拉開了清末新軍大會操的序幕。

1905年9月17日,練兵處奕劻、袁世凱、鐵良、徐世昌等奏請簡員校閱北洋六鎮會操,“陸軍編練各鎮分扎直、東,尚未會和操演,自應參仿舉辦秋操,以習戎備,而驗實行,”擬抽調北洋陸軍第二、第四、第五鎮編為南軍,抽調北洋陸軍第一、第三、第六鎮編為北軍,“自二十五至二十七等日,在河間一帶會合大操”。清政府准奏,欽派袁世凱、鐵良親往校閱,袁、鐵奉旨後偕同前赴河間一帶觀操。

此次由中央派來的鐵良,絕對是個狠角色。他有著異於常人的辦事能力與行事風格。首先,他為人勤懇謹慎,做事講求效率。鐵每天寅時(即凌晨3點至5點)上朝。8點左右,群臣退朝。大部分人要麼回家睡個回籠覺,要麼三三兩兩相約去喝茶聽戲。唯獨鐵良徑直到部裡辦公。一到衙門,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抱著一堆公文,圍了上來,請其批閱。鐵良不慌不忙,一件件看,一個個談。一般性的文件,他當場就畫行交給負責人。有問題的,他挑了出來,說:“這件我們要談談。”便取出來往旁邊一放。最後剩下幾個人,留在辦公室,逐一商議,直至作出較為滿意的決定。因此,雖然每天公事繁忙,但他可以做到案無留牘。鐵良做事又有雷厲風行、不講人情的一面。一次,鐵良奉朝廷之命赴江南考察軍隊建設。恰好經過上海江南製造總局下屬的一家鐵廠,負責人是鐵良的老部下張士珩。遇見上司來訪,張自然極盡逢迎之事,好酒好曲,美女美食,一併送上。鐵良不吃這一套,堅持要先去廠房看看。一進鐵廠,鐵發現廠內廢鐵堆積如山,於是問道:“如許廢料,何不儲於廢料所?”張以為鐵良話中有話,暗有索賄之意,於是回答:“此種廢料,尚可復鑄,則廢鐵化為新鐵矣。節餘款項,可用來孝敬大人。”鐵良聽後勃然大怒,指著張罵道:“汝即廢鐵也。安得洪鑢而改鑄之?”說罷,拂袖而去。不久,朝廷便一紙令狀將張士珩從鐵廠總辦職務上擼了下來。

從河間秋操到永平秋操:袁派與鐵派之暗鬥

張之洞奉命入京路過保定時,與直隸官員及英軍軍官的合影

這等狠人,恰是可以強力執行中央收回軍權的最佳人員。1904年,鐵良領命南下,去啃掉那幾塊堅如頑石般的硬骨頭。

鐵良的到來的確將了各位督撫一軍,令他們手足無措。鐵第一站是江蘇,查辦江南製造總局諸多積弊,兩江總督魏光燾還未等出手抵制,朝廷一紙調令發來,命其出任閩浙總督。就這樣,兩江頓時成為“三不管”區域。趁著人員交接之際,鐵良一鼓作氣,將軍權、財權攬歸中央。魏光燾的失勢,讓湖廣總督張之洞著實見識了一把鐵良鐵腕的厲害。不久,鐵良赴武漢視察,繼續踐行清廷的收權之旅。張之洞深感自己獨木難支,於是以退為進,要求商談。鐵良也瞭解硬吃張之洞並非易事,於是一口應允,同張做到了談判桌上。幾經討價還價,張部分答應了練兵處的要求,放出手中的一些軍事、財政權力。眼瞅著昔日威風八面的魏大帥、張香帥被鐵良整得那麼“慫”,其餘各地的督撫紛紛表示服從中央安排,主動交權。鐵良南下,可謂不辱使命,一戰成名!

鐵良的下一個靶子,就剩北洋了。故河間秋操的形勢,便極其微妙了。練兵處擬定河間會操總方略如下:南軍由江北登陸,全軍北襲,道經徐、淮抵達濟東;現擬派北軍一支隊漸向直隸前進,會合駐紮直隸各鎮向南防禦,另有一支隊現已抵達保定附近一帶。整個過程非常順利,清政府也承認“南、北兩軍部署之宜,攻守之術,頗為完密。⋯⋯所有該鎮協官佐目兵步伐整齊,一切指揮籌辦,向能合法,大改舊觀。”可以說,河間會操是北洋六鎮新軍全部參與的第一次大會操,突破了之前北洋新軍一鎮或部分鎮之間的會操,這次會操對於中國陸軍的意義非同小覷,開啟了清末新軍籌辦大會操的先例。

從河間秋操到永平秋操:袁派與鐵派之暗鬥

1908 年11月,檢閱太湖秋操

作為閱兵大臣,鐵良全程監控,紮紮實實地摸清了北洋六鎮的真實家底。這也佐證了他的一個判斷:“以漢人久握軍事大權,甚非慎固根本之計也。”這是作為滿人的鐵良所無法容忍的。

河間一別後,鐵良開始處心積慮削弱袁世凱。他時任戶部尚書,自然是大清的“賬房先生”。他著手從財務上對北洋軍“鉤稽精核”,清理各種假賬呆賬,使得北洋糧餉捉襟見肘,無法擴張。接著,鐵良又在1906年召開的御前會議上就立憲問題,向袁世凱發炮。會上,關於立憲緩急問題,鐵良和袁世凱爭論激烈。鐵良無法反對已成眾人共識的立憲潮流,但堅決反對袁世凱主張的迅速推行立憲。在他看來,袁世凱如此熱衷於憲政改革,設立內閣,無非急於獨攬大權,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用鐵良的話說,即:“如乃公所謂立憲,實與立憲本旨不合”,“憲非中央集權不可,實行中央集權非剝奪督撫兵權財權、收攬於中央政府則又不可。”這既是鐵的態度,更代表了滿蒙權貴的立場,自然深得皇室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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