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回憶
約好15：00採訪，沒想到童老早到了15分鐘，他說不想讓我等太久。一路上，他一直提醒我小心來往的車流，言語中流露出溫暖。童老坦言自己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比較內向，他更喜歡安靜地呆在角落裡。於是，沿街找了個稍顯安靜的地方後，我們的交談便開始了。
每每提到“配音”兩個字，童自榮的眼裡都會閃過一絲興奮。問起當年從事配音事業的契機，童老緩緩道來：“那個時候，沒有現在這麼多休閒方式。只要一空下來，我便會反覆地觀看譯製電影，看著看著就發現自己沉迷其中了。每部電影都有一個說明書，用一張紙介紹電影故事概況和配音演員的名字”，說到這裡，童老的語氣裡明顯多了幾分激動，“真的，我一看到配音演員的名字，便會心跳加快，熱血沸騰。我最喜歡邱嶽峰的聲音，很有辨識度，那會兒真希望每一部電影的主角都由他來配。後來接觸到畢克、尚華等前輩，我自己也學習到不少東西”。
終於有機會進入夢寐以求的譯製片廠，老廠長陳敘一一上來卻告訴他要跑五年龍套。但就像童自榮講的那樣，機會總會眷顧有準備的人。歷經五年的磨礪，童自榮終於在配音界闖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老廠長是童自榮最敬佩的人，他稱其為“譯製片奇才”。陳廠長有才華、有天賦、肯下功夫，不僅精通英語，且擁有過人的文采，在翻譯對白時能用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將其潤色。從工作態度到行事風格，童自榮都深深地受到老廠長的影響。
幾十年的配音生涯中，童老的作品高達300多部，獲稱“配音王子”。但他卻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配音工作還完成得不夠好，代表作品還不夠多。眾多作品中，童老挑出了最喜歡的三部：正面角色的《黑鬱金香》、反面角色的《蒲田進行曲》以及富有喜劇色彩的《伯克上校》。而在他數量宏大的作品中，最為觀眾朋友們熟知的便是“佐羅”一角了。
談及這一角色的成功，童老總結了四點原因。一是《佐羅》的劇本好，本身便是好故事，佐羅的俠義形象贏得了觀眾們的喜愛。二是阿蘭.德龍演得好，再好的劇本，沒有好的演員也是無用功。阿蘭.德龍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魅力，很帥氣。三是老廠長一開始便給自己指明瞭方向，英雄佐羅與普通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慾，要準確拿捏他的性格。最後一點，他才將功勞歸功於自己，佐羅的成功與自己付出的努力密不可分。其實在人們心中，佐羅已經和童自榮合二為一、不分彼此了。
《佐羅》的大獲成功，也讓童老與阿蘭.德龍結下了不解之緣。兩人第一次會面距離電影《佐羅》上映已經十多年了。“阿蘭對同行很好，態度很友善，當他聽到我配的佐羅的聲音，他笑了，我想是他覺得講中國話的佐羅很有意思。”與阿蘭的二度會面是一次晚宴，那晚，阿蘭對童老講的幾句話，他一直銘記在心：“希望你保持你的嗓音，我將來所有的片子都由你來配”。面對如此高的評價，可愛的童老笑了，顯得有些小小的“得意”。
一半是憧憬
過去這些事都已是老生常談了，我更願意跟童老聊聊現在的生活。“我已經退休十多年了，現在很少參加活動了。大環境跟從前不同了，我還是比較習慣以前的工作方式，那套工作流程。我就想靜下心來做些作品，搞些藝術。偶爾會給動畫片配配音，像這幾年的《風雲決》和《玩具總動員3》。平時我也會跟小外孫一起看看動畫片，像是《熊出沒》就蠻好玩的。以後有機會，會給他看看外公當年的作品。”
“現在，與老朋友們真正一起配音的機會並不多。春節前這段時間，有個話劇，跟劉廣寧、程曉樺他們幾個人又一起合作了，我覺得蠻好。話劇形式比較特別，能跟老朋友們再次交流也是很開心的，氛圍很好。就是不像以前在棚裡錄音，錯了可以反覆來過，現場的東西一旦錯了就是錯了，壓力也蠻大。但一想到觀眾在傾聽你的每一句臺詞，能感受到當年配音的狀態，心裡就很開心。一起合作的，還有一群上戲的小小校友，看到他們追求夢想的精神，我也萌生出了一種敬意。”說到這裡，童老把手邊剛用過的紙巾整齊地疊了起來。看得出，童老是一個很細緻的人，也聽得出，他是一個很懷舊的人。
說到譯製片的未來，童老的眼神中飛速略過一絲黯淡，但很快便又恢復了神采。“我堅信譯製片是永遠不會消亡的，當下只是遇到些瓶頸”，童自榮坦言，當年的“黃金時代”很難被複制，但譯製片總是有存在的必要，目前情況來講，中小城市的需求量會更大。
雖然明顯感到童自榮是個“守舊”的人，但我不禁還是想知道他對現在的電影有些怎樣的看法。
“我現在不太看電影，要看會看一些外國的資料片，都是很不錯的片子。我希望看一些文藝性質的電影，太過於商業化的我不愛看。一部電影，最好能有精心揣摩的劇本，融入更多的思考，有文化的積澱，這樣的電影更具藝術性，我個人很喜歡。”
有關前段時間引發爭議的“綜藝電影”，我也詢問了童老的意見。他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嗯……這個話題前幾天我看電視時有注意到。我覺得每個人對電影都有不同的理解，不能以偏概全，並且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也都不盡相同，馮小剛他們幾個都選擇了自己的方式。不管怎樣，我覺得能引起大眾對電影的重視和關注就是好事，只要能為了中國電影的前途著想就是好事。”
採訪進行了一個半小時，這樣的一個下午，在創造過譯製片黃金時代的上海街頭，聽一位長者娓娓道來關於電影的種種，甚是有一種“富氧”的感覺。“做你愛做的事，將每件事都盡全力做好。”童自榮無意間的這句話涵蓋了他70多年的人生閱歷。
臨別時，童老說還有一句話讓我一定要寫上去。“我們要盡最大的努力做好每件事，千千萬萬不能讓觀眾朋友們失望。”很樸實，很不華麗的一句話，確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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