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小說:他可能早已忘了那場初識,那她也深埋心底,就當作是夢一場

“公子,你又不是我,怎會看穿我的心境?”

“呵,孤……我會讀心術。”他稍稍側過臉,從懷中取出一支玉蕭,徑自吹奏起來。那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我閉上眼,仔細聆聽。“是《傍妝臺》……”

“原來將軍府千金不只研習劍術,還精通音律。真是難得。看來那些傳言真的不足為信啊。”他收起玉簫,略帶調笑地看著我。

那是當然。雖然深知父帥不喜歡我習琴棋書畫,只有在我苦練劍術時才肯展露一絲笑顏。但在他掛帥出征時,我偷偷研習,加之早年在孃親身邊耳濡目染,底子自然不差。我抬眼看他,不卑不亢,“坊間的傳言本就虛虛實實,不可盡信,亦不必不信。公子,你說呢?”

“嗯,說得有理。”他意味深長的語氣,讓我有些不舒服。

“……敢問公子是何許人,怎會現身此時此地?想必你應該知道今夜可是將軍大人的慶功宴,沒有請柬擅闖者的後果……哼,不用我多言了吧。”

“在下複姓慕容。”

慕容?難不成是王室貴族?“之前不知公子尊位,請恕小女無禮了。”我低下頭,避開他灼灼的眼神。

就在這時,管家韓忠忽然出現,提了燈籠匆匆趕來。“小姐,老爺在前廳等您,快些過去吧。”

“有什麼事嗎?”

“宮中太監來傳旨,中山王今晚將會屈駕將軍府,所以……”韓忠稍作停頓,偏頭看我似是在等我的回答。

“好了,忠叔,我都明白。我這就回房換件衣服。哦,對了,至於這位公子,我想他可能是迷失了路,你領他去他該去的地方吧。”

忠叔這才發現立在一旁陰影裡的慕容公子,高舉起燈籠眯著眼睛端詳了好一陣,才遲疑地問,“不知這位公子是……”

“哦,在下是韓將軍舊識,今日應邀前來,不曾想這將軍府地形如此錯綜複雜,竟一時迷了方向,慚愧,慚愧啊。”

雖有疑慮,忠叔還是恭恭敬敬地俯身,伸手做出個請的手勢,“既然是今晚的客人,又是老爺的友人,公子,就請隨老奴來吧。”

我看著那位慕容公子漸行漸遠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黑暗中,不禁思量:舊識?哼,看他不過二十幾歲,而爹爹已逾半百,難不成還是忘年交?我猜他多半是情急之下隨便找的藉口罷了。這個人的身份,還真是神秘。不過,顧不了那麼多了。爹爹的意思,我必須照辦。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我出現在了宴席上。一攏水藍色翠煙紗,散花水霧曳地裙,墨色長髮梳了靈蛇髻,中間插著一隻金步搖,用銀線密密繞成千枝蓮的圖樣,精緻得讓人屏息。

一改往日的冷若冰霜,我略帶笑顏,緩步走入前廳。一步一步,翠花遙遙,販賣盛世的豔冶。我聽到兩側席上的賓客驚羨的議論聲,我看到端坐上席的父帥露出滿意的笑容,我知道,我已成功了一半。

“韓大將軍……”這突兀的一聲,驚動了一席眾賓。我回身望去,前廳門口站著的正是方才的那位公子。他束手而立,泰然自若,竟然絲毫不懼父帥的將軍身份。再看爹爹,他端著酒杯的手一時僵住,定睛看看來人,竟騰地站起,小跑著趕過去,一眾賓客亦速速起身離席。三叩九拜,高呼千歲千歲千千歲。

什麼?難道他是……我呆愣當場。耳畔彷彿又傳來那句,“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我怎麼忘了,當今的中山王慕容衝,小字鳳皇,當年落難時曾被秦宣昭帝擄入宮中,淪落為苻堅的孌童。“雌”暗指同被寵幸的清河公主,而“雄”,應該就是他了。怪不得聽到孩童們傳唱那首歌謠時,他的臉色會變得那麼難看。曾經的落難鮮卑王子,一個華麗的轉身變為如今的赫赫君主,開疆闢土,雄才偉略。原來被上天垂愛的,遠不止我一個。

父帥見我還傻站著,趕緊拽我跪下。中山王笑著走來,扶我起身,“小姐不必多禮。眾卿也都免禮平身吧。”

“謝主公。”諸臣誠惶誠恐,顫巍巍地站起回席,卻再難恢復之前的輕鬆隨意。

中山王坐到本屬於父帥的位子上,自顧自地飲起酒來。爹爹斜睨了我一眼,微嘆口氣,俯身行禮,“主公,這是老臣的獨女夕顏,年少無知,衝撞了王駕,還請主公寬宥。”

他持著酒杯貼近嘴唇,卻遲遲沒有飲下那杯酒。“夕顏,好熟悉的名字……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

“我……”

“怎麼會呢,小女尚待字閨中,從未出府半步,無福邂逅主公大駕。”未等我答話,爹爹已搶著予以否認。的確,我已經多年不曾見識外面的風景,獨獨除了那次。初來長安投靠爹爹,機緣巧合地竟會遇上他。只是關於這些爹爹都無從得知了。至於慕容,他可能早已忘了我們的初識,年少時的那次遇見,就權且當作是十年前夢一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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