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堵截+隔離,一百多年前的這場防疫戰,驚心動魄

1911年新年伊始,一場兇猛的鼠疫疫情從東北直撲關內,大有蔓延之勢。山東緊急行動,阻斷交通、設卡檢疫、隔離病人、廣泛宣傳……使出渾身解數阻擊疫情。在疫情最重的煙臺,中外醫生聯手奮戰在抗疫第一線,而為了勸人們出門戴口罩,醫生們不得不格外花點心思……

疫情咄咄逼人 山東緊急放出幾大招

1910年10月,東北滿洲里發生了首例鼠疫死亡病例。短時間內,洶洶疫情就席捲東三省。1911年1月11日,東三省總督錫良急電北京軍機處,以“萬萬火急”的字眼,籲請朝廷禁絕滿洲交通。

為隔絕瘟疫,清政府採取了阻斷交通、設卡檢疫、隔離病人等一系列措施。1月13日,清政府下令在山海關一帶設卡嚴防,凡是經此南下的旅客都要在此停留5天予以觀察。

郵傳部派遣徐鏡清等人到榆關和溝幫子設置檢疫所。1月21日,清政府下令“將京津火車一律停止,免致蔓延”。

但為時已晚,瘟疫已蔓及至直隸、京津、山東等地。

北京於1月12日、天津於1月13日、芝罘(今煙臺)於1月21日、濟南於2月1日分別出現了肺鼠疫病患者。疫情發展之快,令滿清政府極為震動。

1月23日,清政府電寄直督陳夔龍:“東三省時疫流行,地方官防範不密,以致蔓延關內,著民政部、東三省、直隸、山東各督撫令各屬趕速清理,務期早日撲滅,勿稍玩延”。

堵截+隔離,一百多年前的這場防疫戰,驚心動魄

山東巡撫孫寶琦


面對咄咄逼人的疫情,山東撫部院除委派候補道劉鼎玉赴登州、萊州調查疫情外,並立即釆取緊急防疫措施。根據1911年3月20日(宣統三年二月十二日)《山東巡撫孫寶琦為報山東疫情及辦理情形事奏摺》,可以看出山東方面採取的防疫措施:

一在全省範圍內。在省城中西醫院設立山東省防疫公所,負責指導防疫工作。委派道員餘則達、莊仁松暨中醫官專司其事。並由巡警道潘延祖負責“通籌全局,隨時妥商辦理”。同時,“電飭通省各屬分投查報,派警生四路宣講曉諭,並派道府大員分往各處籌畫布置,分設防疫局所,撥款應用,間由地方紳董公立衛生會,以補助官力之不逮”。

二在省城濟南。於濟南“東西各關分設男女防疫院留驗所,另於公所施種疫豆,以防傳染,各圩門亦派員稽查出入行人”,而濟南“商埠地方為交通往來之地,過客眾多,小工雲集,且各國旅居人等均在商埠”,派醫官兵隊合力巡査,以保治安。

三在鐵路沿線。因“此次疫線之來,北自德州,東自煙臺”,為阻斷疫情蔓延,“先後議停津濟火車,議停膠濟快車及停售二三等客票”。在津濟鐵路的德州、濟南鵲山兩處,“各設留驗所、養病院,派醫官委員兵隊駐守防査”。膠濟鐵路的濰縣、膠州,“皆系煙埠往來大道,商賈附搭火車,尤須格外查驗”。並在“膠州舊有兵房及濰縣車站設立留驗所、防疫院,以為上下車査驗之地”。

四在煙臺。煙臺是東三省及旅順、大連來船登岸處,為阻斷疫情,“飭由東海關道徐世光就芝罘島斐洲(南非——筆者注)工廠作為留驗所,西沙旺設驗疫醫所,留養在船染疫之人,東西馬路租賃市房多處分作施醫,養病避疫各所飲食一切悉由公家備辦,並在龍口、羊角溝等處分別籌防查驗”。

此外,為防止“煙黃疫線一路由掖縣、昌邑以至濰縣,一路由平度以至膠州”,由“陸軍第五鎮酌派兵隊,分扎兩路防檢”。堵截來源,以防波及。

此外,山東巡撫孫寶琦也在當地延攬“教會醫士”,另不惜重金向青島、廣州、香港,甚遠至柏林電聘西醫。

煙埠疫情最重 芝罘學校堪稱防疫模範生

東北疫情蔓延,使煙臺直接處於防疫第一線。一月初,當日本駐煙臺副領事土谷久米藏收到有大量山東勞工正在從東北返回煙臺的電報後,登萊青膠道徐世光和煙臺領事團立即宣佈大連港是疫區港口,並從1月14日起對來自大連的所有船隻實施檢疫。並將芝罘島斐洲工廠作為留驗所,西沙旺設驗疫醫所。

一月下旬後,隨著山海關一帶設卡嚴防,“關內外鐵路停車,只有煙臺一口尚可登岸”。時“留滯關外及海參威(崴),遣歸者不下數萬人”紛紛乘船在煙臺港口登岸。

此外,佔據南滿的日本關東都督府“為防止瘟疫傳入大連,將疑似瘟疫感染者400多個苦力和500多個乞丐趕出大連,陸續送到煙臺”。大量無業遊民“靡集煙臺,無可安插”,恐釀成禍端。

東海關道徐世光電請以工代賑,由山東巡撫孫寶琦商同北洋大臣陳夔龍會銜電奏請部撥款。東海關道徐世光“一面先在煙臺成立留養所一處,添設留驗所一處,去者查驗七日,給照放行,來者分別老幼送入留養,以免流離失所”。登萊青膠道署在煙臺建立了隔離區。

堵截+隔離,一百多年前的這場防疫戰,驚心動魄

1911年的煙臺港口

儘管在煙臺設立了隔離區,但不久之後,疫情還是在煙臺暴發了,短短几天就蔓延至整個煙臺。據《盛京時報》宣統三年正月二十日(1911年2月18日)載,山東芝罘,“本埠鼠疫漸次盛行,每日患該疫者不下三十人”。“3月4日,煙臺有211例感染者”。以致山東疫情“以煙臺為最重;濟南之章邱(丘)縣次之”。

疫情在煙臺暴發前後,中外醫生走在了抗疫第一線。站在第一線的,是東海關關醫兼哪喴(挪威)國領事顧林森( Gulowsen)大夫,由他負責整個煙臺的隔離、檢疫工作,其原來的東海關關醫工作,由美國醫療傳教士嵇爾思(Oscar F.Hills)大夫暫時接替。年輕的班尼特大夫(Dr.C.Bennett)負責西沙旺驗疫醫所的工作,當然也有一些中國醫生參與其中,比如趙新畲醫生等。護士大多來自煙臺天主教方濟各會。


堵截+隔離,一百多年前的這場防疫戰,驚心動魄

顧林森醫生

面對這一致命的瘟疫,一旦感染,必死無疑,沒有一例治癒的病例。在連醫生都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場災難。儘管如此,他們還是竭盡全力,嘗試接種疫苗,如果外出,要求每個人都必須戴口罩。

但一位西方醫生髮現:“在芝罘,人們發現開始的時候,勸說苦力或其他任何人戴面(口)罩都是不可能的。後來,在上面印了一個寺廟標記,人們把其當作護身符,才順從地戴上了”。

疫情在煙臺暴發前後,煙臺的學校也受到了影響。芝罘學校封校。1月20日,煙臺“租界”裡的醫生通知芝罘學校男校的校長麥卡錫先生,煙臺港已經被宣佈為疫區港口,他強烈建議還在外地沒有返校的學生暫時不要返回煙臺。

在上海集結返煙臺的學生,其中27 個預備學校的小學生從上海出發,由塗丁格( Trudinger)小姐和安文( Unwin)小姐帶領,前往鎮江上課。其他學生則在上海的中國內地會基地內上課,在海沃德( Hayward)夫人和哈羅德·李先生的帶領下開始上課。

留在煙臺的40個預備學校的小學生從學校搬出,集中安置在男校區。整個校園也變成了一個預防瘟疫的隔離區。除去一扇大門,其餘所有的大門全部上鎖。僅僅有3個學校的服務人員包括郵差可以出入,其他任何人不允許出入。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舉措,“芝罘學校被認為是在整個煙臺地區防疫工作做得最好的地方”。直到3月23日,在焦急中等待了6周之後,麥卡錫先生電報通知所有的芝罘學校學生返回煙臺。

即使遭遇瞭如此大的變故,芝罘學校的教學卻並沒有受到影響,當年夏天參加牛津聯考的該校學生,全都通過了考試,其中10人的成績還獲得了優秀。

經此一役 西醫開始被國人重視

3月17日,煙臺和東北的死亡率終於開始大幅下降。4月30日,山東鼠疫疫情止息。這場瘟疫,“自去臘至本年三月十一日為止,通計東省傳染至二十四州縣之多,實在疫斃人數共三千零五十二人”。在煙臺,這場瘟疫造成357人(具體人數有多個數據)死亡,包括2名羅馬天主教護士。


堵截+隔離,一百多年前的這場防疫戰,驚心動魄

1911年鼠疫期間戴口罩的中國醫生

為遏制疫情,山東省投入巨大。計:“省城防疫公所共支用銀十六萬餘兩,煙臺一埠共支用銀六萬三四千兩,通共用二十三萬兩,較之直隸所省已多”。

煙臺“奏準動用該關八分經費”,而該關經費僅收四千八百餘兩,不敷甚巨,均由山東巡撫孫寶琦及東海關道徐世光設法挪借。儘管損失巨大,但萬幸最終還是遏制住了疫情。

塵埃落定,論功行賞。1911年7月30日 (閏六月初五日) ,山東巡撫孫寶琦上疏清廷,為山東防疫人員請獎。

一是對山東防疫督率籌畫高級官員進行獎勵。山東巡警道潘延祖、登萊青膠道徐世光、候補道餘則達、劉崇惠和候補道莊仁松五人。“該五員督率籌畫,妥慎周詳,用能迅掃疫氛,保全不少,論功自願稱首”。

其中山東巡警道潘延祖、登萊青膠道徐世光二員原請賞給頭品頂戴,軍機處存記。候補道餘則達、劉崇惠、候補道莊仁松三員原請仍以道員記名簡放。另外,“三品銜東海關稅務司安文佐理煙埠防疫,勞怨不辭,原保二品銜擬懇,俯準仍照所請。”

二是對山東各個教會及中外醫生出力人員進行獎勵。如,三品頂戴濟南天主堂主教申永福,賞給二品頂戴;濟南中西醫院總醫官科武資、德國醫官費瑟爾均請賞給二等第三寶星;德國醫官文德、美國教士聶會東均請賞給三等第一寶星。等等。

其中涉及煙臺的教會人員有:三品頂戴青州天主堂主教常明德(駐煙臺)請賞給二品頂戴;五品頂戴法國司鐸馬若望請賞給四品頂戴;東海關關醫兼哪喴國領事顧林森三等第一寶星;英國商人翼傳(應是煙臺和記洋行老闆愛剋夫)請賞給五等寶星。

其他中國醫生如劉廷祺、王友章、彭麟、潘鴻恩、葛金鳳、王廷瑞、陳晉亨、薛子銘都獲得獎勵。

三是對山東防疫出力各州縣官員進行獎勵。如署歷城縣知縣周安康;陵縣知縣錢應顯;禹城縣知縣王汝漢等官員。其中涉及膠東的官員有膠州直隸州知州張汝鈞;掖縣知縣劉孝祜;署蓬萊縣知縣曹燫和署福山縣知縣易揚遠。

12月27日,清廷下旨准奏。

疫情結束,但其影響卻極為深遠。山東巡撫孫寶琦(1867-1931)在鼠疫流行過後,希望能夠將先前籌設的防疫組織改組成為西醫院,他認為“防疫於臨時,不過治標之計,講衛生於平素,實為務本之圖”,盼能藉此災因勢利導,“可研究新理,注重衛生”。

這次鼠疫,西方醫學在傳染病防治上的積極作用深深烙印在清廷官員心中。

在煙臺,幾年之後還能看到鼠疫的影響:在一些當地居民家大門上,仍然貼著貓形象的剪紙。“其中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當地居民聽說是老鼠傳播了那場瘟疫,因此他們希望用大門上張貼貓剪紙的方法,也就是把貓當作門神,恐嚇老鼠不要進入他們的家門”。

當然,儘管這場世紀瘟疫稱之為鼠疫,但並不是由老鼠傳播的。但鼠疫對人們的影響卻是刻骨銘心。


(本文配圖由作者提供)

文 / 魏春洋

原文發表於《煙臺晚報煙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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