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龍圖”究竟是什麼官?由此淺談宋朝複雜的官制與冗官問題

“包龍圖”究竟是什麼官?由此淺談宋朝複雜的官制與冗官問題

包拯在嘉佑元年,曾任“右司郎中、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這些職銜看起來有些複雜,但每一個都是宋朝職官制度下,不可或缺的部分。右司郎中是本官,用來定品級;龍圖閣直學士是貼職,彰顯清要地位;權知開封府才是包拯的具體職務,稱之為差遣

“包龍圖”究竟是什麼官?由此淺談宋朝複雜的官制與冗官問題

北宋開封

什麼是官、職、差遣

北宋的職官制度比較獨特,也比較複雜。三省六部制度下的官職名稱,如我們比較熟悉的尚書、侍郎、郎中等,都作為北宋職官制度中的“官”。

“官”通常只用來評定品階和待遇,是官員真正的品級,並不具備具體職能。皇帝會根據實際情況授予官員實際職務,一般多帶有“判、權、知、直、監、提舉、提點”等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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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職、差遣的作用

如包拯曾權知開封府,這就是它的實際職務,也就是差遣。通常情況下,差遣都是臨時職務,所以才會用“權、知”等前綴加以解釋。而包拯其人的本官則僅僅為正六品的右司郎中

殿學士

那麼問題就產生了,“官、職、差遣”這三個體系是如何產生的呢?明明三省六部制更加簡單明瞭,可為什麼還要演化出這樣一套複雜繁冗的職官制度?

這就不得不從唐朝的“墨敕斜封”以及“安史之亂說起”。

這種制度的背景由來

官、職分離,是北宋職官制度的典型特徵,在今天看來似乎有點多此一舉,但於當時而言,則是特殊歷史條件下產生的特殊制度。

但是,按照唐朝的制度,天子詔書須出自中書門下,才具備法律效力。如果沒有走這一道程序,皇帝的詔書也只能被稱為“中旨”,意思即為“中使”由宮廷內直接所傳達之旨意。一般而言,“中使”又多為宦官,為時人所鄙,所以這些不走正規程序發佈的詔書以及任命的職官,也被人非議,統統稱為“墨敕斜封”。

這些墨敕斜封,就是北宋職官制度中“差遣”的前身。

當安史之亂爆發以後,唐朝陷入了藩鎮割據的泥潭,本就混亂的官制則更加混亂。朝廷為了籠絡囂張跋扈的藩鎮節度使,就開始破罐子破摔,徹底放飛自我,為這些擁兵自重的武人們加封侍中、中書令、同平章事這種宰相官職以為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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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官吏出行

久而久之,但凡節度使,不論大小,加宰相銜就成了慣例,宰相也開始爛大街。因此,時人又據此尊稱節度使們為“使相”

歷經一百餘年,這套在三省六部制崩壞的基礎之上,日漸完備的制度,反而成了宋朝皇帝抓緊皇權的一種手段。

不過,凡事有一利就必然有一弊。這套看起來複雜而又很完備的制度雖然為皇帝看緊了權力,但也由此衍生出糾纏北宋一生的“冗官”問題。

“冗官”作為三冗之首,從此就像牛皮癬一樣,惹得北宋朝廷苦不堪言。

北宋職官制度衍生出的冗官問題

按照三省六部制的框架,官職屬於一個蘿蔔一個坑。而建立在官、職分離基礎之上的北宋職官制度則大為不同,可以一官多職。官職有定數,使職差遣則沒有定數,完全可以因事而設,所以在差遣上就可以命名為“判某某事”

“提點某地某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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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畫像

如“知縣”這個差遣,就是某一縣的臨時長官。這裡還拿包拯舉例,他在仁宗天聖五年,被授予大理寺評事,並出知建昌縣。嚴格來說,知縣是包拯的臨時職務,而正九品的

大理寺評事才是他的本官。

這種制度下,朝廷可以繞開三省六部原有的制度,任意設立差遣,有時甚至還會因人設職,久而久之就會導致嚴重的冗官問題。

早在北宋開寶年間,宋太祖就不止一次的下詔,裁汰冗員,要求地方“以戶口為率,差減其員”。但這隻在一段時間內遏制了冗官的發展,直至太宗、真宗朝,冗官問題再度復萌。

宋太祖年間,朝廷官員不過三五千人,僅僅到了太宗朝,官員就已經激增至八九千人,而仁宗朝,數目更是翻倍,達到了一萬七千三百餘人。

宋仁宗時期,以“冗官”為代表的三冗問題就此集中爆發,仁宗用范仲淹主持“慶曆新政”,目的就是試圖解決這些問題,但難度遠遠超乎想象,龐大的官吏集團就連皇帝也不可以隨意下刀裁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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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像

官吏集團作為既得利益者,對待任何觸及職官制度的改革,都本能的選擇反對和排斥,這也直接導致了慶曆新政以高調姿態登場,卻最終狼狽的草草收尾。

直到神宗時期,冗官問題還是得不到根本意義上的解決,王安石又試圖以“熙寧變法”來開源節流,間接解決冗官帶來的財政問題,但也因為種種複雜的原因不了了之,甚至還開啟了困擾宋末數十年的“黨爭”大魔咒。

直至徽宗朝,不過短短几十年,冗官幾乎再度翻倍,達到了空前的兩萬八千餘人。當此之時,國庫收入已經難以支付冗官的俸祿之用。

元豐改制,畫虎不成

宋神宗有鑑於王安石改革變法的寸步難行,終於下定決心,從制度入手,徹底解決職官制度的弊端。從元豐元年開始,這場制度改革拉開序幕,史稱“元豐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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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像

元豐改制的核心內容就是恢復唐朝的“三省制”。

北宋在“元豐改制”以前,中樞體制大致上是中書門下、樞密院以及三司分別掌握行政、軍事,財政三大權力的格局。

改制的理想狀態是將這三個權力機構的職能分歸三省六部,尤其詔書的出令機制,全部按照唐制,由三省分工合作。

但是,宋神宗的改革並不徹底,三省雖然分置,可尚書左僕射兼任門下侍郎,用來行使侍中職權;尚書右僕射兼任門下侍郎,以行中書令之職。

尚書省的長官分別掌握門下省與中書省的職權,實質上還是此前中書門下那一套運轉方式。改制的作用只是在運轉過程中增添了某些環節,這些新舊機制交疊在一起,反而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執政效率。

改制也並非毫無作用,財權和官員任免權力,就大部分迴歸六部,負責財權的三司拆解組合為全新的戶部;掌管官員升遷的審官院、三班院、流內銓則合為吏部,分置四司。

其中最積極的一點,就是定員編制,簡化官員品級,九品正從十八階的制度從此以後一直延續到清王朝滅亡。

可惜的是,“元豐改制”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解決“一官多職”的問題,只是似像非像的照抄了唐朝三省制,對中樞的運轉機制做了一些增添和刪改。雖然改進了一些問題,節省了部分開支,可也出現了新問題,導致某些施政環節效率更加低下。

所以,宋神宗改革官制,只是改了唐朝三省制的形,並沒有觸及宋朝職官制度的內核。大量的差遣仍舊充斥各路諸縣,冗官問題的源頭也還是沒有堵住,眾多入仕途徑一如從前般濫與多,大量的官吏依舊蜂擁進入朝堂,成為寄生於朝廷軀體之上的冗官。

北宋的改革似乎總是虎頭蛇尾,初衷雖然不錯,但結果總是得非所願。無論慶曆新政、熙寧變法抑或元豐改制,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沒有或者不敢觸及職官制度的核心,只在外圍修修補補。不解決官、職分離與一官多職的問題,困擾北宋的冗官就永遠得不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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