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你的心就是我的流刑地。

小說:你的心就是我的流刑地。

我推開樓下的其中一間房間,進去看了一下,房間裡面非常乾燥,一點也不潮溼。現在我們住的房子因為朝向不好,樓下的房間成年累月就特別潮溼,住久了是對母親的身體不太好。

通往二層的樓梯雖然是木質的,但是建的非常結實。走上樓,四個房間均是窗明几淨,隔著窗戶望去,附近都是外形相差無幾的房子,院子裡規規整整的,連孩子的吵鬧聲都聽聞不到。

“這房子原來是一對美國夫婦在這裡居住,不久前回國了,臧哥就把它買下來了。原來還找了好幾處,臧哥都說不合適。”

莊棋看我有點悶悶不樂,忍不住語重心長地說:“步姐,你就別跟臧哥鬧彆扭了,臧哥對你是真的好。”

我茫然地望著他,他不自然地一笑:“臧哥這些年都沒忘記過你,你原來給他寫的那些信,他都三五不時地看出來看,跟寶貝似的……”

哦,天啊,那些信。

我渾身的血液上湧到臉上,羞愧得簡直無地自容。半晌,我對莊棋說:“你不懂。”

莊棋笑了笑,不再說話。

在我年少無知的年紀,我曾經給臧雲霄寫過很多信。我在信裡寫道:

雲霄,你的心就是我的流刑地。我這個黥面的人,不必起解便自行前來招供、畫押,因為,唯有此地允許罪愆者徐徐地申訴而後自行判刑,唯有此地,寧願放縱不願錯殺。[1]

……

我寫:

百般凌虐你,你都不生氣,或,只生一小會兒氣。好似在你那裡存了一筆鉅款,我盡情揮霍,總也不光。[2]

……

七年前,寫這些東西不可怕;七年後,仍被人保存當作證據,才叫可怕。

走馬觀花似的看完房子,莊棋送我回家。路上開始起風了,紙屑和破舊的報紙、落葉颳得到處都是。莊棋認真充當好一名汽車伕,把車開得又快又穩。

我打開臧雲霄交給我的牛皮文件袋,裡面除了需要我簽字的書稿出版合同,還有一張交通銀行的支票,整整兩千元,是書的預付款。

二千元算是一筆巨資了,可以幹很多事情。我不知是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心裡五味雜陳。

莊棋看到我捏著支票一度失神,欲言又止。於是我開口詢問他:“怎麼了?”

他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疑惑:“步姐,當時你們家那麼有錢,怎麼突然就變得那麼糟糕——原來步爺在的時候,家大業大,也不能說吃空就吃空了啊?”

我苦澀一笑,不知該怎麼解釋:“如果光是吃喝,十幾二十年倒是也不用擔心坐吃山空。只是家裡的生意我也不太懂,父親去世後,他們又是投資,又是擴大經營,又是買國債……總之到最後欠了一堆的債務,只得賣地賣房子賣車填補虧空,天知道那些虧空是哪裡來的。”

“是不是有人故意在裡面搗鬼呢?”

“無憑無據只是懷疑,打官司也不會贏的。因為債務這事兒跟族裡的叔伯們也鬧僵了,我們懷疑他們挪空了公司的資產,他們指責我們娘仨白眼狼。牽扯到利益,反正人人都是隻為自己。”

莊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對我說:“現在步三爺可風光了,聽他們說,步三爺在俱樂部一晚上輸六七千塊,眼睛都不眨。”

注:

[1][2]改編引用自簡媜《四月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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