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住! 我的城!



《我 是 湖 北 人》

作 者:曉 吾 朗 誦:江柏萱

配 樂/縮 混:萬 飛 統 籌:蔡 雯

湖北在哪裡?
滔滔江水出三峽。
流向武漢,蜿蜒千里,
過江西、安徽、江蘇、上海,
滋養半壁繁華,奔騰入東海。
湖北在哪裡?
南水北調出丹江。
千里清澈,萬里深情,
跨河南、河北、天津、北京,
接濟半壁河山,哺育五億人。
湖北在哪裡?
九省通衢貫八方。
國家鐵脊樑,沿江金腰帶,
連北京、廣州、上海、成都,
鎮守京九鐵路,托起京廣高鐵。

湖北在哪裡?
大別山裡炮聲響。
349位開國將軍,111位著名英烈,
劉伯承、鄧小平、滕代遠、王宏坤,
開闢中原戰場,奠定新中國乾坤!
山河壯麗的湖北,
鐵血丹心的湖北,
兄弟姐妹一樣的湖北,
戰友同袍一樣的湖北。

2020年,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的時候,
我們的湖北,

蒙難了!
一個小小的陌生的病毒,
在武漢華南海鮮市場,
通過一個未知的野生動物的軀殼,
突然爆發!
它進入我們的嘴巴,進入呼吸,進入肺。
它進入我們的眼睛,進入肝腎,進入血。
它騙過我們的免疫系統,瘋狂肆虐。
我們有遲疑,
我們缺乏對大自然的敬畏。
我們相信科學,
卻因為認知的原因錯過了窗口。
一個陌生、小小的病毒,


自此跳出了生天。
我們的湖北啊,我們的湖北人,
2020年的開始,竟然是一場不幸。

時間從來不會改變節奏,
它不認識你的種類、身份、地位、老幼。
開始有了死亡,

開始有了謠言,
漢口醫院的發熱門診裡,
開始通宵達旦,排起了長龍。
開始有了逃離,

開始有了囤購,
每一條街道上的每一個藥房裡,
已經找不到酒精和口罩。
我們的湖北啊,我們生生不息的湖北,
她病得很嚴重!
這是怎麼了?
昨天還一地豔陽,今天就有烏雲籠罩?
這是怎麼了?
昨天還在購置年貨,今天已經閉門鎖道?
這是怎麼了?我們的湖北,
昨天還指點著你的山水,等待親人迴歸,
昨天還享受著你的榮耀,想去天涯海角。


而今天,我們所有的湖北人,
因一枚小小的陌生病毒,舉步維艱。
擦乾眼淚,我看到一個雪白的身影,
她在高鐵上發出一條斬釘截鐵的微信:
下一站,天門南。

我下車,回武漢。
擦乾眼淚,

我看到一個個帶血的指印,
他們在紙上留下一句句鏗鏘的誓言:
若有戰,召必回,戰必勝!
服從命令,不計報酬,無論生死!

擦乾眼淚,我突然看到,
第一批倒下的,武漢協和醫院神經外科的14個柔弱的身軀,

他們有的正在康復,有的還未脫離險境。
擦乾眼淚,我突然看到,
那些新時代最可愛的白衣天使們,缺少防護,缺少供給,缺少支援,缺少睡眠,

他們穿著紙尿褲,頭罩文件袋,
在病區穿梭,陪病人堅挺!
我愛你們,可愛的白衣戰士們!


這不是該脆弱的時候!
他們說,穿上了白衣,就穿上了責任。
這不是該哭泣的時候!
他們說,穿上了白衣,就穿上了使命。
我們不怕衝鋒,
只希望衝鋒的時候,手裡能有武器。
我們不怕流血,
只希望流血的時候,你能聽我叫聲疼。
你別來湖北,他別來湖北,我們在湖北。你不要犧牲,他不要犧牲,讓我們去犧牲。

天哪!我們愛湖北!
天哪!請你救救湖北人!
我們已經關閉了出去的門。
我們要用自己的肉身,困住病毒,
以此換來共和國的太平。
我們已經隔斷了逃離的路,
我們要點燃煉獄的火,燒死病毒,
你若不退,我們就與你同歸於盡!
能留下來的,都是自己的英雄!
我們生於斯,長於斯,也將葬於斯。
這裡是我們的家園,我們哪裡也不去。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你們看,84歲的鐘南山來了。
你們看,頭髮花白的老院士們來了。
你們看,各省集結的醫療隊來了。
你們看,一車車的援助物資來了。
你們看,萬家燈火裡,
人們把手伸出窗外,大聲呼喊:
快看!解放軍來了!

我們不怕了!
你們看,尚在封閉的街頭,
戴著口罩的總理穩健從容,他說:
我受總書記的委託,來與你們共克時艱。
封住了城,但是我們不會封住愛。
這句話說得真好!越來越多的地方為湖北人設立了專門的滯留地,

越來越多的酒店專門騰給湖北人居住。
還有更多的外鄉人,

用不同的形式,
給湖北人提供了更多無私的幫助和同情。
湖北人是感恩的。
災難是一面照妖鏡,讓我們看到過冷漠。
災難是一塊試金石,讓我們找到了真誠。


恩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他日路過湖北,定有美酒相迎。
湖北人是堅強的!災難是一聲警醒的鐘,我們在災難中反思。
災難是鍛鍊忠誠的爐,浴烈火後方得重生。

當下,眾志成城,鐵石蘸血磨一劍。
待到山花爛漫時,春風送瘟神。


《我不擔心春天會丟下我》

——寫給與冠狀病毒對抗的人們

何蔚


又一次打開窗子

我看見

樓下的街道空無一人

這更像是一個不真實的早晨

它有虛構的翅膀

與新年的冷空氣擦肩而過


它有乾淨的天

被陰雲反覆搓揉

卻依然潔白得像一隻嶄新的口罩

雖然不適合題詩、塗鴉

不適合用來擦拭眼淚和鼻涕

卻適合過濾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它有乾淨的地

看不到腳印

看不到賣年貨的商販

和玩玩具的孩子

甚至也看不到一條流浪狗

既然如此,那些細小的病毒

又怎麼可以看得見呢


頭一次遇上這麼一個

不真實的早晨

不真實的新年。我沒有驚慌

至少我還可以從容地喝湯

把圍巾圍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至少我還可以靠在床頭上追劇

看擅長演戲的人們

在屏幕上悲歡沉浮

至少我還可以隔著玻璃和防盜網

想象遠方的樣子,想象某個陌生人

在天堂附近與我相遇

想象在江南、雲南、貴州或柳州

與愛人一起愛風景

愛植物和美食


我已經夠幸運的了

所以我不擔心春天會拋下我

也不擔心

愛春天的人會愛上倒春寒


▎隔離期

我是自覺的,自願的

我是自律的,自省的,自知的

我從來沒有像昨天那樣自尊自愛

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自利自私

我在臥室、客廳、廚房

和陽臺之間

來回走動,幾天之內

我已經吃掉了一整箱車釐子

提前透支了為春天醃製的臘肉

我站在鏡子面前,神態從容

我要用玫瑰精油塗改臉上的黃褐斑

儘量把頭髮梳得光亮一點

給歲月多留下好印象

我還想用梳子把自己梳成三份

年少的那一份,我要把它

退回到另一面鏡子的碎片中

讓早逝的母親

收藏它簡潔的輪廓

青春的那一份

就放在鏡子背後

讓已故的父親還有機會

繼續呵斥它

複雜多變的面部表情

至於現在的這一份,我知道

它已經衰老,開始被鏡子嫌棄

無論放到哪裡

都有可能成為一種憂患

好吧,既然是這樣

那就索性把它安排在

鏡子的深處


挺住! 我的城!

《在冬通往春的路上》

姚建平

好多計劃已經打包成行李

關於朋友,關於春節,關於事業

北風獵獵也無濟於事

馬達的粗嗓子還沒來得及開口

怪獸突襲便如黑雲壓城

我們即被隔離

一個口罩,就隔離了九省通衢


我們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鳥兒

在這裡築巢、嬉戲、歌唱和翱翔

天空依舊蔚藍

空氣依舊清新

在冬通往春的路上

青蛙和蛇早早逃進了地宮

而我們只能收攏羽翼

仰望星空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要阻擊妖孽

從四面八方逆流而上的勇士們

翅膀撲打著驚濤

包括白衣天使、志願者、部隊

我們隔離自己

配合他們為城市療傷

醫治感染了不明病毒的肺


不知不覺,信念就被黃鶴樓上空的

白雲一再萃硬

被歷史的戰爭、長江的洪水和禽流感

一次次閃電

這一場戰役中

不只是江城的千萬顆心在一起吶喊

更有億萬同胞築砌的長城

與我們一道殲滅妖孽

待到春暖花開

櫻花笑得更加燦爛


《想 念》

楊朝暉

老實說,我不怕隔離

我之前的日子差不多就這樣

一本書、一條狗

可以一天天的足不出戶

只不過

那時的身體是自由的

內心是安寧的

天氣好的時候

可以給小狗穿上女孩子的衣服

帶她去公園挑選一個她順眼的男孩

談一場你追我趕的戀愛

可以拎一把青蔬不想往前了

踅進常去的理髮店

等和氣的老闆娘忙裡偷閒聊天南海北的故事

可以爬爬山

循著一曲如泣如訴的《枉凝眉》

在山脊的涼亭裡欣遇吹笛人而靜坐半晌

可以逛逛街

為了一條嚮往已久的羊毛裙

在拐角的老店裡無心插柳抱回一堆衣裳

那時的空氣裡沒有要命的病毒

人與人講話不需要隔著幾層口罩

而現在足不出戶

身體是禁錮的

內心是忐忑的

比如今天

太陽衝破連日的陰雲試圖溫暖大地

可仍然帶不走人們心中的恐懼和寒意

十點佇立窗口

原本這個時候

空空蕩蕩的車位上密密麻麻

五樓的雙胞胎女童不安的聲音

穿過四樓、三樓的磚牆傳進耳朵

我一時驚悸而悲傷

我的城市真的病得不輕

她變得如此乖巧而柔弱

發不出另一種聲音將稚嫩淹沒

才意識到

好多天沒有聽到院裡那個婆婆

與每個插肩而過的街坊談笑風生

尖細而熱情的腔調

也沒有聽到看車棚的大爺

粗聲大嗓沖人喊叫

突然無比想念


《你別來,我無恙》

劉文遠


你別來,我的愛太深

如一株細胞美麗的皇冠

一旦愛上你,會讓你神魂顛倒


你別來,我的世界太小

小到一張床、一間屋、一室心房

擠不下兩個人的悄悄話


你別來,我前方的路太短

目光所及的庭中小徑

不足以延伸我們憧憬的未來


你別來,我無恙

待到春暖花開時

等你,等我,等櫻花爛漫

賞湯湯春水


湖北

加油!


《警營衛士和白衣天使》

方苑


每一場戰役

醫護前線的白衣天使

保安前沿的警藍身影

總是交織成最炫目

又最自然的風景

一如藍天和白雲

這次,我的武漢暴病了

白衣的聖潔 警藍的神聖

依舊是江城寒風霏雨肆虐中

最動人的暖 最香的魂

最青蔥的希望


臨空港警營 有許多

“警醫”之家

每天在各自的戰場衝鋒陷陣

警藍衛士守護著我們的家園

巡邏備勤 維護治安

白衣天使將壓力注入血液

用針管直接與疫情宣戰

就像石頭與蝴蝶

不能朝夕面對面

只有偶爾通過手機鍵對鍵

互訴衷腸 互道珍重


哪裡有那麼多面面俱到的稱心如意

只不過是丈夫頭頂閃耀的警徽

妻子穿上了救死扶傷的白大褂

用堅不可催的信念澆灌起滿天星光

就像長城與長江

讓消失了車水馬龍的曠寂城郭

靜聽玉笛聲聲在黃鶴樓頂飄揚

穿過黯然 捂熱冷卻的年關

把恐懼丟在門口

讓守城的萬家燈火

擁有天使和衛士的羽翼


一個人一個家一座城的壯大

不是在順境中滋養出來的

而是在逆境中打拼沉澱出來的

就像太陽和月亮

唯有嚴守全力以赴的鐵律

才不會被戰役身後的泥濘絆住

亦不會被疫情面前的荊棘嚇倒

用愛和奉獻來療愈

武漢城池綻放的繁華煙火


警衣衛士與白衣天使的力量

大有震撼世界的跡象

只要看到白衣與警藍交織的風景

每個原本忐忑不安的人

便學會了享受雨中寧靜

心身安全得像和天堂綁在一起

就像在外太空探險的宇航員

和宇宙飛船連接在一起


挺住! 我的城!

《武漢,我們在等你》

郭國榮


我的武漢,你病了

風雨交加,冷暖交替

還有那些貪婪與卑鄙

讓你傷心傷肺地呼吸

如同魚還在水中

卻沒有了空氣


機場可以關閉

但請允許天使輕輕降臨

鐵路可以禁止

但請鼓勵勇士的逆行

車船可以停運

但請滿載生機 擺脫死神的追逐

傾注愛的奇蹟


長江漢水不會斷流

東湖南湖不會藏汙

春天還在旅途導航你的名字

我相信,我們即將久別重逢

那些江畔的燈火永如初見


江城梅花婷婷,樓上笛聲渺渺

我們在等你,等你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道一聲,我們都還在這裡。


《春天只有幾步之遙》

魯曉星


江漢關的鐘聲響了

此時它低沉、蒼涼

病毒來了,瘟疫來了

“封城”——


壯士斷腕的那一刻

武漢三鎮每條街,每條巷

一下子安靜了,是寂靜,異常的

戛然而止,像樂隊奏著歡快交響曲

指揮棒突然定格在半空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著

雨落下來,葉悄然無聲


聽從指揮,隔離,隔離

白天黑夜,臥室客廳,來來回回

期盼的佳節成了夢魘

一句高亢的歌聲劃破夜空

萬!眾!一!心!

我隨著節拍吶喊:

武漢挺住!武漢加油!


天亮了,雨停了

陽光隔著玻璃穿透進來

溫暖、美好

公園廣場的花兒,應該張開笑臉了

長江邊的草,也該翻出新芽了吧

因為,我聽到了春的腳步

春天只有幾步之遙

挺住! 我的城!

《愛,是最好的……》

李秀波


這個冬天,武漢

還有個名字——叫多事之秋

除了不見雪花

不見陽光和不見你

我們隔著一層口罩的距離


要是大雪封城也好

我可以想見漫天雪花白頭的場景

要是地動山搖也好

我可以想見生死相依裡逃出生天

但我不能如此自私地想。世間

應該多一些美好事情,因為

還有許許多多的愛 都在人間


突然,我把這看不見的冠狀病毒

想象成無孔不入的思念和愛

它們如此相似,只是

一個是魔鬼,一個是天使。

魔鬼越是施虐,天使越是熾烈,

熾烈到我們愛著自己

也愛著對方,愛著周圍和我們關聯的人……

假如有一天

信息未回,電話關機

我們暫時聯繫不到了

親愛的,我寧願相信

我們只是睡著了,我堅信

沒有什麼能傷害到我們

在一切不幸莽撞到來時,只有

愛,是最好的良藥

最好的安防屏障


《明天自有明天的太陽》

豐汨


我靜坐窗前,

深情地沐浴著溫暖的陽光,

聆聽著一個偉大而親切的聲音:

“一切為了人民生命安全!一切為了人民身體健康!”

“武漢加油!武漢挺住……”

滋潤著肺腑。

我這幸運的心臟,

伴奏著四面八方由遠而近的轟鳴馬達。

此時此刻,

我無須憂慮,

更無須恐慌,

只需做一個幸福的武漢人,

珍惜祖國賜福的一分一秒。

抓住今天,

今天有今天的歡樂;

別擔心明天,

明天自有明天的太陽。


《我站在窗前》

茅草


有門,緊緊地關著

我不會出去

門口埋伏著新型冠狀病毒

有窗,緊緊地關著

隔著窗玻璃

我可以看到蒼天和大地

卻看不到令我恐懼的冠狀病毒

輕軌車停了

軌道像兩根永遠吃不完的香腸

馬路上沒有車了

停車場也沒有車了

連人也很少看到了

空間突然靜止,顯得空空蕩蕩

樹木長起來,草長起來

鮮花遍地開放

平時我總討厭的嘈雜城市

現在變得出奇地可愛

冠狀病毒,你休得意

武漢人奔波了一年,累了

需要安靜下來,休息休息而已


《幽蘭陪我度疫期》

秦和元


早上醒來,房間裡瀰漫清幽的馨香,我知道是飄窗上的蘭花開了。

春節期間,新型冠狀病毒爆發的時候,花芽從盆土裡鑽出來。這淡黃的小精靈,陪伴著我們度過一個特別的、寂寞的新春佳節。大家都不出門,每天看著她慢慢長,慢慢長……想著:蘭草開花了,疫情就會結束了。可是,她一直長到五六釐米高,花苞也越來越飽脹,就是遲遲不開。這小東西,好像也和我們一樣,希望肺炎疫情快點走遠,希望明媚的春天快點來到。她的文靜、安寧和閒雅,給我們焦躁、煩悶的心靈以沉穩的撫慰。

此刻,臥室裡溢滿芬芳,我知道是飄窗上的蘭花開了。我立即起床,唰地拉開窗簾,燦爛的春光射進來。

蘭花微微張開,淺黃,很嬌嫩,小可憐的樣子,或許是沒有經風雨的緣故吧……

前年,在隨州千年銀杏谷賞玩秋色時,小販在滿地金黃的路邊兜售蘭草,那剛從山裡挖來的幽蘭,水靈之中不失蒼勁,透出一種野性的樸實秀美,叫人一見傾心。但我沒有買,我要躬身去尋。

早就聽說世界蘭花在中國,中國蘭花在湖北,湖北蘭花在隨州,很想見識這“蘭草之鄉”的野生環境。幾十年沒有在野外叢林裡爬山了,也很想重新體驗少年時在大別山挖桔梗、蒼朮的經歷,更想去做一回真正的採蘭人。

深秋,山裡疏疏朗朗的,不禁想起“霜落熊升樹,林空鹿飲溪”的詩句。地上積滿櫟樹、慄樹、櫻樹、楓樹、柿樹及其它雜樹的落葉,厚厚的一層,色彩斑斕,踩在上面鬆鬆爽爽的,發出沙沙的響聲,確實不易發現蘭草。一樹樹的紅柿子,像掛滿盞盞小燈籠,照著前進的路。我們溯溪而上,手腳並用,爬坡,攀巖,探險,跨越泉溪……

孔子曰:“芝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在一處幽谷的老樹下,我發現了兩片仄仄的青草,從枯葉中探出頭來。心裡暗喜:肯定是蘭草。我輕輕地、慢慢地扒開樹葉,蘭草漸漸地顯現出來,幽貞雅淡,調高和寡,獨茂於壑谷。忍不住大聲喊道:我找到啦——

我像長白山人“抬人參”似的,仔細地將蘭草挖出來,連同腐殖土一起,用塑料袋裝好。

蘭草葉片深綠,扁平修長,有暗淡的脈紋。她不爭豔,不媚俗,素潔、典雅、清遠,不畏嚴寒,不懼霜雪,堅貞不渝。她既有仙風道骨的氣質,又具清芳自足、甘於淡漠的優雅品質和聖潔賢達的操守。

首次尋蘭即能遇蘭,同行者都說我與蘭有緣。其實,我是有一顆虔誠敬畏的心,對蘭草。

回家後,我以同樣的心情,對她精心栽培。選一個透氣性良好的紫砂盆,將紅土磚碎渣混合顆粒泥炭,作為栽培的基質墊底,連同大洪山帶回來腐殖土,把野生蘭草妥妥地栽入盆中,定期給它鬆土、施肥、澆水。

夏日高溫,白天搬進空調房,晚上放在通風良好的陽臺上;秋燥時節,打開加溼器,增加空氣溼度;寒冷的冬天,則置於臥室的飄窗。精心呵護而不溺愛,倍加憐惜而不嬌慣。

蘭草的株型端莊秀麗,花香清幽純正,朱德說“唯有蘭花香正好”——正氣也;蘭草有氣質,文雅內斂,修為高雅,和悅謙恭,潔身自愛——雅氣也;董必武詩云“竹自具五好,蘭有其四清”:氣清,色情,神清,韻清——清氣也;蘭草富有致靜的境界,靜不失慮,靜不失態,沉穩練達——靜氣也。幽蘭這“四氣”在人們的生活中非常重要。養蘭就是養氣。美人君子,呵其若蘭。

現在,這馥郁的清香,蘊涵著淡雅的詩意,叫人迷戀,令人沉醉。

在這眾志成城抗疫情的特殊時期,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疫”中,像我這樣的耳順之軀,以及許許多多的普通民眾,既當不了志願者,又參加不了突擊隊;那麼,不傳染,不添亂,對自己負責,對他人負責,就是為這場特殊的戰爭出力,就是為社會作貢獻,哪怕是為需要的人節約一隻口罩。所以,我們積極響應政府和專家的號召,不出門,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自我隔離,不信謠,不傳謠,勤洗手,勤通風,勤消毒,增強免疫力和抵抗力。

可是,十多天了,大家難熬啊!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久。睡也睡不安。有人數大米的顆粒,有人數窗外樹枝風動的次數,有人制定“旅遊線路”:臥室——客廳——廚房——廁所——臥室……恐慌,焦慮,煩躁。很多人需要接受心理援助。幽蘭是我的好朋友,是我最好的心理醫生。

蘭草生幽谷,教我耐得住寂寞。封城後的武漢就像一座空山,再也看不到昔日繁華與喧囂。時光停頓,歲月靜止,唯有蘭草是我身邊最鮮活的事物,每一次俯下身來仔細觀賞,她都會幫我置換精心,讓我把自己想象成空山中的另一種幽蘭——長在幽谷人未知,獨有風韻靜自開,她讓我在焦躁不安時候忽然變得氣定神閒。

蘭草不擇地勢,不畏風雪地頑強生長,教我不怕困苦,不懼磨難,堅韌剛強。我所在的金銀潭是武漢疫情的重災區,金銀潭醫院收治了大量的重危患者。所以,我們這一帶的居民,內心的恐慌遠遠大於其他的地方。雖然我也知道自己是離災難現場最近的人,但我依然鎮定自若,每天堅持早睡早起,在有限的空間內,一邊繼續自我隔離,一邊讀書、寫作、鍛鍊身體。白天,我與蘭草同呼吸;夜晚,我與蘭草共剪影。此心安處是吾鄉。

蘭草纖秀巧麗,清純淡雅;蘭草氣斂神凝,沉靜端莊……她所有的特質和秉性,所有的情操和精神,無不教導著我,鼓舞著我,激勵著我,感染著我,薰陶著我,給我以戰勝疫情的勇氣和力量,給我以迎來春光的意志和信心。據說,正月十五前後,我們城市疫情將出現一個明顯拐點,屆時,確診病例和疑似病例的增速都將得到有效的扼制。屆時,春回大地,萬木爭榮,我們期待著,武漢封城的效果就像封山護欄的效果一樣顯現!

夜色闌珊依婷婉,幽蘭拂風羞語喃。最喜歡夜晚在朦朧的燈光下賞蘭,那嬌滴滴的姿態,是羞答答的少女;那幽幽的芬芳,是淡淡的體香,是嬌喘的呢喃,又是纏綿的情語,向你訴說衷腸。我總喜歡好久好久地仔細端詳,然後,在醉意微醺中,擁著她進入夢鄉。

雖然疫情防控依然嚴峻,但是,蘭花開了,明媚的春天就在眼前。


《沉睡,為了更好的醒來》

譚利華

武漢的?這句話,在這個春節,有毒。武漢的?這句話,在神州大地,談虎色變,草木皆兵。武漢的?大江大湖大武漢的氣魄,被一種叫新型冠狀病毒點了穴,暫且不便回眸。

永遠不會忘記,大武漢封城的日子,大武漢被隔離的日子,從古自今,從未有過的壯舉。

被隔離的這些天,我用肉眼與外界的交流,最多的地方就是樓下那條再熟悉不過的馬路。看著這條馬路,我知道,九省通衢,沉睡了。

路口的紅綠燈,估計從它誕生在這個路口的那一刻起,它就沒像現在這樣找不到存在感。空空如也的馬路,讓他昔日的威嚴感無處安放。它也不可能想到,做為九省能衢的一份子,自己的價值會敗在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又極為恐懼地新型冠狀病毒面前。無論白天黑夜,所有的發動機彷彿中了咒語般,開始沉睡,睡在停車場紋絲不動,睡在停車位上鬼喊也不理採。不停閃爍著的指示燈,照著這條馬路,有種說不出的“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就好像產婦腫脹的乳房,突然沒有的母乳流出,突然沒有乳白的色彩,它不知道,營養去哪裡了?它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去哪裡了?

燈下的馬路,突然寬敞了。車水馬龍,沒了,鄂A沒了;人來人往,沒了,漢腔,沒了,漢罵更是沒了;熱乾麵的香氣,沒了,魚糊粉的味道,沒了;快節奏,沒了,焦慮,沒了;沒了,沒了,全都沒了。從前的各種挪動,沉睡了。也罷,第一次這樣清晰地看這條馬路本來的樣子,確實有些許意外,就像看楊玉環暴瘦一樣,讓人眼前一亮,讓人大吃一驚。

馬路,更乾淨了。乾淨地只有幾片遲遲不肯與樹媽媽斷奶的樹葉點綴著。頭一次發現,這條瀝清路,居然有著如此黝黑的氣質。不知道這樹葉與馬路的這楊相遇,是有煞了馬路的風景,還是裝點了馬路從未有過的寂寞?也許是因為戴著口罩,也許是因為腳下的步子太匆忙,也許是家中急需外出採購的物資,還沒來得及與熟悉又陌生的這條馬路打招呼,便只留下背景,消失在某個小區門口。“哐當”一聲,防盜門的響聲,算是與這條馬路的一種回應吧,然後,餘下一週或者兩週時間裡,防盜門才有可能再會有回應。在這期間,路與門背後的人,回應很難做到對等。有些交流,就這樣,也跟著沉睡了。

馬路的兩邊,大大小小的商鋪鐵將軍把門,交易沉睡了。商鋪裡形形色色的商品都穿著舊年的標籤,一直未見到新成員的加入,而且,它們得到一個最新的消息,2月13日前,也就是情人節前,都無出門的可能,更不會有新款夥伴加入的可能。它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本應讓他們沮喪的消息,突然來了一個華麗的轉身,變成了一個毀三觀的好消息:從前,對於它們來說,流通、變現才是讓他們為榮為傲的結局,然而,在這個特殊的時候,流通是種罪,是最大的麻煩。現在,以儲備的姿態存在,以靜止的樣子為榮,才是自己最大的貢獻和最好的價值所在。

但是,沉睡並不代表消亡,沉睡並不代表著投降,沉睡,是為了更好的夢見。

這條路的某個節點,公交車站,隔離停運。地鐵,隔離停運。做為城市綠色出行的龍頭老大,做為承載武漢交通60%以上重擔的公共交通,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役中,選擇放棄輝煌,果斷選擇暫時沉睡。

這條馬路,做為武漢發展建設最重要的一部分,它的肩膀,托起過一千多萬武漢人民的靈與肉;托起過一千多萬武漢人民日出日落的國際節奏;托起過“大江大湖大武漢”的自豪感;軍運會,也托起過全世界的目光。現在,它要托起一件件迷彩服,托起一件件白衣,托起錚錚如鐵的身影,這些身影來自四面八方,來自上海的海軍軍醫大學、重慶的陸軍軍醫大學、西安的空軍軍醫大學、還有西京醫院,還有……

這條馬路,是武漢大都市身軀裡不可缺少的一條動脈,血管裡沒有了昔日的繁忙,血液去哪裡了?細胞去哪裡了?氣血去哪裡了?他們選擇了沉睡,他們不想成了病毒的人質,他們不想成為人們躲避的口實。他們選擇靜止,他們選擇把路讓出來,把生命的通道讓出來,高效讓出來;他們選擇讓最可愛的人先行,讓戎裝先行;他們選擇讓主席最殷切的關懷先行,讓總理的身先士卒行先;他們選擇讓每一聲問候與祝福暢通無阻,直達心窩。

九省能衢,沉睡了。

是我們主動選擇了暫時沉睡。沉睡,是為了更好的醒來。


來源 - 武漢市東西湖區文化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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