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作家毛建軍62歲出首部長篇小說,他寫出世間最溫暖的愛

7年過去了,工人作家毛建軍還是沒變,話少、溫和、沉靜,就連他剛剛出版首部長篇小說《長生與美順》也沒有多激動的樣子。但不論怎樣,《長生與美順》的到來,對他的文學人生的確具有標誌性意義。


工人作家毛建軍62歲出首部長篇小說,他寫出世間最溫暖的愛

工人作家毛建軍

新作

一部從生活里長出來的小說

7年前,本報記者曾來到毛建軍家中採訪,那是他是朝陽醫院推氧氣瓶的工人,他在《北京文學》發表了處女作《北京人》。7年後,當記者再度採訪時,毛建軍正在寫另一部新長篇,他取了個名字,叫《路過》。“寫長篇還是能證明自己,一個作家總得有長篇小說存在。”毛建軍因這樸素的信念而勇往直前。

《長生與美順》脫胎於2萬字的中篇小說《北京人》。寫長篇小說,最初毛建軍沒敢想過,這是聽從了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趙萍的建議。

但2017那年,毛建軍的長篇小說寫作進行到七八萬字時卻再也進行不下去了,趙萍後來約他到出版社,送給他好幾本書,這些書給毛建軍帶來了啟發,他決定不再拉開架勢寫,而是從小處著手。長生與美順的故事進行得順暢了,這部長篇小說寫了八九個月,多年來對世間萬物的感受,還有生活的積累,被調動、捕捉了進來。

《長生與美順》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寫起,以嫁到北京的農村姑娘美順為核心,通過這一小家庭三代人物,以及周邊親朋的故事,講述北京工廠大院裡一群普通市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人情世故、冷暖人生。

這是一部從生活里長出來的小說。整部小說沒有繁複修辭,沒有精巧長句,甚至沒有過於複雜的情節,但是字裡行間,準確自然,起承轉合咬勁有力,綿密細緻,有種一履一印的渾然溫度,自然順暢地把讀者帶入到美順和長生到人生中,帶入到這一家人的情感和命運中。一個叫美順的山裡姑娘遠嫁京城後卑微又堅忍地抗爭姿態,一個阿甘式的男人純真質樸又溫潤妥帖的款款愛意,在看似不可能的婚姻中,成就了世間最溫暖的愛。

35歲之前,毛建軍的家住在朝陽門外一條叫喇嘛寺的衚衕裡,距人民文學出版社三站地,他經常到人民文學出版社讀者服務部去,往往一站就是多半天,讀了許多經典名著。“今天我的長篇處女作能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不知是不是那時結下的緣分。 我衷心希望這幾間屋一直在那裡,永遠存在,從裡面走出無數個文學的希望。”

工人作家毛建軍62歲出首部長篇小說,他寫出世間最溫暖的愛


往事

曾經一把火燒了小說手稿

毛建軍今年62歲,現已退休,他被文學牽引也已幾十年。毛建軍曾是北京市雅寶路中學的一名中學生,學校把豁了口圍牆給堵上,他以此為主題寫文一篇。這篇作文語文老師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大家聽,毛建軍臉上不好意思,內心卻很傲嬌。

後來到北京郊區插隊,每次他從家回知青點,父母給他一兩元錢,他總會到朝外大街的新華書店轉一圈,書架上的《金光大道》《豔陽天》《林海雪原》都曾被他買下。他的文學閱讀不止於此,“三言”“二拍”以及《紅樓夢》《兒女英雄傳》,能找到的書他都會借來,“那個時候精神消遣的東西不多,大家都喜歡看書,瘋狂地看書。”毛建軍說,至今他的一位中學同學還在堅持寫詩,幾十年從未放棄。

毛建軍在筆記本上寫過小說,這部寫中學生成長的小說創作於17歲那年,有十幾萬字。後來他陸陸續續寫過一些,上世紀八十年代,他投給《北京文學》《十月》《紅巖》《黃河》,就連退稿信都很難接到,《十月》的退稿信因此刻骨銘心,“語言挺好,生活細節挺好,不過不適合發表。”

大齡青年毛建軍於1997年結婚,他的妻子叫張華,來自東北農村。他後來有了女兒,工作生活更加忙碌,曾經寫過的小說被一把火燒掉,少年時的文學夢想被雪藏。

對文學的念想只會偶爾閃現,毛建軍常常騎著車到報刊亭買一份《文學報》,2011年,《文學報》刊發的一則《北京文學》徵稿啟事卻被他緊緊抓住,那上面說,《北京文學》開了個“新人自薦”欄目,只要寫來肯定有人回覆。

毛建軍寄去的正是《北京人》,寫這部中篇小說,是因為妻子張華是外地人,毛建軍也開始留意到大量來北京的外地人。毛建軍說,當年寫《北京人》,妻子還沒有北京戶口,2017年時他跑前跑後辦來的,一紙戶口到手,妻子也早已沒有了激動。

從那部《北京人》算起,毛建軍至今還發表了《虎烈拉》《第三日》《小捷的故事》等,總共有近30萬字。“上蒼厚愛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能得到認可,走到這一步已經挺好了。”而張華也給毛建軍丈母孃打了電話:“他寫那麼多年沒白寫。”

工人作家毛建軍62歲出首部長篇小說,他寫出世間最溫暖的愛

毛建軍在家中用iPad創作 路豔霞攝

未來

想寫幾本能被人傳閱的書

1月9日這天,毛建軍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新書發佈會來的都是重量級嘉賓,他們紛紛說:“向毛老師致敬。”坐在臺下的張華卻不認得除了毛建軍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她更在意給口渴的丈夫找水喝,當好不容易找來一瓶,丈夫卻已上了臺。

文學評論家梁鴻說,毛建軍筆下的人物像一塊鑽石一樣,他們在生活的泥淖裡不斷地奮鬥、掙扎,灰塵蒙面,曲折不斷。但是經過作者在一個無盡的生活泥淖裡面,把兩個人物打撈出來了,最終讓他們閃閃發光。“在生活裡有很多這樣的人,有很多這樣的人生。”梁鴻感嘆,讀《長生與美順》特別滿足,它跟我們的情感之間有交流,跟我們的食物有交流,跟我們日常的生活也有交流。

而作家韓浩月有很強烈的念頭,這部小說一定要改編成電視劇,因為它具備了電視劇導演最喜歡的文本的特徵。裡面沒有人物相貌的描寫,沒有衣著的描寫,甚至心理描寫都很少,但是閱讀時分明看見了美順、長生在腦海裡活動,“這給電視劇的改編提供了特別好的腳本。”

輪到毛建軍發言了,張華將手機橫了過來,她很熟練地錄下這珍貴的瞬間。毛建軍說,收到舉辦新書發佈會微信後的這些天,他陷入了焦慮,一點都不高興,甚至不想參加發佈會,自己也奇怪為什麼會有如此心態,“直到昨天,讀到小說發佈會的新聞稿,才有一點恍然:我還沒做到我想要的樣子,還沒把我想要說的話講透,還不是老師們期待的那麼好。”

而記者對毛建軍的獨家專訪該結束了,和他一起走出家門,他的話似乎才入正題,他說他喜愛阿城《棋王》的開頭,喜歡任曉雯《浮生二十一章》精短而有滋味的語句,痴迷王小波的語言功夫。不經意間,他透露,想寫出《四世同堂》那樣的作品。“我想寫幾本真叫小說的東西,把自己想說的話都寫進書裡面。”他說,自己還有個天大的夢想,他寫的書從一個人手中借到另一個人的手裡,不斷被傳閱,直到破碎得已經不像一本書,還被人翻看,津津有味——就像他少年時讀書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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