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河北大亂鬥之高開道:在雞蛋上跳舞,最終把自己玩成了杯具

前文提要:武德五年年初,唐以代州總管定襄郡王胡大恩為前鋒,殿內少監獨孤晟為後援準備奪取馬邑,卻不想後援不濟,胡大恩被突厥俘殺。隨後突厥方面幾乎等於是控制了整個桑乾河流域,所以很快就進而向太原附近重新發動進攻。突厥的一路高歌猛進加上劉黑闥同時在河北道內四面開花,長安不得不派出李建成與李世民同時夾擊進攻。而八月份時,唐朝再一次向突厥派出了以鄭元璹為團長的談判使團,鄭元璹面對頡利可汗一頓說辭,竟然就此說動頡利放棄到手的河東之地退回雁門以北。


在東線突厥和唐達成協議宣佈退兵之後雙方相安無事,然而消息似乎沒有及時傳達到西線,到九月份的時候唐軍和突厥在西線多次交戰,並且似乎都取得了勝利——也許由於空間的原因,唐突兩國的某些前沿部隊沒有及時獲知雙方的停戰協議;但是更大可能這是唐朝方面的一個陰謀,利用消息傳遞的時間差打突厥人一個措手不及——唐朝方面眾多的外交老手深知突厥內部的種種矛盾,對於即位不久的頡利可汗來說,如果能夠借唐軍的手打壓一下西面的部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也不用太擔心整個突厥會藉機報復吧。


唐初河北大亂鬥之高開道:在雞蛋上跳舞,最終把自己玩成了杯具

▲圖/網絡。


九月份以後突厥從河東方向撤出,隨即在十月份唐朝廷即任命李元吉為幷州大總管,以接替李神符的職務,隨後在幷州太原地區重新組織起防禦。接下來就是淮陽王李道玄的敗亡和唐廷任命李建成為總指揮對劉黑闥的第二次清剿。


李錦繡先生在《隋末唐初山東豪傑研究》一文中有所謂“豆子滷亢”集團與“瓦崗集團”的說法,然而我們發現,雖然同為所謂的“豆子滷亢”集團出身,竇建德系統與高開道系統顯然不是穿同一條褲子的:竇建德包括其後的劉黑闥他們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河北道西南部以貝州和洺州為核心的幾個州,對於渤海沿岸的幾個州顯然缺乏足夠的熱情;而高開道的勢力則主要在河北道北部和渤海沿岸的這幾個州打轉。


如果說這是出於“豆子滷亢”集團為避免衝突而作的分工還好解釋,但是對付外敵的時候二者之間卻缺乏起碼的配合——河北道三股勢力的對比是竇建德強於李藝強於高開道。如果按照隋朝的原始戶口數據,竇建德系統內的戶籍人口差不多二十倍於羅藝所控制的幽州,即使考慮河北道南部不正常的戶口損失和羅藝幾次南下對中部數州的戶口掠奪,恐怕竇建德控制區內的戶口總數也要超過羅藝系統五倍以上。


唐初河北大亂鬥之高開道:在雞蛋上跳舞,最終把自己玩成了杯具

▲圖/網絡。


但是即使如此,通過對比竇建德和羅藝之間的幾次戰爭,結果我們可以發現,竇建德必須集中大部分主力才能對羅藝取得壓倒優勢,但是這種優勢也僅止於攻入羅藝的傳統控制地域內,也並沒法撼動他的主城;而一旦夏軍主力後撤,轉往別的戰略方向,河北道北部的形勢很快就會發生逆轉,比如竇建德當初南下爭奪中原,羅藝就很快返攻進入河北道的中部地區。這種困境,即使在劉黑闥的時代也沒有改變:當劉黑闥集中主力於魏州的時候,定州和廉州就被羅藝重新攻取了。


這一方面說明羅藝相當的善於用兵,以隋朝政府軍為骨幹組織的幽州軍團平均戰鬥力顯然要強於竇建德、劉黑闥的野路子;但是同時也暴露了竇建德系統和高開道系統之間缺乏配合——假如竇建德南下的時候高開道能夠糾纏住羅藝,也不至於讓幽州軍團威脅到竇建德的冀州、瀛洲腹地——高開道固然弱於竇建德,甚至弱於羅藝,但是牽制一下幽州軍團的實力至少是有的。竇建德、劉黑闥攻掠河北的時候,對於河北道大多數的州城以下堡壘,都能順利攻取;相較之下,高開道在武德以後多數情況下只能攻取縣城一級的堡壘,實力的差距還是比較明顯的。


唐初河北大亂鬥之高開道:在雞蛋上跳舞,最終把自己玩成了杯具

▲圖/網絡。


高開道和劉黑闥的配合作戰真正得以實現,是在劉黑闥第二次重新拉桿子的過程中。劉黑闥第一次拉起杆子被李世民平掉後逃亡到馬邑附近,當時高開道正幫著突厥頡利可汗在馬邑到雁門一帶作戰。頡利可汗擊破胡大恩以後主力準備南下太原乃至河汾,只撥了一支偏師給劉黑闥反攻河北,而高開道的任務主要是為劉黑闥的南下打開通道——武德五年三月,高開道攻克易州(今河北易縣),殺唐易州刺史慕容孝幹,意味著老高控制了蔚州和易州交界處的飛狐陘,劉黑闥得以在突厥人支持下重新進入河北,靠的主要就是這條道。


劉黑闥在從突厥借到兵之後,於當年的六月份反攻進入定州。在得到突厥的進一步援助之前,劉黑闥在定州一帶大約逗留了三個月的時間,直到九月份,頡利已經和唐達成協議,將河東腹地的突厥軍重新撤回到桑乾河流域,劉黑闥才藉助突厥的力量向南再度發動攻勢——值得注意的是,九月份唐的定州總管雙士洛在恆山之南和入侵的突厥軍發生了激戰,這事發生在唐突達成和平協議之後,肯定是入侵河東回撤的突厥軍從桑乾河流域沿飛狐陘南下進入河北。在突厥的協調下,劉黑闥和高開道做了一次配合:劉黑闥攻陷瀛州(隋河間郡,今河北河間),殺瀛州刺史馬匡武,同時高開道攻擊蠡州(今河北蠡縣),可以算是牽制西面之敵。然而此後,劉黑闥即迅速南下,高開道則繼續在易、定、莫等州轉戰,雙方又脫離了接觸,直到劉黑闥滅亡。


唐初河北大亂鬥之高開道:在雞蛋上跳舞,最終把自己玩成了杯具

▲劉黑闥劇照,圖/網絡。


不知道高開道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在劉黑闥滅亡之後,他的攻勢才一下子又積極起來。武德六年的三月,高開道軍攻掠渤海灣沿岸的文安縣和魯成縣(大致在今天津市西南與河北省滄州的交界處附近。),被唐的驃騎將軍平善政邀擊;當年五月份,他又先後引奚和突厥襲擊幽州,被唐的突地稽援軍擊敗;攻擊幽州不成,高開道改而向西,七月份,他率部攻掠赤岸鎮及靈壽、九門、行唐三縣(基本上位於恆州定州交界處附近,大致今河北石家莊市以北區域)。


高開道緣何向西而去呢?以當時的情況來說,既然攻擊幽州不成,如果幽州集團恢復元氣後必然拿他開刀,因此他必須轉移陣地,儘可能靠近後臺大老闆,託庇於突厥人的保護。由於太行山山脈的阻隔,從河北道的北部出走突厥主要無非井陘、飛狐陘、蒲陰陘、軍都陘四條道,高開道輾轉赤岸鎮及靈壽、九門、行唐三縣,不過就是選擇井陘、飛狐陘、蒲陰陘三道試圖由此突出太行山的包圍而投奔突厥懷抱而以。


當然這個希望很快破滅了——武德六年的六月,駐守馬邑的原劉武周部將高滿政降唐,使得唐在太行山以北的防禦縱深得以大大的加強,一下子斷絕了高開道由井陘、飛狐陘、蒲陰陘三道北出然後穿過雁門郡和突厥會合的可能性。由此,高開道只得被迫重新轉向東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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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八陘,圖/網絡。


八月份和九月份,高又先後引奚軍和突厥軍攻擊幽州,也沒有成功,只好重新回到北京西北方向的懷戎(大致在今河北省懷來官廳水庫以西,涿鹿附近,宣化以南的地區)。老高為什麼選擇退守懷戎呢?這事說來大有講究。


前面說過,在太行山的北段有四處隘口,其中比較靠南的井陘、飛狐陘、蒲陰陘三道老高已經作了嘗試,沒有成功;於是他只能選擇最北端的軍都陘出走;軍都陘是什麼地方呢?就是現在通常所說的關溝,也就是從居庸關到八達嶺這一段的狹窄通道;出了居庸關往西北幾十公里就是今懷來,再繼續往西北依次是今涿鹿、宣化、張家口、張北等地,出了張家口往北越過今天的明長城就是當時所謂的塞外了——也就是來自蒙古高原的突厥騎兵可能隨時出現的茫茫草原。


張家口之於北京的巨大戰略意義相信不用再多作解釋——西元1969年,中蘇於珍寶島交惡,此後雙方各自在邊境陳兵百萬,為了阻止蘇聯裝甲洪流對北京的閃電突擊,中國方面僅在張家口一地就集中了65軍、27軍兩個主力軍,因為此處即可以說是北京周邊的防禦體系中對北防禦條件最差的地區,由此往西,延綿的太行山脈足以阻擋任何騎兵或者裝甲集群的快速突擊,而張家口以東,又是延綿不絕的燕山山脈,長達數百公里,縱深數百公里,差不多直達大海,只有渤海灣沿線的唐山、秦皇島、葫蘆島、錦州一線有一條狹長的平原通道——就是我們所熟知的錦西走廊——當年遼瀋戰役國共所激烈爭奪的就是錦州葫蘆島之間的這條狹窄陸上通道,遼瀋之後四野百萬大軍入關,走的也就是從錦州、葫蘆島到秦皇島、唐山之間的這條通道。張家口就是處在太行山山脈和燕山山脈交匯處的谷地——往北是壩上高原,往南是兩大山脈之間的小塊河流谷地,只要突破張家口的築壘地域,蘇軍的遠程大炮和火箭炮可以直接開到官廳水庫以南直接威脅北京城。


唐初河北大亂鬥之高開道:在雞蛋上跳舞,最終把自己玩成了杯具

▲張家口與北京地理位置示意,圖/網絡。


當時的高開道所佔據的就是張家口以南太行、燕山這兩大山脈之間的這些谷地,只是他並不是屯住在現在的張家口,而是在懷戎城。前面提到,從現在的懷來縣往西北可以到達張家口,而由現懷來縣沿桑乾河往西,在現在的涿鹿縣城西南大約十幾公里處的桑乾河南岸,就是那時的懷戎城(懷來就是懷戎,遼代契丹人入主北京,嫌懷戎這個名字有歧視他們的意思,所以改為懷來),由懷戎城沿著桑乾河繼續往西可以一直到達馬邑境內(今山西大同、朔縣。)


所以高開道這是典型的走一步看三步的架勢:向南威脅幽州、向北連接突厥頡利可汗、向西正遊移於模仿高滿政或者苑君璋的道路。但是這種三個雞蛋上跳舞的事情最終把他自己玩成了杯具——武德七年二月,部將張金樹殺高開道降唐,唐廷以懷戎及張家口周邊地區設置媯州。河北道的局勢到此為止就算基本穩定下來了——隋煬帝徵遼時期新設的遼西、遼東諸郡暫時還鞭長莫及,且不去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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