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書卿:再見,母親

“這是咱村唯一的好人啊!”這是誰和誰說話呢?循聲而去,同村的(金)鐵娃哥孤爽在一個土窯內,和一個躺著的老者說著話,仔細一看,原來是我的老媽!我也孤爽下來,看見我的老媽捲曲著身子躺在土窯一側,鐵娃哥不停地用手輕輕地不拉(捋順)著我媽的胸口,似乎是她出氣不順暢。一枚裹著布條的戒指靜靜地放在老媽頭邊的地上,這不是老媽的戒指嗎?不是戴在手上嗎?怎麼?誰把他取下來放在這裡!看見媽躺在那裡,條件反射似的,連喊兩聲:媽!媽!她微微的抬了一下頭,忽閃著兩個眼睛,看著我,說:“你嫩忙,怎麼來看我?你每年來看我一次就中!”


媽沒睡著!我確信!她和我說話呢!我趕緊朝外面喊:玲!趕緊來!看看咱媽!鐵娃哥不停地用手不拉(捋順)著老媽的胸口,似乎是怕她出不來氣呢!我再次催促喊著玲快來,唯恐媽閉上雙眼,失去說話的機會,我想幫媽把戒指戴上 ,媽接過戒指自己戴在手上,我媳婦玲端著洗臉水進來,用溼毛巾為媽媽洗臉,邊上圍著村裡的鄰舍,我跪在地上,忍不住哭著說:媽!咱回家——
哭著哭著,把我哭醒了,原來是做了一個夢。這是媽走後我第一次夢見她,媽是今年農曆七月十二前晌九點多閉上雙眼的,三天後村鄰們和親友們幫我把媽送到老家的後坡,和三十年前去世的爹合葬在一起。
回到黃莊街我和媽共同住了二十六年的家,總覺得媽還在家裡,每次進屋先看看,找尋媽的身影,看不見媽,就覺得媽是推著她賴以代步的手推車上街轉悠了--------

閆書卿:再見,母親

每逢想起媽,總覺得她就坐在門前她代步的手推車上,微微笑著,抬起胳膊擺著右手向我再見呢!這個姿勢定格在我的腦海裡,成為我這輩子永遠的記憶——
那是今年七月十號,農曆六月初二,我和媽告別的情景。愛好旅遊的我原計劃每年隨戶外群出遊一次,可是,計劃總是落空。因為家裡有八十多歲的母親,還有一起共同生活的疾病纏身的岳父岳母。俗話說:父母在,不遠遊。我也是深有體會的,十年前,妻子想去廣州探親兼旅遊,也可圓了坐火車的夢想。可是,當她到了洛陽火車站買了車票,準備上車時,岳父突發腦梗塞住進了醫院,她不得不退了車票跑到醫院;2016年我到安徽合肥辦事,剛到第二天,得知老媽病了,趕緊返回------------幾年來和妻子一起共同努力,陪在老人身邊,孝敬他們,侍候他們,使他們安享晚年的幸福美好,家裡三個老人每年住院得五六次,妻子在醫院侍候護理,我在家裡幹活賺錢,辛苦的付出換來一家的溫馨和幸福。前年送走了癱臥在床上兩年多的岳母,更體會到子欲孝而親不待的深意,更加細心照料兩位老人。儘管我們也失去了很多出遊和玩耍的機會,但一家人和睦相處,其樂融融。通情達理的老媽總是說讓我們該玩就去玩,去江南旅遊是我多年的夢想,正好有網友約著去江南旅遊,看老媽身體也挺好,就動了出遊的心。先徵得妻子同意,又和老媽商量,老媽表示同意,得知我準備去一個星期的時間,她有點依戀不捨的說:得那麼久啊!——那你去吧。十號前晌,當我揹著旅遊包四下尋找老媽向她告別時,看見老媽在門前路外剛墊好的場子上,坐著她代步的小推車,她右胳膊稍稍抬起,微笑著,擺著手示意我:走吧!我沒有到老媽跟前和她說話,擺擺手踏上去洛陽的路。哪曾想,這一別,竟成了和老媽的永別,再也沒有和她說話的機會了!


七月十三號,我在浙江收到妻子的電話,告訴我老媽病了!儘管她話語委婉,說在葉姐的幫助下,已把老媽安頓在縣醫院,讓我不用太擔心。可我知道,若老媽病情輕點,肯定不會告訴我的,老媽的病肯定不輕。我歸心似箭,已沒心思遊玩了,趕緊讓在杭州打工的侄兒聯繫購買火車票,結果兩天內都沒有票,只好退了十六號的回程火車車票,幾經周折坐上寧波至洛陽的長途大巴---------
七月十五號前晌,當我來到嵩縣縣醫院,看到躺在搶救室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媽,她身上輸著液體和氧氣,床頭監控器密密麻麻的線束連接在身上,她已經不認得我了,更不能和我說話,儘管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家有老人,怎能遠遊?雖然沒有人指責我,但內心的愧疚使我無法原諒自己,不由流下悔恨而愧疚的淚水,但是,淚水也洗刷不去我的愧疚,只有日夜守護在老媽病床邊-------
老媽生於1930年,姊妹七個,她幼時被送李家收養,後來跟隨只會出苦力的父親,過的是窮日子,剛散食堂那陣子,食不果腹,媽領著大姐和大哥順洛溝一路要飯到縣城,那時生活過得都是缺吃少穿,飯也不好要,討要到一半碗稀湯,也讓姐弟兩喝了,她自己忍飢挨餓;後來日子稍有好轉,媽總是把各種野菜瓜果變著法做成各種花樣成為我們口中的美食;裁剪縫補,針線女工也是媽的拿手活,不僅我們姊妹四個穿戴都是她親手做的,儘管大多是舊的,媽也是反色如新,裁剪得體,好看乾淨;而且她還樂意幫助鄰舍,裁剪縫補,織布紡棉,落下良好口碑。土地分到一家一戶,媽是家裡地裡全把子,打場碾麥,揚麥集垛,男勞力乾的活,瘦小身材的媽都能幹;1989年父親去世,媽領著我過日子,是她撐起了家裡的一片天;1994年,我自力更生到黃莊街上開了一個修理店,媽隨我在店裡為我做飯,她揹著我到街上撿回別人扔的爛菜葉子白菜幫子,不能吃的餵雞,好點的水煮煮或包菜包饃,或煮鍋---------

轉眼又是二十多年過去,媽已八十多歲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每年都得去住兩次醫院。前年腦萎縮,心臟病兩次住院,去年不慎摔倒,做了股骨頭置換手術,上街都得依賴手推車;今年老媽八十九了,春季又去住兩次醫院,康復回家後她又穿針引線做家務,還能準確無誤說出我的手機號碼,引得路人嘖嘖讚歎。她自己動手把舊衣服洗淨翻新,縫製成一個個小棉墊子 ,併疊的整整齊齊放在床邊,以備自己害病時使用,省的我們用新的布料再做。還向表姐和我們一一交代,唯恐自己得了不會說話的病。

哪曾想,不幸被老媽一語言中,康復的挺好的老媽突然得了腦梗,昏迷不醒,儘管經過半月的治療,恢復了意識,她仍然不會說話,半月來我為她擦洗身子,洗屎端尿,喂水喂藥也無法彌補內心的愧疚,哪怕老媽開口說一句也好啊!
原以為恢復意識的老媽能躲過一劫,再陪我們十年八載,哪料到,出院回家的老媽病情加重,依照她的願望回到棗園老家,農曆七月十二日九點多老媽閉上了雙眼,睡了--------
多想和老媽說說話,聽聽她嘮叨,可是今生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多想再見見老媽,哪怕是在夢裡,媽——


我好想再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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