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歸田園,詩書耕讀莫等閒

陶淵明的作品繼承了漢、魏、正始之傳統,並形成了獨特的風格,內容充實,情感真摯,風格沖淡,韻致悠然,極善用寫意的手法點染出渾樸深遠的意境。陶淵明雖寫過一些膾炙人口、久誦不衰的辭賦和散文,但其主要成就是在詩歌方面。他歷來都是以一個詩人的身分被載入文學史的。

陶淵明少懷濟世之志,但他生活的年代正是東晉與劉宋政權交替之際,政治昏暗、政局動盪、社會關爭複雜、民族矛盾激化,他的理想輿現實發生了極大的衝突,他逐漸視仕途如棘途,嚮往平淡自然的生活。同時,魏晉以來玄學勃興、玄言詩盛行,玄學的薰染又使他追求心靈的自適、人格的完整。仕輿隱的矛盾困擾了陶淵明十九年,最終他選擇了在盛年辭官歸隱,再未出仕,表現出固窮守節、正直不阿、淳樸率真的高潔品格。

陶淵明田園詩的內容主要包括對田園優美的自然風光的描繪、對自己 勞動生產的體驗和閒居交遊、讀書飲酒等三個方面。

陶淵明以描寫田園自然風光為主的作品有一個基本的特點,就是他把田園自然風光看成是一種人生的安身立命之所,看成一種與黑暗現實、混濁官場完全對立的另一理想境界,因而他竭力把自己的社會政治理想、人生人格理想對象化,使田園與自我精神融匯為一。


陶淵明——歸田園,詩書耕讀莫等閒

《歸園田居》其一: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當作十三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描寫了田園生活的美好,表達了對官場生 活的憎惡。但這種對現實和官場的否定,不只是一種情感的否定,同時也是一種理性的否定。詩人看到了,在那種粗俗、卑汙、沒有人身自由的環境裡,人已經喪失了自己天真純樸的本性,失去了人之所以為人的真善美屬性。這是陶淵明把追求目標轉向田園的根本思想原因;其實,在現實生活中,田園也並不是那麼充滿詩情畫意的,這一點詩人並不是沒有看到,而且也在詩中寫到過。《歸園田居》其四雲: “久去山澤遊,浪莽林野娛。試攜子侄輩,披榛步荒墟。徘徊丘壠間,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朽株。”這可能才是詩人看到的田園真相。如果以這一幅畫 面來權衡田園生活,則田園未必就真能成為人性解放的理想世界。陶淵明的可貴就在這裡,他不是以悲觀主義的態度來對待社會和人生,而是以理想主義、樂觀主義來對待它。因而在詩人眼中,那宅旁的十餘畝田地,八九間草屋,房前屋後的榆柳桃李,遠處的裊裊炊煙,近處的雞鳴狗吠之聲,是那樣的充滿無限生機,又是那樣的恬靜和諧。它使人心靈得到解脫,並由此獲得一種不可名狀的愉悅。人的本性,就在這種至真至美的審美境界中得到恢復。

《飲酒》其五: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 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 欲辯已忘言。“心遠地自偏”正是詩人能從苦難的現實中找到詩意的原因。陶淵明正是憑著一種心靈的超越才昇華出詩的。“採菊”兩句歷來為詩歌評論家所激賞。蘇東坡想像陶淵明的情境是: “本自採菊,無意望山,適舉首而見之,故悠然忘情,趣閒而累遠。”(晁補之《雞肋集》卷三十三《題陶淵明詩後》)這種想像最為近情。陶淵明稱自己所發現的詩意為“真意”。所謂“真”,《莊子·漁父》雲:“真者所以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從哲學本體論的角度來說,“真”就是人與萬物的自生自成、自在自為性,這種屬性不是由外物所施加, 也並非外物可以改變。從美學的角度來說,“真”是一種真樸無偽之美。陶淵明是帶著一種哲學與美學的眼光來看待田園風光、田園生活的。在田園中他領悟到一種最佳的審美境界,卻無法以語詞或概念表達出來。

陶淵明表現自己投身勞動生產的那一部分田園詩也有一個基本特點:那就是他特別強調勞動對人生、對自己堅持隱居的重大意義。作為一個不再追慕榮利、依賴官府供給的士大夫,他最可貴之處莫過於自食其力。為了堅持他退隱獨善的理想,他對孔子“憂道不憂貧”的態度是有所改變的。《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說:“先師有遺訓:‘憂道不憂貧。’瞻望邈難逮,轉欲志常勤。”他決心老老實實去種地了。


陶淵明——歸田園,詩書耕讀莫等閒

《歸園田居》其三寫他去為豆苗除草: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庚戌歲九月中於西田獲早稻》寫他去收割:

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營,而以求自安!開春理常業,歲功聊可觀。晨出肆微勤,日入負來還。山中饒霜露,風氣亦先寒。田家豈不苦,弗獲辭此難。四體誠乃疲,庶無異患幹。盥濯息簷下,斗酒散襟顏。遙遙沮溺心,千載乃相關。但願長如此,躬耕非所嘆。

從這兩首詩中我們可以看出:詩人始終是把勞動與堅持隱居的理想聯繫在一起的。勞動是艱辛的,而且勞動所得未必就真能豐衣足食。陶淵明就是在力圖自食其力卻仍然“夏日長抱飢,寒夜無被眠” ( 《怨詩楚調示龐主簿鄧治中》) 甚至於乞食(見《乞食》詩)的田園生活體驗中,認識了“田家豈不苦”這一田園生活真相的。封建時代有很多士大夫也因為種種原因隱居,但他們大多不願意或者不屑於親自去參加勞動。如謝靈運就曾慨嘆:“進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登池上樓》)陶淵明的可貴就在於他不僅親自參加了勞動,而且還在於他能承受勞動生活的痛苦。陶淵明的這一部分田園詩正如《詩經》、漢樂府一樣, “飢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具有歌食歌事兩方面的內容。

陶淵明還有相當一部分田園詩是寫閒居交遊、飲酒賦詩等生活的。例如《諸人共遊周家墓柏下》、《連雨獨飲》等。《和郭主簿》描寫他閒居時的生活狀況是:

靄靄堂前林,中夏貯清陰。凱風因時來,回飈開我襟。息交遊閒業,臥起弄書琴。園蔬有餘滋,舊谷猶儲今;營己良有極,過足非所欽。舂秫做美酒,酒熟吾自斟。弱子戲我側,學語未成音。此事真復樂,聊用忘華簪。遙遙望白雲,懷古一何深。

這裡寫到了自己的文化生活和家庭生活。書和琴是他的主要文化生活。從他的詩來看,他是相當善於捕捉生活的韻律節奏的。酒也是他詩中常寫的。蕭統《陶淵明集序》稱:“有疑陶淵明之詩,篇篇有酒;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跡也。”家庭生活方面,他寫到了小孩在他身邊嬉戲,呀呀學語。這些文化生活和家庭生活都是他的精神寄託。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他內心感情的豐富,看到他對生活的熱愛,同時也可以體味到他內心的矛盾和苦悶。《移居》寫到了他與隱士、農民朋友的交往:“鄰曲時時來,抗言談在昔;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農務各自歸,閒暇輒相思,相思則披衣,言笑無厭時。”這種真誠坦率、不拘形式的自由交往、談吐,與官場那種勾心鬥角、裝腔作勢的生活相比,誰更接近人性是再清楚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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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的《桃花源詩並記》可以說是在上述各類田園詩基礎上的一個昇華。其中所描寫的“土地平曠, 屋舍儼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荒路暖交通,雞犬互鳴吠”,這種景象正是他詩中經常出現的恬靜和諧的田園風光的概括。它所表現的是人類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理想。而 “相命肆農耕,日入從所憩”,“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童孺縱行歌,斑白歡遊詣”,則進而描繪出一個人人勞動、生活富裕且愉快的理想社會,以與骯髒的塵世相對立,“直於汙濁世界中另闢一天地” (清丘嘉穗《東山草堂陶詩箋》)。而且在這個理想社會中,“春蠶收長絲,秋熟靡王稅”,勞動成果不受統治者的剝削與掠奪;甚至沒有帝王,也沒有王朝的更迭,“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這一桃花源已經不僅僅是隱士躬耕的小天地,而且多少體現了農民小生產者要求自食其力、不受剝削的理想和對勞動者不得食的現實社會的否定。當然,桃花源理想也受到過莊子、阮籍、鮑敬言等前輩思想家的影響。同時也表現了小生產者和詩人自己的某些侷限,如否定智慧、小國寡民和復古傾向。

陶淵明的詠懷、詠史詩有《雜詩》、《詠貧士》、《詠二疏》、《詠三良》、《詠荊軻》、《讀山海經》等。詠懷詩中一些作品表現了他內心的矛盾苦悶。

《雜詩》其二:

白日淪西阿,素月出東嶺。遙遙萬里輝,蕩蕩空中景。風來入房戶,夜中枕蓆冷。氣變悟時易,不眠知夕永。欲言無予和,揮杯勸孤影。日月 擲人去,有志不獲騁。念此懷悲悽,終曉不能靜。

這裡所表現的孤獨、悲憤心境,顯然與阮籍《詠懷》詩相接近。封建時代,士大夫都以出仕為建功立業的惟一途徑。隱居,除了一些人把它當作做官的捷徑外,多數人顯然是出於不得已。隱居以後,他們常常會引起一種人生價值的失落感,並同時會激起一種強烈的生命悲劇意識,陶淵明正是這樣。《聲詩》中 幾乎篇聲都在慨嘆人生易老,壯志難酬。“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其一),“古人惜寸陰,念此使人懼” (其五),“人皆盡獲宜,抽生失其方;理也可累何,且為陶一觴!” (其八) 情調是極其悲愴的。讀陶淵明的一些田園詩,我們會覺得他內心很平靜,很達觀,一讀他的詠懷詩,才知道達觀與平靜只是一種表面的,或暫時的現象,悲愴才是他的真實內心。

陶淵明的詠史詩中頗有金剛怒目式的作品。《詠荊軻》寫荊軻刺秦王之事,極其慷慨悲壯。朱熹曾評:“淵明詩,人皆說是平淡,據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來不覺耳。其露出本相者,是《詠荊軻》一篇。平淡的人如何說得這樣言語出來。”(《朱子語類》卷,一三六)其實,陶淵明的性 格本來就有剛烈的一面,他並不是一位缺少鬥爭精神的人。《讀山海經》歌頌“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這種詩在晉、宋文人中是很難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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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貧士》:

淒厲歲雲暮,擁褐曝前軒。
南圃無遺秀,枯條盈北園。
傾壺絕餘瀝,窺灶不見煙。
詩書塞座外,日昃不遑研。
閒居非陳厄,竊有慍言見。
何以慰我懷,賴古多此賢。

《詠荊軻》:

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嬴。
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素驥鳴廣陌,慷慨送我行。
雄髮指危冠,猛氣衝長纓。
飲餞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
蕭蕭哀風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壯士驚。
心知去不歸,且有後世名。
登車何時顧,飛蓋入秦庭。
凌厲越萬里,逶迤過千城。
圖窮事自至,豪主正怔營。


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

讀山海經十三首

其一

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

眾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

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

窮巷隔深轍,頗回故人車。

歡然酌春酒,摘我園中蔬。

微雨從東來,好風與之俱。

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

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

孟夏的時節草木茂盛,綠樹圍繞著我的房屋。眾鳥快樂地好像有所寄託,我也喜愛我的茅廬。耕種過之後,我時常返回來讀我喜愛的書。居住在僻靜的村巷中遠離喧囂,即使是老朋友駕車探望也掉頭回去。我歡快地飲酌春酒,採摘園中的蔬菜。細雨從東方而來,夾雜著清爽的風。泛讀著《周王傳》,瀏覽著《山海經圖》。在俯仰之間縱覽宇宙,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快樂呢?

其二

玉臺凌霞秀,王母怡妙顏。

天地共俱生,不知幾何年。

靈化無窮已,館宇非一山。

高酣發新謠,寧效俗中言!

玉臺靈秀出雲霞,王母安適美容顏。天地與之共俱生,不知歲月幾多年。神靈變化無窮盡,仙館很多非一山。高會酣飲唱新謠,哪像世俗凡語言!

其三

迢迢槐江嶺,是為玄圃丘。

西南望昆墟,光氣難與儔。

亭亭明玕照,洛洛清瑤流。

恨不及周穆,託乘一來遊。

遙遙高聳槐江嶺,那是玄圃最高岡。遠望西南崑崙山,珠光寶氣世無雙。高高珠樹光明照,謠水涓涓流細淌。可恨不及周穆世,搭車也去一遊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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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

丹木生何許?乃在峚山陽。

黃花復朱實,食之壽命長。

白玉凝素液,瑾瑜發奇光。

豈伊君子寶,見重我軒黃。

丹木生長在何方?就在峚山南坡上。黃色鮮花紅果實,食之可以壽命長。白玉凝成白玉膏,瑾瑜發出奇異光。豈止君子視為寶,軒轅黃帝早讚揚。

其五

翩翩三青鳥,毛色奇可憐。

朝為王母使,暮歸三危山。

我欲因此鳥,具向王母言。

在世無所須,惟酒與長年。

翩翩飛舞三青鳥,毛色鮮明甚好看。清早去為王母使,暮歸居處三危山。我想拜託此青鳥,去向王母表心願。今生今世無所求,只要美酒與壽年。

其六

逍遙蕪皋上,杳然望扶木。

洪柯百萬尋,森散復暘谷。

靈人侍丹池,朝朝為日浴。

神景一登天,何幽不見燭。

逍遙無皋之山上,遠遠望見木扶桑。巨大樹枝百萬丈,紛披正把腸谷擋。羲和服侍丹池旁,天天為日沐浴忙。一旦太陽昇上天,何方陰暗不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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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七

粲粲三珠樹,寄生赤水陰。

亭亭凌風桂,八榦共成林。

靈鳳撫雲舞,神鸞調玉音。

雖非世上寶,爰得王母心。

粟爛光輝三珠樹,寄生赤水之南濱。高高聳立迎風桂,八樹相連便成林。靈異鳳凰雲中舞,神奇鸞鳥鳴玉音。雖然不是人間樂,王母為之甚歡心。

其八

自古皆有沒,何人得靈長?

不死復不老,萬歲如平常。

赤泉給我飲,員丘足我糧。

方與三辰遊,壽考豈渠央!

自古人生就有死,誰能長壽命不亡?竟有不死也不老,命活萬歲也平常。赤泉之水供我飲,員丘之樹我當糧。日月星辰同我遊,哪能很快把命喪!

其九

夸父誕宏志,乃與日競走。

俱至虞淵下,似若無勝負。

神力既殊妙,傾河焉足有!

餘跡寄鄧林,功竟在身後。

夸父志向真遠大,敢與太陽去競走。同時到達日落處,好像沒分勝與負。神力非凡又奇妙,飲盡黃河水不足。棄下手杖化鄧林。身後功績垂千古。

其十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

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無慮,化去不復悔。

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

精衛含著微小的木塊,要用它填平滄海。刑天揮舞著盾斧,剛毅的鬥志始終存在。同樣是生靈不存餘哀,化成了異物並無悔改。如果沒有這樣的意志品格,美好的時光又怎麼會到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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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一

巨猾肆威暴,欽駓違帝旨。

窫窳強能變,祖江遂獨死。

明明上天鑑,為惡不可履。

長枯固已劇,鵕鶚豈足恃!

貳負之臣逞兇暴,欽駓違背帝旨意。窫窳雖死尚能變,祖江死去永消失。上天可鑑明審察,作惡之舉不可為。臣危被罰甚痛苦,鵕鶚之變不足恃!

其十二

鴟鴸見城邑,其國有放士。

念彼懷王世,當時數來止。

青丘有奇鳥,自言獨見爾;

本為迷者生,不以喻君子。

鴟鴸出現在城裡,國內便有放逐士。想那楚國懷王時,此鳥必定常飛至。青丘之山有奇鳥,獨自出現人不知。本來就為迷者生,不必曉喻賢君子。

其十三

巖巖顯朝市,帝者慎用才。

何以廢共鯀,重華為之來。

仲父獻誠言,姜公乃見猜;

臨沒告飢渴,當復何及哉!

大臣顯赫在朝廷,君主用人當慎重。共工與鯨被廢棄,帝舜所為除奸兇。管仲臨終肺腑語,桓公到底沒聽從。桓公臨死困飢渴,心中後悔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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