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婚和回忆童年,是我们仅有的共同话题了

催婚和回忆童年,是我们仅有的共同话题了

过年在老家,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乡村似乎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

时间绕过这里,没改变这里的什么。

如果此刻胆敢穿上开裆裤,撒丫子奔跑在当年去上学的路上,能立刻回到童年,用一百种以上的伎俩,哄女孩子玩打针的游戏。

初一去拜年,我像是个收藏家一样,又收集了许多散落在邻居家的童年记忆,尽管他们每一年都会提及同样的话,但我依然可以从中发现许多被遗漏的细节,这些细节可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啊。

邻居家的老奶奶已经92岁,小时候看着我长大,跟我比划我那时候的身高:大概就这么高,到炕沿儿,你放学了,你在地里干活,你趴在门口的水泥板上写作业,我叫你,来我家写吧,你说不用了,在这看着你家的门。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

老奶奶说,那时候,你家老房子院墙低矮,西墙外有一口井,站在你家院子里能看见挑水人的扁担和脑门。

我走的时候,老奶奶拉着我的手嘱咐我,再来耍。

我爷爷六十岁之前,感冒发烧都很少,几乎没吃过药。

六十多岁那年,患了病,帕金森,如今已经十多年了。

前几年,还能拿着马扎去大街上走走停停。

近两年不太出门了,只在屋子周围转悠,晒晒太阳,发发呆,看着屋子外的时候,眼神有些空洞。

去年过完年,我要回去的时候,爷爷说了一句,来年再见。

我一阵心酸,连忙说,我过一段还回来呢。

爷爷久病,说话的语气里常常有一种看透人世的伤感。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劝他多晒太阳,多锻炼。

久病,是一种对灵魂的折磨。

人的肉体一旦生了难以根治的病,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哀哉肉体。

左邻右舍的婶婶,阿姨,都已经上了年纪,脸上有了皱纹,身子也低矮了下去,时间没怎么改变乡村的风貌,却改变了这些看着我长大的故人。

我少小离家,每年见他们一次,自然逃不开他们的问候和客套,那是维系我和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了。

他们给我端茶,倒水,招呼我吃水果,嗑瓜子,彼此都在搜肠刮肚,而又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话题。

他们无数次说起我的小时候,我每一次听,都像第一次听那样新鲜。

能和你有一段共同记忆的人,在这个世上,又有多少呢?

我长大了,他们也变老了。

要是没有他们提及,那些珍贵的记忆,大概就永远遗失在时间的洪流里了。

要是有一天,他们不在了,不提了,有一些关于我的记忆,就永远消失了。

我珍惜每一次见面的机会。

去小学同学家,曾经的熊孩子们,如今自己都有了熊孩子。正为了怎么样多挣点钱而奔波着,苦恼着,被房贷压着,操心着孩子上学的问题,尽可能地努力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我们坐下来,除了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过去,更多的是聊聊,来年有什么规划,搞什么项目能挣钱,这一年累不累。

世俗,但具体,这就是切实的生活。

我们站在高地上,眺望着我们小学的学校,如今已经卖给了人家做工厂,好在面貌还没改。

我指着操场对我的发小宋伟说,你瞧,那时候课间操,你是领操员,我是升旗手。

宋伟突然笑了,说,那时候是我的风光时刻。

我们没再说话,看着荒凉的校园里,似乎看到了那些十几岁,正在操场上做课间操的孩子们。

我从同学家往回走的时候,下雨了,我看着雨中笔直的街道,街道两旁那些比我年纪更长的房子,天空中纵横交错的供电电线,看看这个养育着我的小乡村,有些感慨,我一天天长大,乡村就像是个长寿的老人,始终别来无恙。

有个挺有趣的掌故。

我们的村子叫做西马戈庄,东边还有一个村叫东马戈庄,在这两个村之间,有个曹戈庄,形成了“两马一槽”的格局。

有一年,曹戈庄突然认定,他们的村子那几年状态不好,是因为村子的名字除了问题,两马一槽,不就是两匹马都吃曹戈庄的草料吗?不穷才怪。于是,单方面宣称要将曹戈庄改名为“鞭戈庄”,取意为,用鞭子赶着两匹马,结果遭到东西马戈庄的强烈反对。

尽管后来没改成,但是听说曹戈庄仍旧堂而皇之地自称鞭戈庄。

我觉得这是一种朴素的对抗,极其可爱。

过年,大概是为数不多的,能把我们这些游子从天底下每个角落召唤回来的仪式了。

那些看着我们长大的左邻右舍在,唠叨着我们小时候趣闻的亲戚在,乡村的老屋子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在,爸爸妈妈在,村口的老树在,我们就更完整,心就有个地方可以安歇。

他们是我们的根,是回家的理由,是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心里惦记着的一切。

老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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