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是晚唐诗人罗隐的名句，用在比他稍晚一些的韦庄身上，实在是太合适了。韦庄本来才华横溢，出身还是京兆韦氏的东眷逍遥公房，受到上天的极度眷爱。然而，随着唐王朝的衰败，贵族地位也一落千丈，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实惠。更倒霉的是，韦庄明明有才，却始终无法叩开科举大门，直到近六十岁才考取进士，当上了一个可怜巴巴的校书郎。
此时，唐王朝遭到了黄巢起义的沉重打击，韦庄甚至一度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眼见这就是活脱脱的杜甫版结局，可是在天复元年，韦庄入蜀担任王建书记后，时来运转。同样是在蜀地，韦庄甚至还翻修了杜甫的草堂居住，两人的命运却完全不同。唐王朝覆灭后，王建听从韦庄的劝告，建立了前蜀政权，当上了皇帝，并在第二年就任命韦庄为宰相。
尽管这个宰相只是毫不起眼的前蜀宰相，含金量没法与大唐宰相相比，但好歹也是地方政权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七十多岁时，韦庄竟然演绎了人生的大逆袭，至少在政治上，将李白、杜甫等著名诗人远远抛在身后。
不过，就在当上宰相后不久，韦庄却遇到了一件烦心事。当上皇帝的王建，为了摆出亲厚的姿态，特意上门探望韦庄。这一看，就出了大事，王建竟然相中了韦庄府中能歌善舞，诗词俱佳的一名宠妾。史书上没有记载这个宠妾的姓名，但在当时，她却迷倒了王建，让这位皇帝回宫之后，依然难以忘怀。
经过辗转反复的考虑，王建决定做出对不起老宰相的事情。他向韦庄表示，自己宫中的女子，大多都是粗鄙之人，根本不通文墨，让自己很苦恼，希望韦庄的宠妾能够入宫指导调教一下。这当然只是托辞，宠妾入宫之后，就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了。
要知道，王建是蜀主，他尚且不能忘怀的女子，对于韦庄来说，又是多么重要。可是，韦庄领着人家的俸禄，吃着人家的饭，既打不过，也没法说理，还能怎样？难道还能推翻王建，自立为王？韦庄没有这个本事，更没有这份胆量。他只能将满腔的愤怒，融入笔墨之中，填写了两首《荷叶杯》，第一首是这样的：
绝代佳人难得，倾国，花下见无期。一双愁黛远山眉，不忍更思惟。
闲掩翠屏金凤，残梦，罗幕画堂空。碧天无路信难通，惆怅旧房栊。
词的上阙，韦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绝代芳华、倾国倾城的女子，是在是太难得了，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与她在花间约会。那一双含愁的远山眉，别离的痛楚让诗人不忍在想。
可是，白天不想，夜晚做梦依然是佳人的身影。韦庄在下阙中写道，自己闲来无事，掩上金凤图案的画屏，可还是从梦中惊醒。此时，罗幕低垂、画堂屋空，佳人已经远去，甚至连书信也不能寄达。对着旧时的房栊，怎么能不生出诸多惆怅。
如果说第一首，韦庄还略带含蓄，那么在第二首《荷叶杯》中，他的绝望、悲观和愤恨之情，则尽显无余：
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水堂西面画帘垂，携手暗相期。
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
在上阙中，韦庄回忆了与宠妾相识相遇的经过以及两人携手度过的美好时光。这里的谢娘，并非宠妾的名字，而是指的王凝之妻谢道韫。此女有才华，唐朝诗人很喜欢用谢娘来指代才女。
在下阙中，韦庄感叹良辰美景的短暂，佳人与自己的缘分是如此的浅显。离别之后，虽然只在咫尺，却如同远隔天涯，完全没有机会见面了。
韦庄流露出的感情，无疑是真挚的，他无力反抗，却让这两首词传扬千古，将王建抢走自己心头所爱的丑行，公诸于世足足1000多年。时至今日，我们在称赞韦庄痴情的同时，也会感叹文人实在不好惹。
顺便说一句，这份爱情是韦庄单方面的还是两情相悦，实在不好说。宠妾当然二八佳丽，年轻貌美，可韦庄此时已经七十多岁了，王建也是六十多岁，到底爱不爱这两人，也很难说。封建社会下的如此优秀的女性，也不得不被两个行将入木的老头子糟蹋，更为可怜！
閱讀更多 小珏說歷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