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秦淮八豔之首，也是讓大師陳寅恪讚歎不已的奇女子

蘇州常熟有一個小鎮，叫白茆（如今已併入古裡鎮），它沒有周莊、同裡、甪直這些著名的古鎮名聲響亮，但每年都會有人來到這裡，探訪那座紅豆山莊，尋找那棵紅豆樹，回首那段柳如是和錢謙益的不解情緣。

很多人都聽說過“秦淮八豔”之一的柳如是，知道她嫁給了比自己大36歲的士大夫錢謙益。很難想象，一個擔任過幾十年朝廷要職的錢謙益，會在晚年不顧禮教和輿論，正大光明地，甚至是以娶大老婆之禮迎娶了一個名妓。

不過這裡要說明的是，在古代，娼和妓是有區別的，妓女只賣藝，並且有著良好的文化素養，精通琴棋書畫，但社會地位還是很低。

據說，錢謙益的名聲實在太高了，不少循規蹈矩的讀書人無法接受他們的結合，所以在婚禮當天，許多人站在河岸邊撿石頭砸向他們的婚船。

當然，如果在乎別人的看法，這對忘年知己也不會下決心在一起了。婚後，錢謙益為柳如是在常熟蓋了壯觀華麗的“絳雲樓”和“紅豆館”，兩人在此讀書論詩，好不自在。

錢謙益會對柳如是說：“我愛你烏黑頭髮白個肉”，柳如是則俏皮地回答：“我愛你雪白頭髮烏個肉”，

錢謙益還時常戲稱柳如是為“柳儒士”，兩人算是過上了恩恩愛愛的眷侶生活。

柳如是自幼為名妓徐佛收養，身世不明，十歲的時候被賣給人家做婢女，後來又墜入章臺，最後能被士大夫錢謙益相中，明媒正娶，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柳如是從小就喜歡讀書，並且在嫁給錢謙益之前，相交往的都不是等閒之輩。

十歲時候的柳如是被賣到蘇州吳江一位姓周的學士家做婢女，這個時候柳如是還沒有改名，用的是自己的本名楊雲娟。

60歲的周學士狀元出身，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婢女，就直接納了她為妾，閒來無事就抱在膝上，教柳如是讀書寫字。後來周學士去世，柳如是遭其原配忌恨，這才又重回煙柳之地。

這個時候的柳如是開始給自己改名字，從楊雲娟改為楊愛。因為周學士做過首輔，她便打著“宰相堂下妾”的旗號給自己招攬顧客。雖然身在夜夜笙歌的章臺，但和柳如是打交道的卻都是江南名士、政客。

柳如是有時甚至會身穿男裝，與復社、幾社、東林黨人促膝長談，其中，“雲間三子”之中的陳子龍和宋徵輿都曾是柳如是的前男友。

這兩段戀情的收場都很不盡如人意，宋徵輿的家庭是江南名門，宋家得知宋徵輿和柳如是在一起，百般阻撓，最後宋徵輿也沒能給柳如是一個名分；

而陳子龍不僅是雲間詞派的盟主，更是一個憂國憂民的政客，在滿清入關之後，停下了風花雪月的創作生活，關心起國家政事和百姓的生活，還修訂了徐光啟的《農政全書》。

他能和柳如是一起討論詩詞，一起暢談國事，卻最終沒能走到一起，我想只是陳子龍沒有娶柳如是的決心罷了。

經歷了失敗的感情，柳如是的心境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把名字從楊愛改為隱雯，後來直接改名“隱”，多多少少含有她內心的薄涼。

而改姓“柳”，取的是《章臺柳》中，“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縱垂，也應攀折他人手”的意思。

至於最後為什麼更名“如是”，有人說，是根據辛棄疾“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

而取的，但實際上，我更覺得“如是”是出自於佛經，每一部佛經開頭的第一句話都是“如是我聞”，柳如是後來也自號“我聞居士”，錢謙益也曾為她建過一間“我聞室”。

我們撇開柳如是的情感，撇開柳如是的肉身，單看她的靈魂，也許她更像一個男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忠烈之士。

當清兵兵臨南京城下時，柳如是勸錢謙益與其一起投水殉國。錢謙益則說：“水太冷，不能下”，柳如是卻要奮身跳入池水中，被錢謙益硬是拖住了。

後來錢謙益居然歸順了清朝，留在北京做官，柳如是則繼續留在南京，聯絡抗清志士，組織抵抗。

因此，後人對錢謙益的評價相當矛盾，歷史學家吳晗說：“他年輕時是個浪子，中年是熱中的政客，晚年是投清的漢奸，居鄉時是土豪劣紳，在朝是貪官汙吏。一生翻翻覆覆沒有立場，沒有民族氣節，除了想作官以外，從沒有想到別的。”

在這裡，我們可以補一刀：除了在情場上還比較堅定。

二十世紀學術大師陳寅恪專門寫了本《柳如是別傳》。裡面的內容幾乎都是有史料考證的，並且在書中，陳寅恪對柳如是評價極高，稱其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可能是妓女的身份阻礙了柳如是，但也許，是妓女的身份，成就了柳如是，在那個時代，給了她更多選擇的權利和自由。

十月又至，秋風又起，常熟紅豆樹上的豆莢又鼓了起來。不經意間讓人想起那句“春深紅豆數花開，結子經秋只一枚”，這一枚，就叫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