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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很愛二寶，但爸爸、媽媽還有奶奶老是誇二寶，到我這就批評各種各樣的不行，我心裡就特別難受。”13歲的女孩楚琪一邊抽噎，一邊斷斷續續地向她初中一年級的年級組長許嵐老師傾訴著家裡的苦悶。許老師趕緊起身抱了抱她，給予她些許寬慰，而女孩脫控的情緒並沒能夠就此平息。
上一個課間，許老師在初一2班的課程上完數學課，楚琪怯怯地拉住許老師，詢問能否和她談談心，之後就著自己的學業表現和家庭當中的困擾哭訴了整整一節課。在家裡面，女孩的父母經常誇獎妹妹可愛、聰明，懂得哄爸爸媽媽開心。在二胎妹妹的面前，楚琪敏銳地察覺到父母凝視另一者時更為深情的目光，為此感到焦慮萬分。
自2017年開始，許嵐老師連續兩年執教初一，她慢慢發現一個一個與楚琪有著相同苦惱的學生。他們身上都存在著一個共同點，這些孩子在家裡有著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妹妹，從父母身上吸引走數倍於自己的關注和呵護。混雜著羨慕和嫉妒之情，他們都以不同的方式凸顯著自己：
一個坐在班級後排高高大大的男孩，自從有弟弟以後明顯感覺到父母對他有意無意的忽視，為了奪回父母的關愛，他一到學校之後就向班主任報告“頭疼”、“肚子疼”，要求給父母打電話把他領回家，循環往復之後乾脆不來學校上課；
一個成績欠佳的女孩，在初一上學期語文學科的期末考試中帶進一篇小學的作文試圖作弊，被發現後老師把母親叫到學校約談，母親可能擔心老師懷疑其家教問題，一再強調家裡的老二成績優秀、伶俐可愛，推諉父親常常打罵她；
一個被安排在第一排的男孩，童年由保姆陪讀上完小學，初中常不聽講，他在自己課堂的筆記本上潦草地寫著“家裡弟弟在睡覺，我把椅子推倒，就是要吵醒他”、“我恨媽媽，我恨爸爸”；
在總共230來人的初一年級裡面，許嵐老師發現了將近10個類似情況的學生，基本6個行政班級裡每個班都會出現一到兩例。這其中也不乏一些和父母、二孩看起來相處很好的學生。
圖 | 攝圖網
一個男孩把一篇習作命名為《她像夕陽》，其中談到妹妹在他8歲的時候降生，起初他把妹妹視作珍寶，認為她比夕陽更加爛漫動人，每次出門前都為她收拾東西，忙前忙後，但後來，父母日漸冷淡他，往昔的歡聲笑語不再，只剩下冷漠和無情。他在結尾寫道“人和人之間並不存在信任，人生都是虛偽的，她的到來是我人生的轉折”。而這種付諸筆下的細膩情緒沒有被父母體認，他們談起兒子還是“懂事”、“照顧妹妹”的誇讚之詞。
這些情感上受傷的孩子們往往年齡差距較大。家長在第一個孩子上汲取的經驗都被應用在二胎寶寶的身上。這些小弟弟、小妹妹由此顯得更加優秀可人，萬丈光芒之下，曾經被萬般呵護的大孩子則被悄無聲息地擠入暗影之中。父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年齡較小的孩子身上，卻對大孩子則提出了“符合他們年齡”的更高的要求。
此外，二胎寶寶降生以後，原先在一胎寶寶身上放置的至少一半精力都被轉移到二胎身上，從100%關注到50%關注的這種落差也讓一些孩子難以適從，即便父母努力地把一碗水端平，敏銳的孩子往往也可以感知到自己身上的愛被剝奪。
學校老師在注意到這些孩子的現象之後，有意地在學校為他們安排一些工作，比如參與班級活動的策劃，或者每天開窗關窗、開門鎖門這些小的活兒，讓他們能夠在校園的集體當中獲得更多的存在感。當他們融入到集體生活當中，內心的空虛或能得到一定緩解。一些學校也在新生入學的時候進行心理調查，提前發現一些問題從而儘早干預。
到目前為止，許嵐老師初中所在的西城區尚且沒有就此問題的討論和解決方案，許老師也只是在初一年級下學期的家長會上提了個醒，要求各班班主任添加了“別讓二寶傷害了大寶”這一環節。身為老師，他們可以向家長傳達這些信息，但實際上他們也只能止步於此。解鈴還須繫鈴人，由家庭產生的問題最終仍然需要回歸到家庭去解決。
在現在的初一年級當中，家中有二孩的學生比例不在少數。這些二孩家庭中不乏許多某種意義上“成功”的培養案例——家庭和睦、孩子在學校的表現良好。其中有的家長談及自己對子女的教育是去破除成見，更貼近孩子們，比如“大的未必要讓著小的”、“孩子不必須聰明伶俐”。像姐姐和弟弟發生了衝突，鼓勵弟弟去做一個“男子漢”讓著姐姐也未嘗不為一種可取的方式。
與孩子之間關係的破冰與重建並非易事，但也絕非難事，只要父母採取了正確的方法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正在送孩子走入初中的這批家長即將換屆為80後的獨生子女，獨自長大的他們有著與自己孩子們迥異的成長背景。在磨合的過程中難免擦出一些意外的火花，若想要及時撲滅，避免熊熊烈火的燃點，恰恰需要家長們回到教育更本質的層面，俯下身來傾聽孩子們真實的聲音。於2018年出生的1523萬人中，二孩比例佔據50%。在未來如何教育、培養兩孩不免將成為社會的重大議題。
楚琪以及其他孩子發出的吶喊，某種程度上正是下一個二孩們奔湧而來的十年所發出的先聲，雖然目前只是星星點點不足以燎原，但作為零散幾朵盪出的浪花也足以引起家長們的
關注。（文中楚琪、許嵐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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