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之所以能力壓齊楚秦三大強國長期稱霸,離不開這七個關鍵因素

導讀:一部春秋史,半部晉國史。翻開有關春秋的史書,有關晉國曆史的敘述總要佔據半壁江山,春秋時期的國際關係史,也往往是一部以晉國為中心的霸業史。自從晉文公在城濮戰勝楚軍取得了霸主地位,晉國便牢牢地佔據了霸業秩序的中心位置,在此後的一百年間幾乎沒有被動搖過。每閱及此,人們總不免會產生一個疑問:在競爭激烈的國際環境中,為什麼晉國就能夠成就霸業,且能將這種優勢長期保持下去,而齊國的霸業卻會盛極而衰呢?本文將從地緣政治的角度去加以分析,試圖探尋問題的答案。

地理環境的封閉性

城濮之戰的前夜,面對這一場史無前例的戰爭,晉文公總擔心自己會戰敗,因此心神不寧,一聽到點風吹草動便要起疑心。為了安撫國君的心緒,狐偃曾勸說:

戰也。戰而捷,必得諸侯。若其不捷,表裡山河,必無害也。(僖公廿八年傳)

——這場仗打贏了你就是天下霸主;就算是打輸了,晉國表裡山河,也沒有誰能奈何得了我們,假以時日,還可以東山再起。

晉國之所以能力壓齊楚秦三大強國長期稱霸,離不開這七個關鍵因素

狐偃的這番話正透露出了晉國所具有的最大優勢,那便是“表裡山河”。關於這一點,實際上早在十幾年前,王室大夫宰周公就已經做出過論證:

景霍以為城,而汾、河、涑、澮以為渠,戎、狄之民實環之。汪是土也,苟違其違,誰能懼之!

晉國所在的地理位置,東有太行、太嶽群山阻隔,南有中條山與黃河天險並行不悖,在其境內還有汾河、涑水、澮水等河流奔流而過,構成了其與東方列國之間的天然阻隔。在當時的生產力條件下,東方諸侯很難越過天險且遠距離跋涉對晉國政局造成影響。

正因為如此,當晉國陷入了七十年內戰(曲沃代翼)的漩渦而日漸衰落的時候,鄭、虢等國勢力盡管能夠深入晉境,卻不能扭轉整個晉地的局勢,更不可能對當地政權的生存構成威脅,使得以小宗克大宗的曲沃勢力仍然能夠統一晉國,取得與東方諸侯平等的地位。到晉獻公時期,儘管晉國一再觸碰底線,對內虐殺宗族、對外滅國奪邑,高舉尊王攘夷、興亡繼絕大旗的齊桓公卻也只能望洋興嘆,始終無法將觸角延伸到西方,插手晉國的內外事務。

晉國之所以能力壓齊楚秦三大強國長期稱霸,離不開這七個關鍵因素

人們常說:“老鼠嘲笑貓的時候,身旁必有一個洞。”晉國在春秋初期的整體實力並不算強大,就算是在與其西部鄰國秦國相爭的過程中,也往往敗多勝少。與之相比,楚國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巨無霸,是一個讓中原諸侯望而生畏的超級強權,即便是處於巔峰時期的齊桓公,有著眾多諸侯的鼎力支持,都不敢與之直接抗衡。在這種強弱對比鮮明、整體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晉文公敢於在中原亮劍,“表裡山河”便是其底氣所在。

交通條件的便捷性

所謂萬事萬物都是對立統一的整體,與地理位置的封閉性相對的,是晉國佔據交通要道所帶來的開放性。

西周時期,晉國通往宗周有兩條重要通道,一條是韓原附近的龍門渡口,一條是晉陝豫三省交界的蒲坂渡口,在面對地處西方的宗周亦或者是後來的秦國時,相比於東方各國,晉國交通的便捷性又大為提高。

在當時的地緣政治條件下,承接夏商周三代文化核心的匯聚之地,聯繫宗周和中原交通要道獨特優勢,與王畿距離適當、氣候相近的自然稟賦,都為晉國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政治資源,為晉國的率先崛起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晉國之所以能力壓齊楚秦三大強國長期稱霸,離不開這七個關鍵因素

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西周末期氣候變化所造成的影響,晉國最能感同身受,周王庭遭受到的遊牧部族的衝擊,晉國也曾親身體會。當西方世界二王並立的局面開始出現的時候,晉國也能第一時間得知內情、從中周旋並獲取利益,從而在東方世界尚處於矇昧中時就實現了第一輪的擴張。

平王東遷之後,周王室的政治重心轉向東方,位於中原腹地的成周也就成了王朝新的中心。這個在西周初年便已經被周公看中的古都,自來就有俾睨天下的地理優勢,後世王朝也曾多次建都於此,可見其在整個中原版圖上的重要性。晉國所在的晉南盆地恰恰就位於成周的背後,其直線距離也不過百里之遙,只要能夠控制成周便可以鎮撫天子而雄視天下。

早在晉獻公時期,晉國通過兩次假道伐虢的戰役,先後吞併了位於崤山東部的虞虢兩國,並藉此打通了從晉國內地通往成周的交通要道——虞坂古道,這種開合自如的地理特性便進一步顯現出來。即便是在惠公時期失去崤函通道控制權的情況下,虞坂古道帶來的關口前置還是為晉國制約秦國東進、為晉文公幹預王室內亂、參與中原逐鹿提供了一條高效便捷且安全可靠的對外通道。

水患治理的優先性

與此同時,黃河水患在古代政治中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也常常成為影響王朝興衰的重要因素。而在先秦時期,由於各國的規模普遍較小,能夠動用的人力物力資源不足,單靠黃河周邊的國家很難實現對黃河水患的有效治理。而到了戰亂時期,相互敵對的國家在治理災害的過程中各自為政,按照自己的需求隨意修築水利設施,“以鄰為壑”、禍水他引的情形便頻頻出現。

晉國之所以能力壓齊楚秦三大強國長期稱霸,離不開這七個關鍵因素

為了杜絕這種混亂的情況出現,在夏商周三代,治理黃河水患往往是天子的職責。到了春秋時期,當天子權威喪失,無法組織各國共同抵禦災害的時候,這個職責就會落到霸主的手中。比如在葵丘會盟時,齊桓公便對與會諸侯提出了這麼幾項要求:

毋雍泉,毋訖糴,毋易樹子,毋以妾為妻,毋使婦人與國事。(穀梁傳·魯僖公九年)

這其中首當其衝的便是關於災害治理的條款,嚴令各諸侯國不得隨意修築堤壩,不得在鄰國發生災荒的時候囤積居奇。到春秋中後期,晉悼公主持諸侯會盟的時候,也提出了相似的條款,這些事例都表明,統領中原諸侯共同抵禦自然災害也是身為霸主不可或缺的職責之一。

晉國佔據黃河上游的區位優勢,使得其在治理水患的過程中取得更高的發言權,甚至可以藉此對下游各國構成威懾。尤其是在晉文公獲得南陽之地後,晉國在治水政治中的地位更加凸顯,為進一步進取中原提供了無可替代的戰略優勢。

戰略資源的豐富性

晉國戰略資源的豐富性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其一是銅錫礦產資源的優勢。春秋時期是一個青銅文化高度發達的時代,然而與青銅冶煉技術的成熟所不相匹配的是,中原地區在青銅原料的供應上卻並不佔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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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一些史料分析,早前夏商周三代頻繁遷都,其原因很大程度上都是為了追逐礦脈。由此可見,至少在先秦時期的生產力條件下,中原地區可供開採的銅礦資源並不多。根據如今探明的儲量,中國境內有一半的銅礦儲量分佈在江西、西藏、雲南三個省區,剩餘的產量又有一多半分佈在甘肅、安徽、內蒙古、山西、湖北、黑龍江六省區,也能夠中原銅礦資源的稀缺提供佐證。

另外,現今出土的青銅器大都是銅錫合金,因此各國對於錫礦資源也有著強烈的依賴。與銅礦分佈情況類似,如今探明的錫礦產地主要分佈在15個省區,其中雲南、廣西兩省區的儲量就佔到了全國一半以上,如果再加上礦產較為豐富的廣東、湖南、內蒙古、江西,以上六個省區總儲量就達到了全國總量的98%左右,中原地區錫礦產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西周時期,王室所需青銅原料大都是從湖南、江西一帶長途轉運而來,可到了春秋時期,由於楚國的崛起,傳統的轉運路線被楚國控制,中原各國所需物資就更為緊缺了。所謂矮子裡面拔高個,晉國的礦產資源雖說沒有多豐富,可要跟其他鄰邦比起來,總還是有很大的優勢。比如晉國南部的中條山地區,既是秦晉兩國在戰略上的必爭之地,也是盛產銅礦資源的淘金聖地。晉國掌握了這樣一個富礦,在國際銅礦貿易當中自然就佔得了先機,從而避免了被列強所挾制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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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戰略資源豐富性的第二個方面,體現在馬匹的多產和品種的優良上。晉國因為靠近戎狄,向來盛產良馬,比如晉獻公假道伐虢之時:

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寶也。”(左傳·魯僖公二年)

荀息提出要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來賄賂虞公,晉獻公當時就很捨不得,說“那些都是我的寶貝”,怎麼捨得送人呢?虞公因為收到了這些禮物而興奮不已,果斷地放開了國門,而後世也多以“屈產之乘”比喻良馬,可見“屈產之乘”品種之優良。

另外,到春秋中後期,晉平公在打算拒絕楚國要求諸侯朝見的提議時曾提到:

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濟?(左傳·魯昭公四年)

這其中提到“國險而多馬”,可見至少在晉平公時期,晉國在馬匹產量上仍然佔據絕對優勢,在以車戰為主流的春秋時期,這也就構成了晉國能夠長期稱霸的一個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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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生活物資的豐富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國家的強弱興衰。齊桓公能夠取得霸業,與齊國盛產魚鹽有很大關係。晉國雖然離海較遠,但其所在的運城盆地卻是一個重要的食鹽產地,這就在很大程度上為保持獨立自主的經濟地位提供了堅強保障。擁有豐盛而優質的戰略資源,為晉國逐鹿中原提供了強大的政治資本,這是其他諸侯所難以比擬的。

文化系統的多元性

由於晉國荐居狄土,其所在的晉南盆地自古以來就是夏后氏以及各部戎族活躍頻繁的區域,其中有祁姓、隗姓、允姓、姜姓、嬴姓、真姓等各類部族難以勝數。正因為如此,早在晉國立國之初,王室就特許其“啟以夏政、疆以戎索”治理當地的百姓,使得他們的文化因子中既有周禮文化的成分,也同時受到了來自夏朝、戎狄制度文化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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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唐叔虞受封之時,周成王還曾授予他“懷姓九宗、職官五正”——這個所謂的“懷姓九宗”一直以來就被懷疑就是“隗姓”“鬼方”的後裔。儘管我們無法確定其真實身份,但至少可以獲知在曲沃代翼發展到中期的時候,他們還在晉國的政治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也就是說,“懷姓九宗、職官五正”似乎並不簡單的是被殖民對象,而是深度參與到晉國的社會治理當中去的,他們也是統治階層的一員,從而給晉國政治生活注入了多元文化的血液。這種文化的多元性和包容性,使得他們能夠不必拘泥於固有的文化框架,以更加開放的姿態迎接不可預知的機遇和挑戰。

人才戰略的開放性

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多元包容的文化基因、與懷姓九宗合作共治的歷史先例,以上的種種因素也都為晉國任用異姓卿族的行政風格創造了深厚的文化基因。隨著西周末年氣候鉅變影響的不斷深入,以及宗周政治環境的日趨惡化,這種優勢也就更加顯現了出來。

晉國之所以能力壓齊楚秦三大強國長期稱霸,離不開這七個關鍵因素

早在驪山烽火爆發前,西周大夫東遷避難便已經成為一股潮流,我們所知的鄭桓公與虢公翰便是其中的典型。不過跟這兩位比起來,大多數的公卿或許並沒有如此的權謀或者幸運,他們或者是喪失了土地,或者是失去了官職,倉促之間無法獲得新的根據地,就近選擇“寄孥”之所也就成了他們的普遍做法。在這個過程中,晉國以其地利之便收容了不少從宗周逃難而來的貴族,這其中既有異姓貴族如嬴姓趙氏、梁氏,祁姓杜氏(士氏),也有同出姬姓的原氏、畢氏、籍氏等等。這些人大多都曾受過良好的教育,有的還掌握有大量的王室典籍,這些智力資源對於提升國家的綜合實力大有裨益,在此後的歷史長河中也成了晉國賴以擴張的重要推動力。

政治環境的競爭性

正所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異姓貴族從定居晉國到參政議政,從默默無聞到大放異彩,還需要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其中曲沃代翼的戰爭可以說是功不可沒。這場戰爭對於參戰雙方來說都是一場關乎生死的決戰,為了能夠在戰爭中獲得勝利,曲沃方面無法拘泥於周禮的約束,曾採取了大量的改革措施,也開出了豐厚的條件大肆延攬人才,其中也不乏有異姓大夫的影子,比如我們熟知的荀息,也即原氏黯,就是在武公時期被封到荀地而成為大夫的。

晉國之所以能力壓齊楚秦三大強國長期稱霸,離不開這七個關鍵因素

異姓大夫發展的第二個黃金期始於晉獻公時期,在他任內,先是製造聚邑之圍消滅了“桓莊之族”,後又通過驪姬之亂驅殺諸子,使得近枝公族非死即亡,本應優先重用的遠支親貴也棄置不用,反而是出自異姓貴族的士蒍、荀息、裡克等人成了獻公時期的紅人。

與此同時,異姓大夫的崛起固然壓制了公族勢力的發展,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一種激勵和制約機制。在這種競爭機制的驅使下,公族貴胄不僅無法躺在功勞簿上享受清平,還必須要在各方勢力的裹挾下建功立業,獻公時期建言伐柤,在戰場上被羽先登的郤叔虎便是其中的典型。強有力的競爭機制,既激發了異姓貴族的活力,也為底層貴族提供了實現階層躍遷的舞臺,極大地促進了國內的人才流動,發揮了巨大的人才優勢。

結語

地理環境的封閉性、交通條件的便捷性、水患治理的優先性、戰略資源的豐富性、文化系統的多元性、人才戰略的開放性、政治環境的競爭性,以上的七個因素構成了晉國得以稱霸的先決條件。晉國正是依靠這些地緣政治等方面的優勢,在經歷了一百多年的擴張後,成為俾睨天下的大國,為後來文公的霸業輝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而晉國的後世君主無論賢與不肖,都能憑藉著這些得天獨厚的條件守住這份基業,這或許才是晉國霸業長盛不衰的密碼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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