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 糝 子

碾 糝 子

文 /閏土

桃樹挖掉後種下的早玉米下來了,那是我承包的一畝二分地。

我在所有玉米棒棒中,挑選了最好的棒棒,另打下另曬,就是為了碾些糝子,給西安兒子捎去。

碾   糝   子

今年不知為什麼,我種下的早玉米不知那裡種的走交了,人家玉米都長的差不多好,唯獨我種的玉米不好,一畝二分地,打了大約四百斤玉米,每斤最高按九毛錢計算,也就大不了三百多塊錢,包地一百二十元,上一袋尿素一百元,旋地、種子、播種等一百元。還不算人工,反正倒貼著呢?

我這點玉米,租了個打玉米機子,又花去二十元。

老婆一直在西安照管孫子,她愛吃糝子,兒子、兒媳也隔三岔五的吃些糝子,聽老婆說,最愛吃糝子的就算我那個小孫女,她三天兩頭喊著要喝包穀糝子。

碾   糝   子

記得我去年分兩次碾了一百多斤玉米,還不算親戚送的玉米糝,分幾次全部拿去。

我一般不愛吃糝子,記得在那個七、八十年代,沒有細糧(麥子),一般農民都吃著粗糧(玉米、高梁、豆子、糜子)等等。那時糝子、攪團,把我吃傷了( 即吃膩了) 。

記得那是個農業學大寨年代,到處紅旗招展,凱歌震天,工地一天三晌搞競賽,天天搞評比,農民餓著肚子也要參加農田大會戰,勞動日工分分糧是三七開成,人佔三成,工分佔七成,到分糧食時,又是二八開成,主糧二成,雜糧又是八成,許多人在年過後二、三月還要吃返銷糧(即國家給缺糧戶供應的糧食)。

分配買回來的玉米,大多數磨成面,打玉米麵攪團或做玉米麵粑粑饃,一少部分在碾些糝子。

碾   糝   子

有一次,鄉上兩個幹部被輪派到我家管飯,由於隊長派飯太倉促,家裡沒一點麥面,我放學回來,媽媽收拾好一個方盤,裡面放兩碗糝子,菜是媽媽幹活回來時拔下的野菜,在鍋裡一煮,放些鹽醋,在菜上面撒些幹辣子面面,又在盤的一角放了四片黃澄澄的粑粑饃,讓我給兩個幹部端去。

上午媽媽從地裡回來,我也剛放學回來,忙幫著燒鍋,媽媽又不停的打起了玉米麵攪團,上午,那兩個幹部不知是肚子飢了還是咋的,每人吃了兩碗。

晚上,媽媽又把涼在案上的攪團切成麻將大小一樣的四方豆豆,下一點她收工回家時在路邊拔下的野菜,掂上攪團,又熱了些粑耙饃。父親晚上回來熱情的一再叮嚀讓這些幹部們吃好,兩位幹部苦笑了笑,說道:“吃好連、吃好連,吃啥都一樣,兩位幹部也知道農民的難處,口口聲聲說道:“都一樣,都一樣。” 也就是說糝子、攪團、粑粑饃,都是玉米做的,吃啥都一樣。

以後,這個都一樣迅速在村子裡傳開了,用玉米不管做成啥好吃的,都叫“都一樣。”

我村上有個大碾子, 聽上一輩老人說那個大碾子,在解放前就有的,據說是幾戶比較富俗的大戶,在大山裡運來石頭,叫山東有名的石匠鏟的,後來安放在一個空窯裡,把窯門一安,平時鎖上門,由專人負責。以後人們碾玉米、碾米、碾辣子面等,都推著這碾子轉,以後有牲口了,把牲口套上碾,那就輕省多了。

那碾盤,直徑兩米多,中間一根十公分左右的圓鐵中心軸,軸上連著形壯很相似碌碡一樣石頭,它一頭大,一頭小,便於碾扎。

那時,人們碾玉米糝子,大都在碾子上。有些玉米還沒成熟到,農人們肚子餓的不得了,把刨下來的溼玉米放在碾子上一紮,就下到鍋裡去煮熟吃。

媽媽熬煮的糝子特別好喝,常言道:“蔫工出細活。” 她老人家心細,性格慢,常常教我,幹啥別急,她把糝子撒在鍋裡後,放些面鹼大火燒開,然後用溫火慢慢熬,還要不停的用勺翻攪,這樣熬出的糝子不但糊,然絡,而且不沾鍋。

有時,媽媽做的糝子吃不完了,她把剩下的刮出來放下,在做饃時,和些少量的麥面,烙個糝子面饃。

碾   糝   子

我曾清楚的記得,媽媽做的糝子和糝子面極為好吃,每當我從學校回來, 走到大門口、院子,就聞到了媽媽做的糝子,撒發著一種芳香味,那油香、油香的,往往勾起了我肚子的饞蟲,特別是糝子面,它是媽媽最拿手的好戲。記得媽媽在給我教怎麼做糝子面過程中說道:“把糝子撒好,放上適當的面鹼,煮上十多分鐘,在擀些薄薄的手擀麵,切成三角形或菱形,下在鍋裡,攪均勻,煮上兩鍋煙時間一頓香噴噴的美味大餐就好了。

一樣的攪團,媽媽打出來特別好吃,輪下的粉胡(也叫露魚魚)更是香的不得了。用媽媽的話說:“攪團多攪攪,香的受不了。” 我最愛吃的是媽媽輪下的粉胡,其次才是糝子。

記得有一年初冬,因村上碾糝子人多,為碾糝子媽媽總是早上五點左右起來擺排隊等候。那時,我正上小學一年級,有天早上,雨雪交加,街道土路上坎坷不平,泥水成河,我搶著端媽媽碾好的玉米糝,走了沒幾步,爛泥把布鞋帶掉了,我也跌倒了。小盆子裡碾好的玉米糝撒在了泥水裡,在也吃不成了,回家媽媽流著淚,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頓,那頓飯也因為沒有糝子,一家人都沒有吃。

停了幾年,人們生活水平逐漸提高了,把在碾子上碾下的玉米,用篩子把玉米皮篩出,那純玉米糝子就出來了。

幾十年過去了,那碾子在窯內完好無損,人們珍惜著它,保護著它。

以後隨著科技的發展,出現了碾米機,它可以碾穀子、玉米等,也可把玉米糝子分為大、中、小三種。大的叫大顆糝子、中號叫二溜兒、小的叫沬沫糝子。根椐個人喜愛,分別留下大小不一的糝子,農村人一般留小沫沫糝子的人多,它做起來方便快捷。

碾   糝   子

隨社會的不斷髮展,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一段時間,糝子、攪團淡淡離開了人們的視野,純細糧佔了人們生活的很大比例,臊子面、雞、魚、大肉是人們生活不斷向上的象徵。

碾   糝   子

時間的推移,社會的變遷,現在人們又想回到過去那個年代,對雞、鴨、魚、肉不感興趣了,只想吃吃清淡的雜糧素菜。這幾年,偶爾文友聚會,婚、喪、嫁、娶等,人們都不喜愛吃高檔大餐了。

前一向,寶雞文友聚會,對服務員端上來的涼菜、熱魚、排骨,肘子等,我沒有多大興趣,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了那媽媽做的那散發著芳香、十分然絡的稠忽忽糝子,還有媽媽調下那可口的、放上幹辣子面面的熗子菜,現在如果端到桌子上,不亞於這風味大餐,我保證能吃上三碗。

糝子,是我小時的留戀,是我花甲之年的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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