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武藝術館布展完畢 即將免費向市民開放

袁武先生是當代中國藝術界富有傑出創造才華的代表之一,是當代中國畫藝術的領軍人物。吉林市是袁武先生生活學習和工作過的地方。先生深愛著這片故土,慷慨捐贈114件不同時期代表作品給家鄉吉林市,表達了先生對吉林大地養育的感恩之情。袁武先生的繪畫藝術是他生活歷程和思想觀念的圖像再現。這批作品多為先生大尺幅精品力作,其中包括第八屆全國美術展覽獲獎作品、全國首屆人物畫大展獲獎作品等,時間跨度長,能夠充分體現出先生的藝術成長之路。這些作品將是吉林市巨大的文化財富,它將有力地推動和繁榮吉林市文化藝術事業的發展。先生大義,感動江城,吉林市美術館在新館二層建立袁武藝術館,展示袁武先生的藝術精品。目前布展工作已經全部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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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在故鄉

吉林市是我的故鄉。21歲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這座美麗的城市。我的繪畫之路是從這裡啟程:上大學、讀研究生,從工廠的工人走向師範學校的美術教員、專業畫院的職業畫家、藝術學院的教授⋯⋯

二十世紀70年代的吉林市正是我從少年到青年成長生活的地方。無憂無慮的中學生、沒吃沒喝的“知識青年”、名不符實的電鉗工。無論身份怎樣轉換,我始終是一個苦悶茫然且孜孜不倦的學畫者,是故鄉的父母及兄弟姐妹、啟蒙老師、發小同學與我一同度過了那些難忘的歲月。“牛馬行”“河南街”“江沿”“北山”這些那個年代吉林市的“名街”“名勝”是我往返學畫的“職場”。

我真正開始學畫的時間是1970年左右。當時的鄰居,有一位在吉林市印刷廠工作的哥哥叫詹生。他知道我喜歡畫畫,就從廠裡帶回毎年要印刷、出版的《年畫縮樣》,薄薄的一冊年畫小樣。我生於工人家庭除學生課本外,家裡沒有任何圖書,所以這樣的“年畫縮樣”就成了我非常喜愛的美術資料。我常常會選其中的畫頁臨摹。當時還不知道有西洋畫、中國畫之分。不管是什麼畫,我都是在圖畫紙上用炭筆勾形,用水彩上色,當時覺得最難的是從書上把小畫放大,總是要折騰許久才能完成起稿。每完成一幅畫都覺得取得了巨大成功,甚至認為自己的造型能力很是了得。有兩年間的時光我幸福地沉浸在這樣的學畫中。母親更是以我為傲,每次都會把我臨摹的畫用圖釘釘到家裡的牆壁上當年畫。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1972年的某一天。

那天,我在書店看到了一幅名為《春風揚柳萬千條》的印刷品,畫名後面特別用擴號註明了“中國畫”的字樣。當時一起去的同學問我什麼是中國畫,我信口答曰:“這是國家畫的。”因為我也不知道什麼是中國畫。隨後,我又在書店買到一幅印刷品是方增先等三個人畫的《毛竹豐收》(中國畫)。從此,我認識了這種有墨線條和墨色塊的畫就是中國畫,但我仍然不知道這樣的畫為什麼要叫中國畫,中國畫又有什麼技法。

我家附近住著一戶有很大的玻璃窗的人家,在當時住房都很簡陋的年代,這是很特別的。更吸引我的是透過大窗戶看到室內的炕上趴臥著一個畫畫的男孩和牆壁上掛著的畫,那年月普通的家庭都貼的是年畫,這家的牆壁上掛的畫卻是一張中國畫。不久,母親帶著我結識了這家人。原來炕上畫畫的並非是個男孩,而是從小患麻痺症的青年叫程㨗。家裡的主人是民國時開“中華書局”的程子長先生。從此,我就成了這裡的常客,不僅看程㨗畫畫,還能看到許多線裝的影印畫冊和老版《美術》雜誌,還將線裝本的《芥子園畫傳》借回家臨摹,那是一套用錦緞貼面的木版印刷的書,分山水、花鳥、人物、清供四冊。我最喜歡其中的山水冊,很長時間都在反覆臨摹。更有幸的是,在程老先生有興致時,會從裡屋抱出幾軸舊畫讓我看。記得曾經見過一幅深紅色綾子裝裱的雪景山水,畫籤題為“巨然雪圖”。還記得看過一幅王慶淮以清“四王”筆法畫的淺降山水畫。當時他的一幅《林海朝暉》作品家喻戶曉,所以我知道他。這幅傳統畫作給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以至於現今我每看到王慶淮先生的山水畫都會很失望,覺得不如當年那幅精彩。在程家我第一次看到中國畫真跡,使我對這個畫種更加著迷。

故鄉吉林市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書畫情緣。少年時我生活居住在青島街一帶(俗稱牛馬行),在這短短的不到三百米的街坊中,我還結識了另一位啟蒙老師——山水畫家吳士淳先生,以及花鳥畫家吳世昌先生、工筆畫家賈榮章先生、毛振國先生,還有一起學國畫的夥伴吳玉珩、張久海諸兄。通過吳士淳先生的指導,我開始了真正的中國畫的臨摹。吳先生是畫寫意山水的,但我卻看不懂寫意畫而對工筆畫很著迷。在吳先生那裡借到了於非闇、陳之佛,劉奎齡的印刷品進行臨畫,這時候的我既有耐心也充滿熱情。吳先生使我更多的知道了中國畫的技法,知道了宣紙、墨、知道了“水墨丹青”是什麼意思。當時臨摹最多是於非闇的牡丹和劉奎齡的動物。

1975年夏我高中畢業了,下鄉到樺甸縣八道河子公社當“知青”,再沒有整塊的時間臨摹那些費時間的工筆畫,開始臨摹寫意畫。我曾反覆臨摹當時走紅的國畫人物作品,如李琦的《主席走遍全國》、揚之光的《激揚文字》、《雛鷹展翅》。但其時我所畫的寫意畫是偽“中國畫”。我沒有宣紙,所用的紙仍然是圖畫紙,顏色也是水彩色。每畫一筆墨線和墨塊之前先在紙上刷一遍清水,使圖畫紙出現生宣紙的效果,這方法很見效。以至於我現在畫畫仍然喜歡在宣紙上刷清水然後畫出又黑又濃的大墨塊,這既是我的原創也是我作品的符號(當然這是後來的事)。直到有一年我的中學同學張宇平為我買了第一盒國畫顏料,怕糟踏了這盒昂貴東西,我才真正開始用宣紙試著畫名符其實的中國畫。

兩年半的“知青”日子,我並沒有參加多少的勞動。雖然集體戶居住簡陋,條件惡劣,但多數時間還是在臨摹和翻閱畫冊,那時我所謂的畫冊就是當年的《連環畫報》、《河北畫刊》和《美術資料》等雜誌。能夠在那段艱苦的生活裡繼續學畫,要感謝從城裡和我們一同來到農村的帶隊幹部陶書記(我至今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大名)他是當年日化公司的領導,也是我們集體戶一位女生的父親。我不知道他那麼大的領導,為什麼要下到農村來當帶隊幹部。不管怎樣我卻實實在在的受益了。他很喜歡我畫的畫,他認為我是“人才”,鼓勵我堅持畫畫不要丟了這門手藝。在那個天遠地遠的山鄉有這樣的大人物看好我,我就有了少參加勞動的底氣,明正言順地用功學畫了。

1978年初,我帶著一大捆臨摹的中國畫,躊躇滿志的去縣城報名參加高考,沒想到所有來報名的考生都帶的素描和色彩寫生,他們從畫夾裡抽出一幅幅寫生稿給老師看,是那麼專業而正規;我打開的卻是一大捆臨摹的國畫:劉奎齡的獅子、老虎,於非闇的牡丹花、芍藥花......顯得那麼滑稽而不合時宜。所有在場的人都覺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用沉默譏笑我是業餘的土老冒。老師得知我從來沒畫過寫生,也沒畫過素描,就很平靜的告訴我:你不能報名,既使報上名也考不上因為你不會畫畫⋯⋯這是我學畫以來第一次被說成不會畫畫,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感到了這麼多年的用功可能是徒勞了。

從縣城回來,我的生活失去了方向。多少天也不願再碰那些曾視為珍寶的“美術資料”更不敢再看那些給我帶來榮譽的“摹品”。在我情緒低落一片茫然的時候,我們這屆知青的第一批招工回城開始了,因為我出工天數不夠勞動表現也不積極,招工回城自然沒有我的份。又是陶書記很認真地推薦我併為我爭取到名額。他認為我繼續留在農村會被耽誤的。

就這樣,1978年底我結束“知青”生活回城了。

在我心裡,永遠銘記並感激陶書記對我的幫助。等我後來真的成了專業畫家,他卻不在人世了。這對我是個很大的遺憾。我多想以一個畫家的身份去看望他老人家,告訴他,我己經能畫出許多好作品了,但他卻永遠不在了⋯⋯

從“知青”轉換成工人,我進入了吉林市最大的國營企業“三大化”之一的稱為102的化肥廠。進廠之初本應該和眾多學徒工一起作為 “化工”去外地培訓一年,然後回廠上崗做一名化工廠的普通工人。高考報名失敗的我,非常不甘心接受把學畫的路“走錯了”的結局,還想在當工人的日子裡重新學畫,畫所謂的寫生和素描。懷著這樣的心態,我拜了化肥廠工人文化宮的美工陳侃大先生為師。從此我們成了亦師亦友的忘年交。陳師傅以他寬厚的心胸和灼熱的心腸全身心地幫助我,使我走出了那段人生最混亂、最痛苦、最無助的艱難日子。他和陶書記一樣堅信我能畫好畫。在工作上他想辦法給我創造學畫條件,一次次將我借出來畫宣傳欄、裝飾畫,用這樣的辦法逃避去外地培訓。在學畫方面,他給了我大量畫紙,顏料,筆、墨等材料和工具,我至今用的一塊硯臺還是當年師傅送我的。那段時光的我,家庭生活負擔沉重,工作“不務正業”,精神苦悶壓力巨大。是陳師傅的袒護和支持使我堅持畫下去,終於熬到人生的轉機。師傅對我的幫助不只是那個時期。在後來我讀大學的四年裡,師傅仍然供我學畫用品。大三時去黃山寫生,拍了許多卷黑白照片,也都是師傅找人沖洗的。後來我定居北京,幾次邀師傅來北京住幾天,師傅也表示一定來看我,但是我們卻都沒有等到在北京相聚的這一天。

師傅的去世令我很痛心!

他是一位畫家,如果他能看到我後來創作的許多作品和所取得的成績,他將會有怎樣的欣慰?我多想與他站在我的作品前一起開心的歡笑,侃大師傅那純樸、大氣的神情一直都深深留在我的記憶中。

談起師傅,也會同時想起在化肥廠幫助過我的另外兩位領導:老幹部高嶽先生和我的車間主任馬繼榮先生。高嶽先生在我進廠之前已經離休,但後來廠裡成立了一個精神文明辦公室,他又被請回來當主任。我被借在工會畫畫是臨時的,時常被威脅要送到車間去。高老先生看到我不妙的處境,就很強硬的將我借到他的身邊,任務是畫全廠的鳥瞰圖。一年左右的時間我在他的辦公室共畫了三幅巨大的鳥瞰圖。所謂的鳥瞰圖就是全廠的車間廠房、水塔煙筒、辦公區和道路的分佈圖,我不知道這三幅圖要掛到哪又有什麼用。但躲在這裡製圖,對我是非常重要的藉口,我可以在上班時間看書或者到外面去寫生。當時我非常怕被分到車間去,到車間就意味著要去外地培訓。學畫、考學的計劃就會落空了。高老先生他喜歡看畫,覺得我應該好好畫畫,努力找機會上大學。我不知他是什麼級別離休的,廠里人都很敬重他。我一直很清晰地記著他清瘦的面容還有威嚴的目光,但老人家對我很慈愛。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位有長者風範的領導⋯⋯在我畫完鳥瞰圖的某一天,工會主席把我叫去,然後不做任何解釋把我帶到廠人事科,乾淨利落的辦了手續就把我分派到尿素車間當電鉗工了!後來聽說高老先生對此極為不滿,罵工會主席沒文化,居然不經過他的許可就把人遣送到車間了。從我離開那個精神文明辦公室,再也沒回去過,再也沒見到高嶽老先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一直沒去看看他。時隔近四十年了,每每想起這位老人,我都很傷感,為那戛然而止地分別而陣陣疼痛!

突然被分派到車間令我惶惶不安。如果不是遇到尿素車間主任馬繼榮先生真不知怎麼應付這個局面。當我第一天來到這個車間就感到處境尷尬。這是個還沒開工的新建車間,所有的青工都去外地培訓了,辦公室裡只有幾位領導和工務員,沒有像我這樣的學徒工。我這個所謂的電鉗工每日晃悠在領導的辦公室裡,既不能畫畫也不能不來上班。時時處在不上不下的囧境中。馬主任很大度地接納了我,他問我將來的打算,我告之想畫畫考大學。不知馬主任當時是否相信我能考上大學,但他答應給我一段準備的時間,他允許我擇時繼續去文化宮畫畫。臨近考試前夕的時間極其關鍵,特別是在報考學校需要單位開介紹信受阻時,馬主任代我去和廠長溝通,我才得以參加高考。在做事幹淨利落、雷厲風行的馬主任的幫助下,我最終離開了工廠,實現了我人生一次重大的轉折。

多少年來,我一直忘不掉工廠歲月的最後時光:在那個幽暗的臨時辦公室和陌生的人群中和藹親切的馬繼榮主任⋯⋯

在工廠期間,我還參加了龍潭區文化館的素描學習班,每天下班後就去畫畫,當然在那個班上我的素描基礎比較差,畢竟練習的時間太短。是文化館的於長林、張玉茹等老師的輔導,使我接受了較系統的素描訓練,這對後來考上大學起了很重要作用。在學習班只能畫石膏像,沒有人當模特畫寫生,我就在家裡請母親做模特。自己畫得不好,我就找來幾個素描好的人一起畫。母親做模特很認真,她看不懂素描也不喜歡素描。她認為我臨摹的那些工筆畫好看。但是母親聽我說考大學必須要會畫素描,就很替我著急,雖然坐在那裡讓我們畫很累,可她從來不打盹總是靜靜坐上兩個多小時。我的素描頭像畫的最多的就是母親。

在準備考學期間我還受過潘廣榮、單用義、賈滌非諸位的輔導,這都是因緣際會。故鄉學畫的十年,是這麼多朋友共同的將我推上了走向遠方的第一個平臺。

從1980年我考上東北師大算起,離開故鄉己近40年。歲月倏忽,一個學畫的追夢少年幻化般的成了一位創作了許多作品的知名畫家。這一切,都啟程於故鄉,這塊給我溫暖的土地和這裡的人們。無論我走多遠都是故鄉的路將我送向遠方。我也希望讓故鄉見證,當年努力扶持的藝術青年,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所以今天我的這些作品迴歸故里,是感恩,更是情理之中。此次捐獻給家鄉的是這些年我各個階段的畫作,有學畫初始的幼稚作品,有大學時代、研究生時期的課堂訓練,有成為職業畫家的各時期的代表作。每一幅作品都有我努力的痕跡。正是這些作品使我能坦然面對故土,正是這些作品可以作為對當年幫助過我的人們的回報。

故鄉,是我踏上征程的座標,是我永遠積蓄力量的源頭。故鄉的一切都令我難忘。

2018.8

袁武於北京

展廳預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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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上的嶽樺林——袁武藝術品評

裔 萼(中國美術館研究館員)

巍峨的長白山上,海拔1800米至2000米的苦寒之地,山勢陡峭,土壤貧瘠,風力強勁。如此嚴酷的環境,幾乎所有的樹木都望而卻步,包括凌霜傲雪的松柏。然而,嶽樺樹卻在這裡頑強地紮下了根。

七月長葉,九月落葉,一年之內只有短短兩個月的生長期,生長期內又常常遭遇八級以上的大風肆虐,即便如此,嶽樺依然堅韌地生長著。虯曲的枝條,低矮的身軀,撕裂的樹幹,凸露的根鬚,似乎在訴說著種種生存的艱辛和磨難。

袁武第一次登上長白山,第一次見到自己家鄉的嶽樺林,是在1986年。當時的他剛剛結束榆樹縣的兩年支教工作,回到省城長春藝術中學任教,居無定所,心情苦悶。暑假時他和朋友一起去了長白山。沿著盤山路一直上行,從滿眼蒼翠,到滿目蒼涼,樹木花草越來越少,最後只看到一種鐵鑄石雕般的樹木,那就是嶽樺樹。

當天晚上,他在日記中寫到:“這裡呼嘯著瘋狂的山風,這裡聚集著嚴酷的寒冷。所有的生命都幾乎不存在了,然而,那山上有一片嶽樺林。凌冽的寒風使這樹身軀低矮得像石頭,高寒使這樹傷痕累累,但仍頑強地生長著。這裡使我懂得了生活,這裡使我更愛生活⋯⋯”

嶽樺樹頑強的生命力震撼了袁武。他從長白山回來後,就創作了《那山上有片嶽樺林》,是一幅以嶽樺林為背景的自畫像。但是從構圖上看,嶽樺林佔據著畫面的正中間,似乎是畫面的主角,作者置身於畫面的左上角,眺望著遠方。其實在此畫中,作者是以嶽樺樹為自己的精神寫照:身處逆境,頑強不屈。

是的,熟悉袁武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他那並不魁梧的身軀裡似乎蘊藏著巨大的能量,這能量在他的藝術創作中,是磅礴與浩然之氣;這能量在他的日常生活裡,是質樸與安詳之態。這位畫壇君子,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觀其畫震撼!他就如長白山上的嶽樺林一般,堅韌、頑強,歷經苦寒與狂風的考驗,依然能夠屹立於藝術的大山之上。

1959年,袁武出生于吉林市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他自幼酷愛繪畫,但是無紙無墨,無師無法,全憑自己胡亂摸索。早年畫中國畫,因為沒有宣紙,他就用水把普通的白紙浸透了去畫,感受和把握墨色濃淡乾溼的變化;不知道什麼是“中國畫”,還自作聰明地告訴小夥伴那是“國家畫的畫”;不知道什麼是“素描”,只知道臨摹工筆花鳥畫和工筆人物畫;不知道高考要考素描,夾著一大卷臨摹的工筆畫去報名,被招生老師當場駁回,連考場門都沒進去。

他出身於寒門,猶如嶽樺生長於高寒之地,沒有藝術的沃土滋養。下鄉插隊當農民,回城進廠當工人,他的生活與藝術似乎相距遙遠,但是他的心靈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藝術。他無緣無故地痴迷於繪畫和文學,只有在書中、在畫中,他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在艱苦的環境中,母親鼓勵他,諸多師友無私地幫助他,讓他倍感溫暖。

1980年,他考入東北師範大學美術系,接受正規而系統的學院教育,他比誰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他自言不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卻是最用功的學生。光是畫手、腳的速寫,就數不勝數,甚至滿教室都是。打掃衛生的同學常撿起滿地的速寫說:袁武,你的手;袁武,你的腳。1993年他又考入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攻讀寫意人物畫研究生學位。讀研之前,他已經是全國美展銅獎的獲得者,但是,他並不滿足於已有的成績,依然是那個最為刻苦勤奮的學生。

嶽樺樹在風刀霜劍中倔強而緩慢地生長,樹齡幾十歲的嶽樺,樹幹往往只有手腕一般粗細。雖然長得不夠魁梧粗壯,但是,嶽樺的木質極其緻密,堅如磬石,入水即沉,錚錚鐵骨造就上佳之材。袁武的從藝經歷與之何其相似!他說:“我像是獨自走在頹圮城堞上的老人,不緊不慢地去聽那吹向黃昏的憂鬱的風響……我的生命和我的藝術,一直總是這樣遲緩地生長著……不知道數載光陰過後,我將會在我的園圃裡摘下何樣的果實。但是我相信,每個人對生命的成長、情感的波動都持一種屬於自己的努力和真誠。”

袁武堅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不畏時流,不慕風尚,自言“總是這樣遲緩地生長著”,但是,他的努力和真誠使得他的藝術園圃碩果累累。

從20世紀80年代末期至今,袁武頻頻獲獎。自 1989年《大雪》榮獲第七屆全國美展銅獎開始,一連串的獎項接踵而至:《沒有風的春天》獲第八屆全國美展獲獎作品;《涼山布拖人》獲首屆全國中國人物畫大展優秀獎,併入選百年中國畫展;《親人》獲1998年全國抗洪英雄精神讚美術作品展一等獎;《九八紀事》獲第九屆全國美展銀獎,並獲第四屆全軍文藝新作品獎一等獎;《夏日,阿拉山口的雪》獲“首屆中國美術金彩獎”銀獎(此屆無金獎),並獲第二屆全國中國畫展優秀獎;《抗聯組畫——生存》獲第十屆全國美展金獎;《進山》獲第三屆中國畫大展優秀獎(僅此一種獎項)……袁武的藝術得到了畫壇的高度評價,也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可。

早年就讀於中央美術學院時,袁武的碩士研究生導師,是蔣兆和的弟子姚有多。以徐悲鴻和蔣兆和為代表的寫實水墨人物畫,與南方的新浙派人物畫南北輝映,曾經是20世紀中國畫壇的主流。徐蔣體系取法西方古典寫實繪畫,以寫實的造型觀念與技法入主中國畫,改良傳統中國文人畫的不尚形似,對中國美術及教育的影響至今不衰。寫實水墨人物畫曾經在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的中國畫壇獨領風騷,而隨著80年代的到來,寫實繪畫獨尊畫壇的地位開始動搖,寫實領域裡的畫家們逐漸分流,一部分迴歸傳統寫意,一部分走向現代表現。袁武80年代末期在畫壇嶄露頭角,和同時代的畫家一樣,也接受了新的藝術思潮的洗禮,傳統文人畫的寫意精神和西方現代藝術的主觀表現均灌注於他的創作之中。

袁武繼承了徐蔣體系的寫實手法和現實主義創作觀念,但是,一貫的好學深思,加之青年時期曲折的人生際遇,使得他對人生和藝術的思考更為深刻與犀利,他從來沒有停留在寫實主義流派的技巧層面去表現現實,他認為:“現實主義不是簡單地表現社會現實,創作者應該具有歷史的眼光和人性的高度,應該具有深刻的思考和真摯的情感。”

歷史的眼光和人性的高度,使得其水墨人物畫具有深沉的文化情懷和強烈的悲憫色彩。具體到創作中,他既注重造型的嚴謹性和筆墨的豐富性,更注重自我情感的表達和自我個性的彰顯。他將西方寫實的造型手法和傳統的意象造型法則融而為一,人物造型上,形貌精準,適度誇張,不拘泥於對象的表面形似,而注重對人物內在精神氣質的刻畫;畫面章法上,大片的留白和大塊的墨色,營造白山黑水似的壯闊與浪漫;筆墨表現上,又細又澀的線條和又濃又重的墨色形成強烈的疏密關係和筆墨張力;色彩的敷設上,喜用冷色調,鋪陳出沉鬱凝重的基調,渲染細膩苦澀的心緒和浪漫激越的情懷。

題材的選擇上,他關注和表現令自己感動的對象,比如東北鄉村質樸的農民、英勇的抗聯戰士、青藏高原虔誠的藏族同胞、中國近現代史上為國家和民族做出重要貢獻的歷史人物……他用飽含激情的畫筆去表現現實或歷史人物,通過作品抒發自己對人生與社會、歷史與現實、自然與生命的理解和深情。

作為當代中國人物畫的傑出代表,袁武的水墨人物畫渾厚質樸、剛健凝重,在當代畫壇卓然屹立,自成一家。他不僅形成了獨特的個人畫風,而且拓展了水墨人物畫的表現手法和表現力度。無論對於中國畫的現代轉型,還是對於中國美術的創新發展,袁武的藝術均具有重要的啟迪意義。

除了畫家的身份,袁武另外一個重要的身份是老師。

1984年大學畢業,他被分配到吉林省榆樹縣師範學校任美術教員,後來調回吉林省長春市,任教於長春市第一中等專業學校,1995年特招入伍,被分配至解放軍藝術學院美術系任教,直至2009年轉業到北京畫院,任副院長、專業畫家。他先後任教十八年,從來都是一個既嚴又慈的師長,學生們對他無不既敬且愛。2002年,他被評為首屆全軍院校“育才獎”金獎。

除了畫家、老師的身份之外,袁武還有一個他自己最為看重的身份——江城之子。

他在吉林市出生併成長,這片土地養育了他21年,這裡既是他生命的起點,更是他藝術的起點。無論離開家鄉多久,吉林永遠是他最為魂牽夢縈的地方。2010年,他捐資50萬元作為首批款項,設立“江城優秀學子•袁武獎勵基金”,之後每年高考結束後資助10萬元給該年度吉林市地區品學兼優的貧困學子,10年來從未間斷,今後也會一直資助下去。2018年,他首批捐贈給家鄉95件(114幅)作品,並設立袁武藝術基金,收藏吉林地區45週歲以下的中國畫家的優秀作品,不遺餘力地推動家鄉美術事業的發展。

此次袁武藝術館開館展,展出的均為袁武首批捐贈給故鄉的作品,涵蓋他各個時期的中國畫代表作及素描、速寫、版畫作品。本次展覽梳理他自20世紀70年代中期涉足畫壇至今40餘年的藝術歷程。展出的作品中,既有他作為畫壇稚子蹣跚學步時的工筆畫作品,也有他20世紀八九十年代及新世紀以來各個時期的代表性作品,如表現東北鄉村題材的,表現青藏高原的,表現東北抗日聯軍的,還有表現古典詞意的作品,更有一批寫生作品。

值此袁武美術館開館之際,謹將首批捐贈的作品展示給吉林的父老鄉親,袁武意在表達自己的感恩之情和反哺之意,回報故鄉諸多師友的提攜扶持之誼和故土的養育之恩。嶽樺樹在艱難生存的同時,還用自己的根鬚牢牢地攏住一方土壤,用自己的生命精心地涵養著水源,守護著大山。袁武何嘗不是如此?他在從事艱辛的藝術探索的同時,竭盡心力去培育學生,反哺故土,回報社會,也如嶽樺林一般,用自己的生命精心地涵養著純淨的水源,守護著藝術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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