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朱丹
丁香园联合《健康报》社发布的《2019国民健康洞察报告》显示， 90后的健康自评分最低。
《2019国民健康洞察报告》
每一个80后过劳致病的新闻，都让90后的养生圈好友指数级扩张，《震惊！蜂蜜千万不能和这些食物同吃》、《千万别再熬夜了！因为…》之类的文章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这届年轻人的朋友圈，而且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收藏夹里还有多少秘密养生经！
90后年轻人的养生朋友圈
去年的《我家那闺女》里面，除去女明星赤裸的相亲焦虑show，整个综艺俨然成了90后的《养生堂》，而主持人是：吴昕！泡脚+蒸脚+按摩+（比我零食还多的）保养品的长命百岁女孩形象让（包括小编在内的）无数90后神往！不禁发出感叹：这，就是向往的生活！
综艺《我家那闺女》截图
这段时间的齁甜综艺《女儿们的恋爱第二季》，以养生方式解锁了秀恩爱的新技能！
张铭恩为徐璐准备的零食卡片上写着“少喝咖啡”、“空调温度不能低于24度”等等养生小tips，而徐璐也拿出在剧组最新入手的养生眼罩和张铭恩一起瘫在沙发上泡脚。
综艺《女儿们的恋爱第二季》截图
90后能想到最浪漫的事，除了一起变老，可能就是一起泡脚了！
综艺《女儿们的恋爱第二季》截图
在学校上课，人手一个膳魔师保温杯是标配，保温杯里可能是菊花、枸杞、决明子，也可能是红枣、玫瑰和金银花。总之，90后的养生茶品种大概可以出一本《本草纲目》。
而70后80后的爹妈可能不知道，常规操作之外，这届年轻人养起生来到底有多野？他们的路子，叫 “朋克养生”！
红枣味的冰淇淋、可乐配钙片、雪碧泡人参、啤酒配枸杞之类的操作都是朋克养生时代的基本操作，朋克养生族的信条是：熬最晚的夜，敷最贵的面膜；穿最少的衣服，做最长时间的艾灸。
所谓的朋克养生，包含了两个发展阶段和两种不同的群体心理。
朋克养生1.0时代
在快节奏、通勤时间长、工作学习压力大的情况下，自诩“社畜”的90后们不得不反进化规律作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1.0时代的朋克养生，说到底，只是通过所谓养生的方式来缓解年轻人内心对健康的焦虑。那么，焦虑从何而来？
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消费主义全面进入城市文化。社会转型也引起人群结构变化，进而带来了新的阶级分层，健康成为社会竞争力的其中一项。一无所有的90后，只能通过透支身体来应对激烈的社会竞争，996是常态，007也不奇怪。身体成为消费品，健康问题在消费文化的影响下被量化成社会资本。因此，收入越高的人群拥有越多的时间支配权以及食物选择权, 健康的身体成为一种社会竞争力。而为了获取更高的收入，90后又不得不以透支健康作为代价，长此以往，就形成恶性循环。
朋克养生，并不是一种真正的生活方式，它反映了年轻人在剧烈的社会变化、高强度的生活压力中对健康追求的一种嘲讽、戏谑的话语表现方式，是一种夸张性的表达。
一边熬夜，一边敷面膜，何谈养生？一边喝啤酒，一边含党参，结果与养生相去甚远。他们所谓的“养生”实际是一个巨大的悖论。
赵毅衡在《符号学：原理与推演》中指出：文本说是，实际意义说非；悖论是“似是而非”，文本中就列出两个相互冲突的意思。外在的工作和学习压力与他们自身对健康的追求存在对立，所以他们虽然希望养生，但实际还是在透支健康。朋克是他们无奈的噱头，而养生才是他们真正的追求。
朋克养生2.0时代
随着越来越多的95后加入“社畜”行列，这种带有抗争性的悖论表达逐渐成为90后群体中的一种潮流话语，进一步形成了一种 “卖丧信佛”网络亚文化景观。这一亚文化景观以表情包、流行话语作为符号载体， “他们消费和观看共同的文本，拥有一套专属于他们自己的符号语言，在网络空间里形成互动和社交”。这种悖论式的健康焦虑逐渐发展成为群体内部的一场符号狂欢，进而成为一种反讽文本。
反讽是一种超越修辞格的修辞方式，它是符号对象的排斥冲突，反讽取表达对象相反的方面，然后将其放入一个表达方式中。“吃辣条”和“喝金银花败火”，“穿破洞牛仔裤”和“贴暖宝宝”都是养生这一表达对象的两个对立面，年轻人们却把它们融为了一种表达方式——朋克养生。他们嘴上说着养生，实际却吃着最辣的辣条。这样反讽表达使得他们的话语充满了表达与解释的张力，让表达本身成为一种乐趣。
反讽表达的非但不是直接指义，而正好是相反的意思。这样的文本就有两层相反的意思：字面义/实际义；表达面/意图面；外延义/内涵义。这两者对立并存，其中一项为显现义，另一项为归结义。
在朋克养生2.0阶段，文本的字面义是养生，但实际义却是不断透支健康。他们在反讽文本中获取巨大的乐趣，同时利用这些符号文本取得“卖丧信佛”亚文化群体内的身份认同。
悖论？反讽？
1.0时代的悖论和2.0时代的反讽，究竟是何关系？新批评派的布鲁克斯将悖论分为“惊奇”与“反讽”两类，悖论包括了反讽，反讽服从“悖论”原则。赵毅衡在《符号学：原理与推演》中指出了二者的区别与联系：反讽与悖论，两者都必须在一个适当的解释意义中统一起来，只是反讽的归结义藏在文本背后，表面义肯定是伪装；悖论的双义都限于文本，哪一项是归结义，依解释项而变化。
所以，一些看似奇葩的养生操作，背后也许是“社畜”们的无奈，也许是90后们的符号狂欢。但不管是无奈也好，狂欢也罢，岁月这把杀猪刀，真真实实地带走了我们的头发和颜值，还带走了我们自以为的“健康”。
作者画像
1.《符号学：原理与推演》，赵毅衡，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
2.《网络青年“卖丧信佛”的符号狂欢与亚文化景观审视》，余天威
3.《健康传播的亚文化特征——以朋克养生为例》，汪莉
4.《消费文化视角中的健康传播》，冯丹蕾
插画︱陈茜雯
视觉︱欧阳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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