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土唧唧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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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翅目分三個亞目,分別是蝗亞目、螽亞目和螻蛄亞目。蝗亞目的昆蟲,黃縣(今龍口)話統稱之為“螞”,我曾寫過一篇短文專門談過。螽亞目昆蟲主要指螽斯和蟋蟀之類,“螽斯”之名始於《詩經·周南·螽斯》,最常見的就是蟈蟈,學名叫優雅蟈螽,黃縣話叫作“唧唧”,也叫“唧唧乖兒”。

其實細分起來,“唧唧”和“乖兒”是不一樣的,唧唧是雄蟲,前翅較短,僅達腹部中央,像件不夠長的小褂“吊吊兒”在那兒,兩翅摩擦時能發出“唧,唧,唧……”清脆而響亮的聲音,所以唧唧是人們最常飼養的鳴蟲。以前是從山上抓了養著玩,現在基本都是人工繁殖的,夏天常有人用胡秸稈兒插成唧唧籠兒,裡面放只唧唧,挑著兩大擔到處叫賣。因為唧唧籠兒特別逼仄,所以黃縣話裡形容房子特別窄巴時會稱之為“跟個唧唧籠兒樣兒嘞”,學生上學會說“關唧唧籠兒裡嘍”。

雌蟲翅膀更加短小,呈翅芽狀,腹部有馬刀型的產卵器,可與雄蟲區分。因為雌蟲不能發聲,所以被人稱為“乖兒”。唧唧體型粗壯,與短小的翅膀相比,肚子顯得很大,所以黃縣話裡形容人肚子大會說“跟個大肚兒唧唧似嘞”。唧唧不善飛而善跳躍,喜歡趴在灌木和草叢中鳴叫,太陽越毒叫得越響,草綠或褐綠色的體色是很好的迷彩,想找到它不容易,經常是隻聞其聲不見其蟲。

如果翅膀長得可以包著腚了,那就是另外一個種類了,俗稱長翅蟈蟈,學名叫暗褐蟈螽,黃縣話叫作“山草驢”。黃縣有兩句兒歌:“乖兒哭唧唧叫,山草驢來弔孝”,為什麼是山草驢而不是別的什麼來弔孝呢?因為它們是一科的,屬於本家。

唧唧還有門遠親,屬於露螽科,學名叫條螽,身體是綠色的,側扁,背部有一條黃褐色帶,細長的觸鬚比身體還長,身體前寬後窄,像把瓦刀,後足細長,不怎麼能跳。雌蟲的產卵器像小月牙一樣向上彎起,特別可愛。

紡織娘也算唧唧的遠親,屬於紡織娘科,古人稱之為“莎雞”,《詩經·豳風·七月》:“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莎雞”即指紡織娘。它的身體翅膀都是褐色的,喜歡晝伏夜出,黃昏時開始鳴叫,雄蟲用前肢摩擦能發出類似“軋織、軋織”的聲音,以此吸引異性,因其叫聲如紡車轉動,故得名“紡織娘”———這名字夠奇葩的,那些雄蟲豈不是得鬱悶死,還有比這更孃的名字嗎?黃縣話稱其為“拆拆洗洗”,不知是不是不同地域的紡織娘也有口音的差異。

蟋蟀和唧唧同屬螽亞目,但已經“出了五服”了。古人稱蟋蟀為“促織”,蒲松齡《聊齋志異》裡有一篇《促織》曾入選過中學課本。民間多稱之為“蛐蛐”,黃縣話叫“土唧唧”,大概是因為其鳴唧唧,而又穴居的緣故。穴居的動物領地意識特別強,所以蟋蟀的善鬥在昆蟲裡是首屈一指的,從唐代開始,人們就意識到這一點,並將其發揚光大,形成中國特有的鬥蟋蟀文化。山東寧津的蟋蟀之善鬥為天下冠,每到鬥蟋蟀季,一隻極品的蟋蟀最多可賣到十幾萬元。一些利慾薰心之徒為了獲利,竟然給蟋蟀餵食興奮劑,這實在是……太不蟲道了!

油葫蘆是土唧唧的近親,體形與土唧唧相似,但更為肥碩,顏色也淺,通體油光鋥亮,呈褐色或黃褐色,像剛從油瓶中撈出似的。其鳴聲委婉動聽,稍帶顫音,聲如“唧哩哩哩……唧哩哩哩……”很像油從葫蘆內傾注而出所發出的聲音,因此得名“油葫蘆”,不少人將其作為鳴蟲飼養,特別是到了冬天,把精心調養的油葫蘆放在葫蘆裡,揣在懷中保溫。外面大雪飄飄,懷中油葫蘆鳴叫,那感覺,一點也不低調。

土唧唧還有門住在樹上的遠親,學名叫樹蟋,有一回晚上我到林子裡散步,聽到樹上有“矍,矍,矍,矍……”的鳴聲傳來,清脆而嘹亮。打著手電循聲找去,好半天才在一截松樹枝上發現它的身影,體形纖細穎長,頭小而翅寬,形似琵琶,通體淺綠色或黃綠色,像披著層綠紗,兩根長長的觸鬚像絲一樣飄拂著,像林中的仙子。後來查了資料才知道,這叫中華樹蟋,是以吃嫩葉為生的,也喜歡吃蚜蟲,看來還是位喜歡美食的仙子。

螻蛄亞目的代表就是螻蛄,“螻”普通話裡讀作“lóu”,黃縣話讀作“lú”,螻蛄粗壯肥大,全身密被短小軟毛,背部茶褐色,腹面灰黃色,頭圓錐形,前尖後鈍,頭的大部分被前胸板蓋住。在黃縣話裡,海邊的人把夾貝蝦中的日本鼓蝦叫作“螻蛄蝦”,在南部山區“螻蛄蝦”則指爬蝦,可能就是因為這兩種蝦的頭部和螻蛄有些像。

螻蛄的前足特別發達,呈鏟狀,適於掘土,它會在泥土中向下挖出一個“丫”形的窩,白天躲在裡面,晚上出來吃農作物嫩莖,四至六月間為害麥苗及春、夏播作物的幼苗,九至十一月為害秋播麥苗。可能是因為螻蛄善於躲藏,只在晚上出現的緣故,在黃縣話裡,“螻蛄”一詞有奇怪、蹊蹺的意思,比如:“真齣兒螻蛄嘍,他怎麼知道那事是咱倆乾的?”螻蛄還有個名字叫蝲蝲蛄,黃縣有句俗語叫“聽蝲蝲蛄叫還不用種地嘍”,跟“聽兔兒叫還不用種豆嘍”是一個意思。又因為蝲蝲蛄是農業大害,所以有時也借指不好的事,比如:“這回弄出蝲蝲蛄來嘍。”

人與自然的關係應該是怎樣的?《詩經·豳風·七月》 回答了這個問題:“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說的是蟋蟀,其實何嘗不是古人所要達到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體現呢。不管什麼年代,藍天白雲,青山綠水,蟲聲唧唧,鳥鳴喈喈,都是人們永恆的追求和嚮往。

原文發表於《煙臺晚報-煙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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