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這個東西,你是掩飾不了的,只有一個辦法

恐懼這個東西,你是掩飾不了的,只有一個辦法

我剛上高中時,出了一件事情。在打破了幾副玻璃眼鏡之後,我媽下決心給我買了一副當時很昂貴的樹脂眼鏡。而我們家一直比較窮。所以配那副眼鏡時,我媽不停地說:這副可不能再弄壞了。我也誠惶誠恐。

結果我在學校附近的公共廁所把它弄丟了。我和一個女生放學騎車到那裡,中途停下上廁所。那個廁所的燈壞了,我摸黑進去的。當時穿著一條揹帶褲,眼鏡放在揹帶褲前胸的口袋裡(我覺得戴眼鏡不好看,所以不上課時總是不戴),我聽到它啪地掉下去,被水沖走了。

神奇的是,我非常害怕把這件事告訴我媽。根本不敢跟她講。我父母都很嚴厲,而且我家家庭暴力非常嚴重,那副幾百塊的眼鏡在我看來就跟天塌了一樣事大。會招致幾十分鐘的打罵和幾個月的嘮叨。可是我媽從來不給我零用錢,我根本沒法再去買一副。最後我只有一個辦法,找同桌借,上課時他用幾分鐘,我用幾分鐘。這畢竟很麻煩,他也很為難,所以一節課我最多就用15分鐘。我們坐第二排,我還是看不清黑板,再往前面調位置的可能和意義都不大。這樣白天迷迷糊糊地上課,晚上回家還要擔心我媽突然問我:你的眼鏡呢?我過了苦不堪言的很長一段時間。

我剛上高中時成績是前五,這段日子之後大概掉出前20了。我已經忘了眼鏡事件最後是怎麼解決的了,大概是熬到過年用壓歲錢偷偷買了新眼鏡吧。又過了一段時間,我上課突然開始很容易打瞌睡,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困。更神奇的是班主任的數學課我必睡,被他丟了不少粉筆頭。到後來越來越嚴重,做著作業都可以睡著,甚至考試都睡著了。這件事情我也不敢告訴我媽,因為彼時她已經在為我的成績下降不高興了,再說這個不是自己找打?所以又是苦不堪言的一年多。

順便說一句,我復讀的時候去看了醫生,發現我得甲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甲亢的特徵之一就是很容易疲乏。拿到化驗單時,又是恍然大悟,更多是委屈出盡的感覺。

我昨晚在想一件事。

有一個網代,一個月只拿一兩件貨還要最低價,付款不及時,還老想騙我的圖去自己生產。總之就是我完全不想理他們了,又沒簽合約。那天他們又QQ留言叫我發貨,還要我發早就下市的東西。我看了來氣就不回。這幾天他天天在QQ上問我發貨沒,我居然不敢回話,因為我怕他說:就算你不想做了,也給我回話啊!也把最後一批發了啊!我這邊很急誒!

兩個星期前有人訂了我的東西去草莓音樂節,叫我除了訂貨之外,最好多給他寄一些備份紙。結果打包時我忘了放備份紙進去。他收到貨時發現沒有,就短信問我是不是忘發了,我根本不敢回,怕對方咆哮我,叫我補寄,郵費還要我自己出。其實這個備份紙也不是必需的,何況對方還沒有付我定金。

此類的事情太多了,只要發現事情有不好的苗頭,或是自己先做錯了一步,就傻眼了,就覺得全世界都有攻擊我的口實和機會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去彌補和挽回。

這個問題除了我,還有不少人也在苦苦思索:為什麼我就成了這麼一個人?為什麼就這麼怕別人的責備?就這麼心虛承擔責任?

昨晚想到,其實這些就是一個“害怕懲罰”的心理。從小時候開始的。

不少像我家一樣的家庭,從小給孩子的教育只有:要求,刺激,懲罰。孩子如果能完成要求,那就給予一定的刺激,這些刺激有時是獎勵,有時連獎勵都沒有,而是告訴你“不要驕傲,一山還有一山高”,或者給你樹個榜樣,挑起你的嫉妒心繼續努力。如果不能完成要求,那就是懲罰一條路。

懲罰本身是沒什麼太大問題的,但這個過程中,沒有鼓勵和寬容,只有刺激和懲罰,就很要命。因為會造成對懲罰的恐懼。在失敗中沒有安慰和寬容,也沒有人手把手教他怎麼彌補過失,他肯定只想著怎麼把懲罰扛過,事情就完了。等他慢慢長大,有了一些小能力和小聰明瞭,立刻就會學著怎麼逃避懲罰。因為逃避總比扛過好受啊。

我注意到很多人,做事情不盡如人意後,最喜歡的解決辦法是:換個地方。換個部門,換個房子,換個公司,換個學校,換個行業。我不是說換有什麼不好,重點是我說的這類人,從他們的這種換上面,你看不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的豁達。他們的換是逃跑型的換。我總覺得這也是從小的刺激懲罰機制造成的。這些人無法面對自己的失敗,因為失敗意味著懲罰。這種對懲罰的恐懼已經到了自己找懲罰的地步,常常覺得連路邊的人都在嘲笑他。他們不知道怎麼收拾殘局,怎麼在頹勢下反攻倒帥,只知道懲罰逼近了自己就要跑路。這樣的性格很難主動承擔責任和風險,自然也會放過不少好機會。成長也很緩慢。

試圖掩飾過錯以逃避懲罰,是童稚心理最常見的一種。而掩飾除了帶來更大的恐懼外,還帶來羞恥感。

首先要說的是,恐懼和羞恥感沒有想的那麼糟,事實上沒有恐懼,就不會去判斷風險,從而鋌而走險,很容易保不住小命。所有動物都有恐懼,這是進化必要的。羞恥感也沒那麼糟糕,沒有羞恥感,文明很大一部分無法立足。這是道德的基石之一。

但不必要的恐懼和羞恥是最侵蝕人心的。事實上大部分人整天害怕擔心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也永遠不會發生,即使發生結果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糟。而大部分人努力掩蓋的羞赧的秘密,真說出了一文不值,最多博人一笑,就算被笑了一下,又怎麼樣呢?這些道理說起來人人都懂,但做起來非常難。因為壞的影響已經在潛意識層面了。

恐懼這個東西,你是掩飾不了的,只有一個辦法

《朗讀者》裡凱特·溫絲萊特演的女主角就是一個揹負著恐懼和羞恥的典型。嚴厲鐵血的納粹制度教給她:一切不合格者都要被懲罰。而她自己就是一個不合格者:她是一個文盲。文盲是很難克服的困難嗎?明顯不是,否則她也不會在獄裡最終學會了讀書看報。但是為了藏住這個秘密,以及後來也成為羞恥的納粹身份,她惶惶不可終日,徹底地淪陷在了恐懼裡,她放棄了再當一個普通人,放棄再去愛或被愛,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掩飾總是得不償失的。類似的例子太多,嚴重點的就是藥家鑫試圖滅口掩飾一個不算嚴重的車禍。輕點的就是我自己為了一副眼鏡一個學期無法聽課,我知道的一個男生為了掩飾自己的體毛,而在漫長的青春期再熱也只穿長衣長褲,被痱子和皮疹困擾了多年。在我的經驗看來,只要是普通人,那他刻意掩飾的一切事情,沒有一件是真正可恥的,是掩飾本身讓此事成了羞恥。同樣,普通人惶惶不可終日的大部分事情,沒有一件是徹底無法撤銷和補救的,可怕的不是恐懼的事情,而是恐懼本身。

如何對待這種恐懼和羞恥?《朗讀者》的最後給出了答案。男主角年少時和當過納粹的中年女人有過一段感情,後來這段感情也成了他的恐懼和羞恥。當然,還有德國那段黑暗的歷史。文盲的女人最終戰勝了自己的壁壘,在監獄裡一點一滴地學會了寫字,男主角也告訴了自己的女兒當年發生的事情。秘密不再是秘密了,反思和教訓才有可能傳承下去。

這就是答案:說出來,面對它,永遠不要想以一己之力去隱瞞,尋求他人的幫助。用合理又適合自己的辦法,一點一點地改變和克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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