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大屠殺

蘭溪城被太平軍譚星部攻佔。兩天以後,張玉良部又回蘭溪駐紮,與太平軍隔江對峙。他虛張聲勢,揚言要去收復壽昌,但他只是虛晃一槍。張部官兵前鋒剛抵小番嶺,就倉促回防溪西。後來,張玉良部退出蘭溪,去嚴州攻打太平軍。

張玉良部又回蘭溪。就在這天,張玉良部官兵舉起屠刀不分青紅皂白地砍向蘭溪民團和無辜商民,蘭江上最慘烈的一幕悲劇上演了。有關這場“蘭江慘劇”,當時人有一些記述。湖南人許瑤光記述:張玉良“下令肆殺,老弱婦女無一免得者,既殺其人,又縱火焚其屋,七十里灰燼。漂屍如木秭被江而下,由童子灘入七里瀧,出富春江至錢塘螺螄埠,飄紅慘碧。”螺螄埠在杭州的清泰門附近。海寧人陳其元記述:“張帥自金華敗退,潰兵過此,憤其從前之阻梗,登岸焚殺,兩岸十餘里,靡有孑遺。”義烏人黃侗記載:“張提督玉良威望素著。自金陵敗回後,軍心日渙,屯蘭溪與民團積釁相仇殺。退次嚴州,無何,蘭溪陷。張軍修前郄,襲民團,女埠上下七十里焚燬迨盡,諸避賊者千餘艘同被殺掠。”

《光緒蘭溪縣誌》則隱諱地轉載許瑤光的詩文,以此表明對這事件的立場。“詠雲:蘭溪官軍頗不法,戰敗歸來裹紅帢,白奪民財燒民居,將軍含笑誇勇捷。團民摐金截殺之,怒激將軍擐鐵甲,聲言擊賊巡岸西,百里煙闤灰轉睫,嚅嚅赤子數萬生,投屍江流付魚呷。童子灘中白石紅,將軍餘憤難平洽。回頭轉見下灘船,避難攜家半豪俠。千檣連接有輝光,銀花在籠珠在篋,下令偏稗賈勇登。寶刀過長船過狹,頃刻諸船老幼空,祗留少婦充軍妾。還兵睦州大犒賞,半夜管絃聲拉雜。強寇在門兵在人,欲扶墜石恐重壓,吁嗟乎,獵犬不獵轉噎人,草間狐兔何時戢,空使嚴陵瀨下潮,至今悲咽無人涉。”蘭溪人童斐然記敘張玉良部殺掠的情景:“溪中船筏擁擁而來,岸上人民紛紛而竄,兵乘機而搶掠,團負氣而戰爭,喊聲大舉,如同地裂山崩,號砲喧騰,直是魂飛魄散。張軍掌號反面追來,團勇心寒掉頭逃逸,岐頭山一路繼火,童子灘兩岸殺人,餘憤雖平,顧下灘而千檣連接,隨風帶勢到桐洲而百姓罹殃,箱內金珠頃刻都歸敵手,船中老幼一時並落江心,申雪無門,呼天誰訴,未死於賊,先死於兵。”他又說:“張軍搶掠民財,團民與之爭戰,張軍分抄夾攻,團遂潰,殺死極多,燒燬房至不計其數,張軍餘怒未息,至桐洲、冷水等處,將蘭民避難船搶掠一空,刀傷水溺,而死者約千百計,自古以來,兵與民讐,未有如此之甚者。”張部官兵剿殺民團,很難斷定孰是孰非,但他們濫殺沿岸民眾,燒殺搶掠停泊在蘭江上的千艘商船,罪惡累累,罄竹難書。這場慘劇中,蘭溪民團和商民死傷人數在萬人以上。

慘案發生時,前任金華知府程兆綸企圖阻止張玉良的肆意妄為。他的叩求遭到張玉良蠻橫拒絕,亂兵砍死了程兆綸的幕僚。程兆綸申訴無望,悲憤難忍,吐血而亡。

程兆綸,安徽歙縣人,其父在蘭溪經商,程兆綸從小在蘭溪生活,他對蘭溪有鄉土感情。

“蘭江慘案”已過去一百五十多年,用今天人的眼光觀察,張玉良的行為幾乎是喪心病狂,十惡不赦。然而,當時輿論如何評價張玉良的呢?海寧人陳其元對蘭溪民團很痛恨,他曾遭受其威脅,幸虧一位鄭姓武秀才替他解圍。因辦理軍米糧臺事務往來蘭江之上,陳其元多次與張玉良碰面,張玉良表示不會投降太平軍,但他太放任部下的胡作非為,到處遭人痛恨。

後來,在杭州與太平軍作戰,張玉良被炮彈擊中而亡,被追授諡號:忠壯,這是朝廷層面對他的蓋棺論定。陳其元也同情張玉良,他得知張部官兵殺戮蘭溪民團,說道:“此亦好還之報,第未知鄭君已先避去,得免於難否?”他認為民團遭到報應,咎由自取,只是擔心救過他命的鄭秀才是否安全。巡撫王有齡對張玉良的態度是先熱趨冷,最終欲除之而後快。王有齡曾指使提督饒廷選在蘭溪殺掉張玉良,未果。張玉良之死,有人覺得很蹊蹺,認為張不是死於太平軍的炮火。而是被自己人的炮彈打中。義烏人黃侗認為張玉良不得好死,恨不得食肉寢皮。“夫玉良、文瑞何足惜,所可憫者,吾浙數千萬人民同遭蹂躪。事雖起於洪楊,罪實歸於諸將,玉良等之肉其足食乎?”他認為張玉良、文瑞等將領人格低下。唐壬森態度比較含蓄,他是光緒蘭溪縣誌的總纂,知曉蘭溪各階層對張玉良的評價。李鴻章曾路過蘭溪,下榻在唐壬森家裡,兩人談起過蘭溪民團之事。唐壬森洞悉蘭溪民團的劣行,孰是孰非,他有穩重的考量。李鴻章對此也認同。

太平軍失敗後,社會又開始迴歸常態,但是亂後一切景象仍然滿目瘡痍。而然,把所有罪行,通通推給太平軍,洗白清軍罪行,把太平軍說成邪教,要是看了太平天國時期的“士紳回憶記載、鄉縣記載、平民回憶錄、湘軍史、各縣民團史等,就知道誰才是減少人口的劊子手。

太平軍立在紀念碑,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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