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派之派的“金嗓子”李维康

她,曾11岁学戏、12岁登台;

她,曾以一出《蝶恋花》引得万人注目;

她,更因后来的《秦香莲》、《李清照》、《恩仇恋》、《李凤姐》、《宝莲灯》而名扬四海……

她就是李维康。她自小就有一条令人羡慕的“金嗓子”,但是在旦行演员风起云涌的竞争中,她心中始终有一根主心骨,那就是——不派之派。

“为什么总咬后牙根?”

她幼年考入中国戏曲学校,赶上了许多好老师。所有任课的老师都喜欢她,不仅因为她有一条“金嗓子”,也因为她聪明,多难的腔儿一学就会。唯独教梅派戏的女老师华慧麟总是批评她,总说她这不对那也不对。比如“合”《四郎探母》的“坐宫”一折时,华老师和教老生的老师并肩坐在观众的位置,演四郎的同学已经唱完“西皮慢板”,李维康站在上场门内,提高了嗓音,一声响亮的“丫头,带路啊——”


不派之派的“金嗓子”李维康

按说嗓音清脆、吐字清楚,一点没毛病,于是准备迈步登台。不料此时,华老师却不动声色地说:“不行,重来!”

维康心中一震:“为什么不行?莫非——是嫌声音太响了?是嫌我喊了?那,那我就小点声吧……”

“不行,重来。”

又一震:“莫非,又嫌我瘟了?那我再大点声吧……”

“不行,重来!”……

一连串四五次的“丫头,带路啊!”

一连串四五次的“不行,重来。”

“金嗓子”掉泪了,教室里的同学同情地看着“康锛儿”(维康小时候有点“锛儿头”,同学都亲切呼之“康锛儿”),教老生的教师也心软了,用胳膊肘碰碰慧麟,可她仿佛全然不知,还是那句话:“不行,重来。”

为什么总是“不行”呢?维康定了定心,想起华老师经常“敲打”自己的一句话:“嗓子再好也不能乱使。就近听,好像你声音挺亮,可就是不打远。更何况这里公主上场,又得欢快大方,又得自然得体;又要响亮,情绪又得对。”想到这儿,维康冷静下来,重新又来了一声“丫头,带路啊!”

屏住气息,说不定又是一声:“不行,重来。”

老天爷保佑,鸦雀无声。华老师总算高抬贵手,放“康锛儿”过门了。

华老师是梅先生的得意弟子之一。1961年先生去世,老帅随之悲伤过度,就改在家里上课。老师家住西单附近的一条小胡同的尽头。为了找这地方,维康一路上直嘟囔。及至见面,维康陡然发现老师这一天情绪特别高涨,高涨中还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郑重。老师先指着桌子上的一碟“红烧蛤蟆腿儿”,让维康吃过;然后对她说,今天的教戏内容要改一改,改说《霸王别姬》。

维康没说什么,向来是老师怎么说就怎么办。老师提了一下精神,首先说虞姬上场的“引子”:“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凄凉。”

维康随着大声念过。

“不行。你又不是上海人,为什么总咬后牙根?只有后牙根放松了,声音上下打通,才能圆润厚重,才能像一根圆柱儿似的。这样的声音,不但打远儿,而且持久。”

维康又念了一遍。当然还是“不行”,然而今天老师没有着急:“你听我念:明灭蟾光——”

就这四个字,恍如一块磨盘掉在维康心头——华老师以往教戏都只是用小声,今日偶用大嗓儿,其漂亮、其华丽,真让维康记一辈子!

“维康,你听我说——同学们说你有条金嗓子,不错,这是你以后的本钱。但是本钱不能乱花,乱花就糟蹋了。有几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演员要成大器,得经过这么几个阶段。得从不会到会,再从会到好,然后从好到精,最后,还得从精到化。你现在仅仅是从不会到会,离好还差得远呢,就算以后好了,还有精和化等着你去奔呢!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华老师一霎无比激动起来,“先生——是梅先生——给我托梦了,要我好好给你说这出《别姬》来着……”

在返回学校的路上,维康一直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她回想着“你又不是上海人,为什么总咬后牙根?”;

她回想着“演员要成大器,必须经过四个阶段”;

她回想着“昨天晚上,先生——是梅先生——给我托梦,要我给你好好说一说《别姬》,”对于这一番话,她只能是感激,却不敢相信……

于是,她坐车坐过了站。


不派之派的“金嗓子”李维康

没过一年,华老师也去世了。维康心里很悲哀,老师大约是随着先生去了。她默默立下志愿:一定要好好研究如何使用嗓子。后来,她毕业了,她被分配到中国京剧团,在许多现代戏中“挑大梁”。现代戏用嗓子是很累人的,而且一唱就是连续若干天。有些老演员习惯在化妆后,由胡琴吊几段,把嗓子“吊”开,以便一上场就“有”。这样做前半场当然“合适”了,可后半场就显得“累”。如果第二天、第三天还有重头戏,说不定你的嗓子就“不顶”了。她不断向高明的人请教,又反复试验,最后形成自己独特的“吊”法儿——不用胡琴,只是找几个音“开”一“开”,一上场就能“有”,后半场觉不出“累”,“连续作战”也不觉得疲劳。直到最近这一二年(用维康自己的话讲,是“年纪大了”),化妆过后,也才用胡琴“吊”一两个小段,目的还是在于去“开”——“开”那几个最难唱出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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