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秋天的淋雨農民的休息,母親的新毛衣進門

小說:秋天的淋雨農民的休息,母親的新毛衣進門

秋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像銀灰色黏溼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整個村莊。天暗沉沉的,像鍋蓋一樣扣在頭頂,給人一種極其壓抑的感覺。枯黃的野草渠堎邊無精打采的站著,一陣秋風,發出瑟瑟的響聲,只是那墨綠麥苗還能給人一種深沉的希望。田野裡一片遼闊,寂靜的只能聽見“沙沙”的下雨聲。村子裡到處一片煙霧繚繞,嗆人的燒炕味道瀰漫著上空。 黑色的屋頂,像虔誠的老僧,垂頭合目,接受著雨水的洗禮。潮溼的土牆,發出刺激性的土香味兒,和那炕洞裡散發出來的菸草味刺激著不同的嗅覺。灰色的癩蛤蟆,在溼爛發黴的臭水坑裡跳躍著,背上灰黃斑駁的花紋,跟沉悶的天空遙遙相應,造成和諧的色調。它‘噗通、噗通’地跳著,從草窠,跳到河渠,濺出深綠的水花,似乎在向世界宣佈天地間還有這樣的一個活物。

我喜歡跟著心平氣和的父親幹活,他像一位哲人,導師,總能在枯燥的幹活中講出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總結幹活的技巧,示範著幹活程序,讓我從一個盲童漸漸走進規矩的世界,並且深深的懂得規矩不是約束人的繩索而是到達完美的天梯。

雨越下越大,家裡到處塞滿了柴火,房簷下、炕洞裡,廚房案板下、灶臺下,房間走人的空地都堆滿了乾柴。弟弟在後院為小羊刷掃著身上,清掃著窩裡的羊糞,給簡陋的羊窩搭架著樹枝、柴草,希望小羊能渡過寒冷的夜晚。鐵絲繩上涼曬的衣服被風颳的搖搖晃晃,小豬在圈裡嗷嗷的叫著,母親在灶臺下燒鍋,做飯。

“慧娟,趕緊的,連媽到你二婆家抬幾桶水攢呵,看天黑咧,操心人關門了,爺下呢!”聽到柴車進門的聲音,母親大喊。

回家的父親聽到母親的吶喊聲說:“慧娟,你趕緊去連你媽攢水去,爸一個人下柴,老早喝湯,人都坐到炕上,爸再給咱屋裡攢些乾柴,可能要下連陰雨,沒幹柴不行,去,去去去!”父親一個人拉著架子車進了後院。

我扔下繩子,拿著棍去二婆家給母親抬水。二婆家到處也攢滿了乾柴,廚房燈火通明,老遠就聽到二姑的嬉笑聲:“哎,你這衣裳不錯,比我的還好看!上回她叔去還沒有這麼好看的顏色連花型,嗯,啥還就是nia公家造的好,好!你摸些,平整的,看咱這手誰能織這麼個花型出來?……”

“就是的!好,好好好!那你麼說叫她叔再給你買一件,換著穿麼!”走近廚房,我看見母親手上捧了一件鵝黃色的開衫毛衣。大翻領,讓人意外的是衣服下面有兩隻帶花邊的口袋!前襟處“8”一樣的花邊,帶著彩色的小花,更是讓人眼前一亮!“毛衣”別說是這麼靚麗的,就是那黑、白純色,沒有花樣的我幾乎沒見村子裡誰有。

“哎!……呵呵,哎,衣裳麼,有一件就行咧!……”二姑笑呵呵的,慢悠悠,似乎有什麼話不好說。

“哎!就的得,衣裳麼,有一件就對咧麼,麼貴的,看nia廣佔就連你一樣,又給春蘭買了一件!嗯,不嫌錢可惜!”二婆皺著眉頭,不高興的說。

“得是得?啥樣子的,看看,看看!”母親一臉的驚喜,拉著二姑央求,不顧二姑背底去擺手,使眼色極力的阻止。

“哎,沒啥看的,連你的一模一樣!就是小一個號!”二姑強裝出平靜的聲音,淡淡的說。用手不斷指著案板上切菜的二婆。

“嗯,年輕人,知不道啥,手上有倆個錢了,都知不道咋花咧!看麼貴的,一天還成雙成對的買的,世上沃啥好,你能買完?……”背身的二婆不斷的嘮叨著。

二姑厥著嘴,不滿的瞪了一眼,低聲嘟囔:“那nia要買呢,又不是我要的!總不停說啥呢,已經已經了,不行了,我拿到合作社少倆個錢,叫人賣了!……”

“哎!賣啥呢!他叔愛心愛意給你買回來咧,你就穿上!二嬸,你再包管nia倆口子的事咧!nia她叔有錢買呢,又沒要你的錢,nia任個是當家呢,你管他沃事弄啥!……”母親嬉笑著,一本正經的勸說二婆。

“屋花錢的路子多著呢,住咧這四間廈子,門頭就霧間半房房,廣佔來了多年了,還是這個樣子!堡子有人蓋樓房子咧,真個看不著!……”二婆惱了,她轉身向母親訴說自己的怒火。

“包說咧, 包說咧!房子還是住不下嘛!總不停說啥呢,衣裳捏個回來,我就把那個數說了一頓,你還說,還說!……”二姑也火了。

“媽,雨大了,趕緊的!”看到這種場面,我趕緊督促母親回家。

“二嬸,哎,女婿家的,不敢!你包著氣,拿我趕緊回,你家也趕緊吃飯!雨大咧!”抬上水,我和母親快速向家裡走去。

一進門,父親迎面就吼:“抬個水,抬老咧!豬沒喂,衣裳沒收,一屋的柴草,湯還沒喝,架子車沒還,眼看下雨咧!嗯……”家裡被父親塞的更滿了,水桶幾乎進不了家門。

“嘿嘿!包著氣,包著氣,她叔把衣裳捎回來咧,二嬸嫌廣佔又給她姑買咧一件,給我學說呢,我把老婆勸咧嘎,老婆說呢,你說我還能不念喘走嘛!咱先喝湯,我把豬餵了,鍋洗了,再攢水,不了,沒地方。慧娟還架子車去!”

晚飯非常簡單,溜熱了饅頭,匯熱了上午的攪團的,一人碗。只是房子裡實在沒有站人的地方。母親讓我們全部坐上炕,她一個人在下面,一碗一碗的遞著飯。她再接過空碗洗涮。父親為了節約時間,讓母親上炕,自己下炕擔一擔水,又從外面移進來了一大堆的稍微淋雨的柴火。家裡真成了玉米杆的天地,除了睡覺的炕,滿眼只剩下了柴。

母親坐上炕,翻弄著她的新毛衣,玉立不斷打開窗戶,傾聽外面小羊的動靜。雨大了,父親一點心事沒有了,他接過母親手裡的毛衣,不住的讚歎:“哎,不在nia這衣裳貴呢,就是好看!無論是從顏色,還是式樣上來說,都是上乘!包說是棉線的,nia這個東西摸起來還很柔軟,不像咱農村人那有錢人買的那毛線,哎,呸呸呸,硬棒棒的,能穿嘛!還不如咱沃老棉襖!你穿上,穿上拿我看嘎。”

母親穿上新毛衣,站在炕,左右打量著,欣賞著,滿臉的笑容。父親欣賞著讚歎著:“哎,好,好好好!啥好了人都愛!就是好!”

“媽,我的衣裳濫咧,你給我縫縫!”我脫下棉襖上的布衫,指著肩膀處的袖縫說:“這是今後晌抱柴給扯的,你給我縫嘎,”

“開線咧,沒事,媽明個兒天亮了給你縫!明個兒星期天,你也不上學,沒事!”

“你這會給我縫,明個你就忘了!”我央求著母親。

“明個縫,明個縫!忘不了!”母親不耐煩的說:“這娃些,把她沃啥總記得準很!這倆天下雨呢,又沒啥事,我就準備給你家拉底子做鞋呢,成天翻亂針線呢,還能忘了嘛!明個兒,明個兒,這會兒燈底呵看不清。”母親邊脫毛衣邊說:“睡,睡睡睡,都老早睡,忙咧一天天咧,老天夜給咱放假咧,拿我好好睡個覺!”

“媽,咱弄這麼多柴弄啥家!把人的鞋都弄不見咧!”弟弟下炕彎著腰撥拉著柴火。

“在櫃子底下,爸給你收起來咧!你弄啥去?,外面下著雨呢!”

“我尿去!”弟弟的臉突然被旁邊的玉米杆劃了一下,他“啊!”的一聲,使勁的推了一把柴火,發出惱火的一聲:“嗯!”

“看這娃說的這傻話些!任個兒,咱才有柴燒咧,放以前,冬天能把人凍死,沒柴燒就沒柴燒!天下咧,咱就指著這些柴做飯、殷炕呢!媽說你就到門口臺臺上尿就行了,看把襖包淋溼咧,冷很!”

玉立艱難的打開房門,門外傳來“滴滴答答”的尿尿聲。

“我看這場雨一下對著呢,地從種上就沒下過雨,急需要下點雨緩解一下旱情!”父親坐在炕上,兩隻手塞在裖子下:“哎,炕殷的熱很,都燙手呢!”

“就是得麼,這老天爺問飢問渴的,不要人操一點心!我看還是咱清香廟裡的法事做的好,要不是這,墶墶來的這麼風條雨順呢!”

“你再一天包迷信咧!到咧淋雨的季節咧,可廟裡的法事做好!我看還是任個天氣預報說的準!可不像過去那個,十次有八次都胡說呢,這任個,十次有八次都準著呢!說下就下,說晴就晴,……”父親興致勃勃的批駁著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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