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她在春意料峭的環境中醒來,看到他卻覺寒意瑟瑟

小說:她在春意料峭的環境中醒來,看到他卻覺寒意瑟瑟

二月裡,春寒料峭,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積雪消融,冷的人骨頭縫裡都是滲的。

一個鵝黃色錦緞小襖的丫鬟挑了門簾進屋,手上端著碗黑乎乎冒著熱氣的藥汁,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小聲喊道:“小姐?”

聞聲,床上躺著的人影輕微的挪動了下身體,便又沉寂了下去。丫鬟見人影一動,心頭一喜,再看沒了動靜,旋即又失望的嘆了口氣。

丫鬟將藥碗放在床邊的矮凳上,然後動作輕柔熟練的將床上的人扶起來,倚靠在床頭,這才端起藥碗將碗裡的藥汁吹涼,一勺一勺喂著那人。

夜裡,油燈橘黃色昏黃的火光幽幽的映照著屋內,靜謐的夜晚,火苗不時發出一聲噼啪的爆裂聲,詭異而安靜。

倚靠在床頭的是個少女,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穿著寬大的中衣,愈發顯得瘦骨伶仃,白皙的小臉瑩白如玉,青絲烏黑,散落在臉頰邊,更襯得她一雙黑瞳幽深黑亮。

幾乎可以預見,少女日後成人,是何以的美不勝收。可此時,她寬大的中衣下,卻隱隱可以看見幾乎裹滿了全身的紗布,連左小腿也用木板牢牢的固定著,只有一雙眸子沉靜而黑亮。

將藥汁喂完,丫鬟擦去少女嘴邊的汙漬,對上少女黑亮的眸子,不由眼眶一溼,淚盈於睫,輕聲嗚咽道:“小姐,您快點好起來啊,春末一個人好害怕!銀子也快花光了,您再不好起來,春末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伴隨著她的哭喊聲,少女的眸子蒙上一層柔光。

“莫哭……”像是被車輪擠壓碾碎過後發出來的聲音,嘶啞而破碎,何止一點的難聽。她如實說道。

哭聲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掐斷了喉嚨的家雀。室外明月柔和,梔子樹剛剛抽出嫩綠的枝椏,隨著微風悄然擺動。

“小姐,您能說話了!”春末驚喜的仰起頭,震驚過後隨即喜極而泣,“能說話了就好,能說話了就好,老天保佑,小姐好人有好報!小姐,您餓不餓?奴婢這就去廚房給您做些米粥。”

蘇芸已經昏迷了月餘,前兩日倒是睜了眼,可是神志不清,無論怎樣都不說話,呆呆木木的像個木頭人,春末一度以為蘇芸這輩子都是這樣了,未曾想到今日突然就能說話了,這可讓她高興壞了。

驚喜來的太突然,砸的春末有些眩暈,不禁絮絮叨叨,語無倫次的叨唸,心情激盪之下都不知道該先做什麼了。

“不忙。”蘇芸按住春末的手,打住她的慌亂,抬眼安靜的瞅著她,“先去燒些水來替我梳洗,再去前院給父親母親請安。”

“小姐!您身子骨都病成這樣了,還去看他們做什麼?三小姐害您如此,搶了您的婚事不說還黑心爛肺的想要您的命,老爺太太不僅不聞不問,還助紂為虐,您還要去給他們請安!”春末尖利的聲音頹然拔高,氣的臉都紅了,眼神兇狠的像要吃人。

提起三小姐和她母親做出來的事,她恨不得一刀一個捅死這對不要臉的母女,小姐居然還要給他們去請安!他們也配!

蘇芸牽強的扯了扯唇角,微微一笑,“老爺即使有千般不對,終是生我養我的父親,母親雖是繼母,可也是老爺正經娶進門的,我的嫡母,他們縱然不慈,我卻不能不孝。”

說到這裡,抬眼看到春末氣鼓鼓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她不由憋笑,一本正經又無辜道:“最不濟,還有舅舅舅母不是,他們可是我嫡親的外祖家,肯定不忍心看他們的侄女兒被欺辱致死,母親的嫁妝旁落他人之手。”

春末也不是笨人,蘇芸把話都說得這麼明白,她要是再聽不懂可活該被欺負死了。眼前一亮,大笑拍手:“小姐說得對!您可是王大人嫡親的侄女兒呢,王大人是正五品的京官兒,怎麼可能眼看親侄女兒被一個繼室折磨死?豈不墮了侍郎府的威名?奴婢這就去燒水服侍姑娘起身。”想通了其中關節,春末歡快的都能飛起來,哼著小曲兒一扭身出了內室。

少了春末咋咋呼呼,房中一下安靜下來,蘇芸靠著床欞,烏黑清亮的目光落在她打著夾板的左腿上,她的眼神淡漠而沉靜,靜的仿似是沒有感情的假人,夾帶著陣陣的寒意。

從未有人叫她吃過如此大虧,險些沒了命。這仇,她是一定得報的,她會讓他們慢慢的知道,她蘇芸再不是那個任他們揉圓捏扁的懦夫,而是地獄裡索命的修羅!

春末扶著蘇芸艱難的走到前院,蘇芸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色蒼白,額頭密密的佈滿了冷汗,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鑽心的疼,可這疼並未讓她退縮,而是更加堅定。總有一日,她會將他們加諸在她身上的痛楚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蘇芸越是這樣,春末越是一陣陣的心疼,卻知道勸解也沒用,只是儘量的讓蘇芸把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待到了正房的時候,蘇大老爺正和張氏商議蘇倩嫁妝的事情,三小姐蘇倩也在。聽到劉媽媽通報大小姐來請安,三人俱是一愣。

蘇芸居然能下地了!還是張氏先回過神,連忙道:“快請大小姐進來。”

蘇倩冷哼一聲譏諷道:“她倒是命大。”

聞言,蘇大老爺面色一沉,神色不愉。雖然他也是這樣想,可此話怎麼能宣之於口?

張氏見蘇大老爺的臉色趕緊呵斥:“胡說什麼渾話!你大姐姐自然是福大命大,以後不許再讓我聽到你說這種話,傳出去像什麼樣子?你的閨譽還要不要了!”一邊朝蘇倩使眼色。

蘇倩心裡腹誹,自知失言,笑嘻嘻的上前兩步湊到蘇大老爺跟前抱著他的胳膊撒嬌:“爹爹莫生氣,女兒也是急的一時口不擇言,大姐姐如今好了,女兒的婚事是不是要還給大姐姐?”

說到最後一句,蘇倩眼裡不由帶上急切。為了這樁婚事,她可謂是機關算盡,謀劃了許久才將蘇芸置於死地,本以為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去她必死無疑,誰知道她竟然活下來了!真是命硬!

都怪春末那個小賤人!若不是她多事去跑去懸崖底下硬是將蘇芸拖了上了,她必定早就死的透透的了!想到這裡,蘇倩咬碎了一口銀牙,恨不能將春末碎屍萬段。

這婚事要是被蘇芸搶回去,她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放心,為父已與侍郎府佟大人交換了庚帖,合了八字,你的婚事誰都搶不走。”蘇大老爺拍拍蘇倩的頭,臉色緩和了許多,給蘇倩吃了一顆定心丸又板起臉教訓道:“不過,你也不小了,說話還如此沒遮沒攔,這是在蘇家,我和你母親都護著你,日後嫁到了侍郎府去可沒人能護著你,到時候我和你母親縱是有心也處使。”

這女兒他自小就疼寵,眼珠子似得捧著長大,年紀小小就聰明伶俐,甚是得他歡心,比起王氏生的那個膽小懦弱的蘇芸不知強到了天邊去,那丫頭自小木訥,又是個小家子氣的,見了他只會瑟瑟發抖,恁的惹人厭煩。

“女兒知道錯了,這不是在爹爹和孃親面前我才敢放心說話嘛,你們是我最親的人,在旁人面前,女兒決計不敢多說半句的。”得了蘇大老爺的保證,蘇倩自是喜笑顏開,一通馬屁直把兩人逗的哈哈大笑。

蘇芸進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場面,就好似人家才是正經的一家人,她就是街上撿回來的野孩子。

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譏笑,蘇芸上前兩步,俯身行禮:“老爺太太安,三妹妹好。”

蘇大老爺眼裡閃過一絲明顯的厭惡,對蘇芸身上的傷視而不見,只淡淡的應了一聲變不再理會。

倒是張氏慈眉善目的從炕上起身,親自扶著蘇芸的胳膊,心疼道:“你這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就該在屋裡好好養著,瞅這可憐的,叫我與你爹爹看了多心疼。”

若不是一笑會牽扯到胸腔的傷口,蘇芸差點都要笑出來。你們倆還會心疼我?指不定心裡巴不得我怎麼沒死吧。

“勞母親掛心,女兒躺了幾個月,前些日子大夫說能下地了要多出來走動才恢復的快,女兒怕父親母親擔心,這一下地便想著來給父親母親請安,也好讓你們放心。”

蘇芸這番話倒是讓張氏驚了一下,心道,莫不是這摔了一回把腦子給摔靈光了?以前可從沒見過蘇芸像今日這樣會說話過。

“大姐姐可真有孝心,往日裡也沒見大姐姐這般關心過父親與母親,可見這病的還是有些好處。”蘇倩連諷帶刺,話裡話外都沒給蘇芸留一絲顏面。

蘇芸淡淡一笑,連正眼都未給她一個,語氣輕柔。

“拖三妹妹的福,摔了一回倒是把腦子給摔開竅了,三妹妹大恩,姐姐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蘇倩哪裡聽不出來這話是什麼意思,頓時羞惱的就要嗆聲,蘇芸卻不給她這個機會,而是轉向張氏和蘇大老爺道:“女兒這次來想問問父親、母親,我既然已好,不知您二位何時去侍郎府提親?畢竟女兒馬上就要及笄,這婚事是母親在世時定下的,總不好拖延。”

此言一出,張氏原本和善的笑立馬像可笑的飯粒似得粘在臉上,心道不好,這事要遭。

蘇倩則表現的更加明顯,眼睛瞪的溜圓,似是能噴出火來,恨不得燒死蘇芸。

“胡鬧!你還要不要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敢明目張膽的過問自己的親事?回你房去,以後不要再讓我聽見這麼不要臉的話!家門不幸,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孽障!”蘇大老爺直接一通大罵鎮壓,氣的吹鬍子瞪眼。

蘇芸噙著笑,自始至終連表情都未變過,面帶著笑意瞅著蘇大老爺,只那明明溫柔如春風的笑卻是令蘇大老爺從心底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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