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说到汤显祖大家最先想到的一定是《牡丹亭》,《牡丹亭还魂记》(简称《牡丹亭》,也称《还魂梦》或《牡丹亭梦》)是明代剧作家汤显祖创作的传奇(剧本),刊行于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该剧描写了官家千金杜丽娘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竟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终于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

这部《还魂记》奠定了汤显祖中国古代戏剧第一把交椅的地位,大部分人对于汤显祖的了解就是从这部《牡丹亭》开始的。作为中国家喻户晓的戏剧大师,汤显祖的作品自然远不止这部《牡丹亭》而已。

"临川四梦"

临川四梦,又称玉茗堂四梦。临川文学的经典名作,指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牡丹亭》《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四剧的合称。袁行霈的《中国文学史》说:"临川四梦"前两个是儿女风情戏,后两个是社会风情剧。又有人说:"四剧"皆有梦境,才有"临川四梦"之说,或许"四剧"本身就是其毕生心血凝聚成的人生之梦。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南柯记》其实是本佛学教科书

《南柯记》写的是淳于棼酒醉后梦入槐安国(即蚂蚁国)被招为驸马,后任南柯太守,政绩卓著。公主死后,召还宫中,加封左相。他权倾一时,淫乱无度,终于被逐。醒来却是一梦,被契玄禅师度他出家的故事。大部分人将这部剧看成社会世情剧,但是笔者认为这部《南柯记》完全就是一部佛学的教课书。到底笔者为何这样说嘞,就请听笔者慢慢为各位分析。

佛学:是对古印度乔达摩·悉达多(又名释迦牟尼)所创的佛教经典与佛陀学说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于佛教经典的整理与注释上。由于佛教的传入导致了很多关于佛学理念与佛学词汇的出现,笔者就用这些词汇作标题来为各位一点点的解释这部佛学教科书。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一、 烦恼千万重

烦恼,即迷惑,人类因迷惑而造诸恶业,受种种的痛苦。这痛苦的来源,乃由六根本烦恼而起的。这六种烦恼分别是贪、嗔、痴、慢、疑、不正见。烦恼也是梵语Klesa的意译《大智度论》卷七解释:"烦恼者,能令心烦能作恼故,名为烦恼。"唐·窥基《成唯识论述记》卷一解释:"烦是扰义,恼是乱义;扰乱有情(众生),故名烦恼。"经上关于"烦恼"的分类、解说很多,如根本烦恼、随烦恼、分别烦恼、俱生烦恼等。最主要的烦恼,即贪、嗔、痴"三毒"。南朝梁·宝志《大乘赞》认为:"但无一切希求,烦恼自然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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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来自《南柯记》第八回《情着》篇淳于棼的自述:

小生淳于棼。来此参禅。想起来落托无聊。终朝烦恼。有何禅机问对。就把烦恼因果。动问禅师。〔见介〕

小生淳于棼稽首。特来问禅。如何是根本烦恼。

〔净〕秋槐落尽空宫裏。凝碧池边奏管弦。

〔生〕如何是随缘烦恼。〔净〕双翅一开千万里。止因栖隐恋乔柯。

〔生〕如何破除这烦恼。〔净〕惟有梦魂南去日。故乡山水路依稀。

〔生沈吟净背介〕老僧以慧眼观看。此人外相虽痴。到可立地成佛。

作为淳于棼这样的男人,有能力、有梦想、事业心的人。他说他自己。"人才本领,不让于人"、" 精通武艺。不拘一节"、"十八般武艺吾家有","到今三十年前后,名不成,婚不就。"中国人自古就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淳于棼的希望都在于事业与爱情的期待之上。这些期望在平常人那里是事业心,在佛教这里自然成了业障。这些业障就成了烦恼,烦恼操纵着淳于棼,我们有所求就会感受到烦恼。淳于棼问怎么样去破除这样的烦恼?那这位禅师是怎样的回答的呢?他说只有"魂归南方"才可以,也就是说的是可能以死亡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依照这位禅师的感受来说,淳于棼是可以立地成佛的。

二、度化世人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度化"-比喻,摆渡,引导,通过讲解(语言、动作、各种方式)等方式使你彻底的全面的历史的发展的客观的了解认识你自己和世界。

【北沽美酒带太平令】〔净〕众生佛。无自体。一切相不眞实。〔指生介〕马蚁儿倒是你善知识。你梦醒迟断送人生三不归。可为甚斩眼儿还则痴。有甚的金钗槐叶儿。谁敎你孔儿中做下得家资。横枝儿上立些形势。早则白鹦哥泄漏天机。从今把梦蝴蝶搯了羽翅我呵。也是三生遇奇。还了他当元时塔锥有这些生天蚁儿。呀。要你众生们看见了普世间因缘如是。〔众香旛乐器上同净大叫介〕

淳于生立地成佛也。〔行介〕

【淸江引】笑空花眼角无根系。梦境将人殢。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众拜介〕万事无常。一佛圆满。

春梦无心只似云。 一灵今用戒香熏。

不须看尽鱼龙戏。 浮世纷纷蚁子羣。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淳于棼经历了在蚂蚁国的种种,先是不断地平步青云官职宰相还迎娶了公主。可以说,这里的淳于棼完成他大小登科的愿望。可是幸福来得太快,好日子转瞬即逝。他在蚂蚁国经历了所有荣华富贵之后被人陷害,又回到了他本来一穷二白的地步,还差点送了性命。面对这样大起大落的人生,淳于棼对于自己的人生追求开始了重新的审视。就像"黄粱一梦"一样,他知道一切的荣华富贵都是虚幻的: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就跟《红楼梦》中甄士隐解语这首《好了歌》一样。人生的虚无之感大概就是此时淳于棼最大的感受吧。人生的打击,人生的痛苦都需要一个东西来解脱,这就是宗教。六祖慧能创立了禅宗,他告诉我们"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了"。因为,此岸到彼岸的解脱之地还是宗教,佛教赐给了淳于棼一艘小船。带着淳于棼从此岸到达彼岸。在佛教中,这个叫度化。不管这种情绪消极与否,"度化"是佛教的任务。佛教让我们放下功名利禄之心,放下所谓的"烦恼"与"业障",活得逍遥与自在。可是,我们谁又能活得绝对的无欲无求呢?

淳于棼在虚幻中看透真实,在真实中困惑。宗教给我们排解疑惑,也让我们对人生产生疑惑。到底什么样的人生是正确的?积极的还是平和的?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三、因果报应

第四出 禅请

净扮老禅师上〕〔集唐〕老住西峯第几层。琉璃为殿月为灯。终年不语看如意。长守林泉亦未能。自家契玄禅师是也。自幼出家修行。今年九十一岁。参承佛祖。证取纲宗。从世尊法演于西天。到达摩心传于东土。无影树下。弄月嘲风。没缝塔中。安身立命。可以浮沤复水。明月归天。只为五百年前有一业债。梁天监年中。前身曾为比丘。跟随达摩祖师渡江。比扬州有七佛以来毗婆宝塔。老僧一夕捧执莲花灯。上于七层塔上。忽然倾泻莲灯。热油注于蚁穴之内。彼时不知。当有守塔小沙弥。颜色不快。问他敢是费他扫塔之劳。那小沙弥说道。不为别的。以前圣僧天眼算过。此穴中流传有八万四千户蝼蚁。但是燃灯念佛之时。他便出来行走瞻听。小沙弥到彼时分。施散盏饭与他为戏。今日热油下注。坏了多生。老僧闻言。甚是忏悔。启参达摩老师父。老师父说道。不妨不妨。他虫业将尽。五百年后。定有灵变。待汝生天。老僧记下此言。三生在耳。屈指到今。恰好五百来岁。欲往扬州。了此公案。老病因循。你看这润州城对着金焦。好不山川攒秀。禅堂幽静。我且入定片时。看做甚么境界也。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此一出是出自《南柯记》的"禅请",说的是洞穴中有"八万四千户蝼蚁"每到燃灯念佛的时候就会出来聆听佛语。佛光大辞典:业与报并称。意为业之报应或业之果报。谓由身口意之善恶业因所必招感之苦乐果报。或指业因与果报。又作业果。《成实论》卷七载,业报有善、不善、无记三种,善得爱报,不善得不爱报,无记则不报;此即佛教所主张之必然业报法则。这点有点像我们哲学上说的"因果关系"一样。种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这些蚂蚁因为长期受到了佛法的熏陶所以才会慢慢地通了灵性,通了人性。这些蚂蚁建立了"国家"、"制度"等只有人类社会才会有的阶级社会。这样的一个玄奇的世界与神奇的蚂蚁王国产生的原因就是因为"佛理"的精妙。这里的佛"佛理"是开辟了一个微型世界的源泉,这里不仅赞扬了佛理的伟大,而且还告诉了我们因为蚂蚁种的善果所以获得了"佛法"赐给他们的无上智慧。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四、 诸色皆空,万法皆识

"佛教"是一个典型的"唯心主义"的产物。

色为是常为是无常。白言大德。色是无常。佛言。色既无常。此即是苦。或苦苦。坏苦。行苦。然我声闻。多闻弟子。执有我不。色即是我。我有诸色。色属于我。我在色中不。不尔世尊。应知受想行识。常与无常。亦复如是。凡所有色。若过去未来现在。内外粗细。

——《五蕴皆空经》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汤显祖南柯记:成佛之路

其实《南柯记》的主旨还是有些消极的,大致讲的就是一种:虚无主义。现实生活的"色"指物体的颜色,后引申为女色,如好色、女色、情色、美色等等;但是佛教的"色"指物质存在的总和,眼睛能看到的物质。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都是不真实的。既然所有的东西都是不真实的,那么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唯一真实的就是代表真理的"佛法"。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幻的,淳于棼的梦境就代表着我们所有人的梦境,对于"求名利,无了时"这样的情况来说,我们都是被业障和色迷惑了双眼的人。《南柯记》是一部优秀的作品自然不用说,可是其中佛家的消极意识还是有些的。生活中,我们被"色"迷惑了双眼,在非佛教领域来看其实是正常的诉求。。《南柯记》的题材来源是唐人李公佐的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见于《太平广记》卷四七五引《异闻录》,题《淳于棼》)。"南柯一梦"故事的主旨不难理解,它生动地阐释了"人生如梦"这一中国文学历史上古老的主题:一是对达到这一目标之可行度的怀疑,二是对追求这一目标的价值的否定。但是无论怎样,契玄老僧的讲法在《南柯记》中前后呼应,是全剧的结构线索。剧的最后,借淳于棼之口,说出了全剧的题旨:"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 《南柯记》在无情地揭示了人世间的一切均不可靠,人对功名利禄的追逐毫无意义以后,指出的精神出路是:出世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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