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家》,何以心安?

原文@璟悠悠 載於中讀App

主角贊恩,是個十一歲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片尾字幕說,這是導演從難民營裡挑出來的,片中多數的情景都是他的親身經歷。這無疑是在提醒觀眾"贊恩的痛苦,贊恩的控訴"不是虛幻的影像、虛擬的故事。

他的痛苦和你的當下在同一個時空裡平行發生著。

當你在為孩子選哪個興趣班煩惱的時候,贊恩在謀生的繁重裡渴望上學。"讓他去認幾個字又怎麼樣呢?"他的母親試圖勸說困獸一樣的父親,用的理由是:鄰居家的小孩上學可以把宴會吃剩的食物打包回來,還把學校好多東西偷搬回家。

當你在擔心來不及接孩子放學他會失望時,贊恩離家出走好一段時間也無人問津。"老闆,請問你需要僱人嗎?我會打掃、拖地、搬運東西…"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他沿街兜售也無人理睬,飢餓、乾渴又口袋空空。

當你在想著如何普及性知識能讓孩子保護身體、珍愛生命時,贊恩拿起一把尖刀刺向娶了他妹妹薩哈的成年男子。一個剛剛月經初潮就被父母嫁出去的瘦小女孩,沒幾個月懷孕而死。

行兇入獄的贊恩,直呼他的母親"畜生",當母親告訴他"我懷孕了",並且希望生的是女孩。她以為,這可以彌補失去薩哈帶給他的傷害。熟料,贊恩的痛苦,在這個消息的刺激下,找到了源頭。他撥通了電臺的電話,告訴全社會,他要起訴他的父母,因為他們生了他。

除了贊恩的痛苦,還有另一位母親的痛苦,來自埃塞俄比亞的拉希爾。她冒用別人的身份寄居打工,收留走投無路的贊恩幫忙照看兒子約納斯,偷摸撿一塊吃剩的蛋糕來給孩子過生日。儘管跟原來的家庭同樣的窮苦,但拉希爾沒有向貧窮折腰的母愛,讓贊恩短暫感受了家的溫暖。

這個沒有合法身份的單身母親,被中介以身份作為誘餌,讓她要麼拿1500美元的鉅款來買,要麼把一歲的兒子給他作為交換。她不能捨棄兒子約納斯,然而這隨時被抓的危險,還是讓他們母子離散。

拉希爾被抓之後,兩個小孩相依為命在街頭討生活,兒童的純真可愛點綴了命運裡的壓抑和辛酸。當贊恩讓約納斯坐在鍋裡,並把這口鍋綁在搶來的滑板車上,他在前面拉著走,這畫面引發了影院裡一些觀眾的笑聲;當警察突襲了黑幫分子的偷渡船,偷渡客逐一掩面走出船艙,直到最後,空了的漆黑的船艙裡,意外地站著哭泣的約納斯,影院裡有人忍不住唾道"我去",約納斯並沒有如中介說的去了"一戶好人家"。

這些複雜交織的情感,都在贊恩撥通電臺電話的那一刻爆發出來。整個青少年監獄一片歡騰,彩色的床單在狹小的窗戶縫裡揮舞。贊恩的聲音,成了他們共同的控訴。

對社會的,"生活是一堆狗屎,不比我的鞋子更值錢,我住在這裡的地獄,我像一堆腐爛的肉,生活是個婊子,我以為我們能做好人,被所有人愛,但上帝不希望我們這樣,他寧願我們做洗碗工。"

對父母的,"如果孩子生下來是要捱餓、受打罵、挨皮鞭抽,像地毯一樣被人踩在腳下,為什麼要生孩子呢?"

"請大人們聽我說,我希望,無力撫養孩子的人,別再生了。"

在底層的貧窮里掙扎的人,他們不犯錯也絕無出路。而坐在電影院裡的我們,或者為人父母,或者為人子女,而哪一對父母不是從孩子長成的呢?在怎般慶幸之下,我們可以心安地認為,贊恩的痛苦,不會是我們自己的痛苦,贊恩的控訴,不會是未來孩子的控訴。

《何以為家》,何以心安?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