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江的洪水稳住了,无边无际的水面上乱葬岗子显得那么渺小和孤单

嫩江的洪水稳住了,无边无际的水面上乱葬岗子显得那么渺小和孤单

又过了一天,大水依旧顺其自然流淌着。远望天边,晴朗的天空下的江水纹丝不动似的。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死一般寂静的乱葬岗子显得那么渺小和孤单。没有船来,对岸的人把我们遗忘了,这些天来一直硬熬着,所有人都面临着一个共同的生与死的问题,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连身体最强壮的狗剩子也吃不住劲儿。他已感到绝望,终日不声不响,甘愿认命,再没有力气去抓马蛇子。他独自坐在江边,拉长脸,塌陷的眼睛无精打采,呆呆地沉思默想,用手摸索着下巴一根又一根往下拽胡子。我饿得有些虚脱,四肢软弱无力,总是出虚汗。空空的胃里涌起酸液,绞成一团,整日里昏睡,净做些乱七八糟吃东西的梦。这样的梦做来做去,反反复复,一场接着一场,搞不清楚我们究竟在这儿待多少天了。

中午时分,妮儿将我推醒:

“弟,什么声音?”

老绝户本来闭着眼睛,好像在打瞌睡,他的头垂在胸前,可是接着醒过来,马上打起精神,两手按在膝盖上侧耳倾听。有什么东西在抓挠墙壁,又像咀嚼什么的动静?我爬起来走到门口探头一看,原来是我放掉的那只大狼狗!它可能也饿坏了,想找充饥的东西,跑出藏身的灌木丛来小木屋旁捡食我们扔掉的兔骨头。狼狗看到我出来,叼起骨头后退一步,歉疚地摇起尾巴,似乎因为偷食我们的东西而羞愧。我刚要走过去,它一溜烟跑远了。

“啥动静?”老绝户问我。

“一只狗。”

“你是不是看花了眼?”

我见他伸手摸枪,马上意识到不妙,低下头去不语。

“真的。”妮儿证实道,“有一条狗,是狼狗。”

嫩江的洪水稳住了,无边无际的水面上乱葬岗子显得那么渺小和孤单

“我咋不知道,别跟我胡扯。”

“你问他么。”

“孩子,真有条狗么?”

病叔支起上身,把头侧了一下问。我不好意思再隐瞒事实,尽量不看大家微微点头。

“哪来的?”

“大下巴那只,我放跑的。”

“它在哪儿?”

“一直藏在灌木丛里。”

“你咋不早说。”老绝户甩过一瞥锐利的目光,小胡子都竖起来,站起端着猎枪冲出门外,又回过头来冲我吼叫。“狗呢?”

“刚才还在吃骨头……”

“要是在早,混蛋,人都要饿死啦,你还瞒着大伙,拿着骨头,给我走!”

我好不容易才把窘迫的心情压制下去,捡起两块稍大的兔骨头,跟着老绝户走进树林深处。太阳烘烤着乱葬岗子,一股甜滋滋的腐败气味灌满了我们的胸膛,地上最后几株绿草泛着青光,白桦树枝上凋谢的叶子,已经全部变成金黄色或橙黄色。我往前走着,趟起茂密的灌木丛,一面注意听,一面注意看,越走脚步越沉重,心情越发矛盾。山坡挡住太阳,低洼处见不到阳光,显得又冷又阴暗。我既希望狼狗能躲得远远的,别被我们发现,又希望它能自己跑出来,成为枪下的猎物。狼狗非常聪明,任凭我们打草惊蛇就是不出来,也许它饿得无力活动,此刻正趴在哪个旮旮旯旯休息,找到它谈何容易。老绝户不再搜寻了,他收住脚步,扳起猎枪的枪机,开始向左面,然后又向右面仔细张望,低低地说:

“别找了,你把它叫出来。”

没别的办法,我只得叫它出来。

嫩江的洪水稳住了,无边无际的水面上乱葬岗子显得那么渺小和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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